李琳
摘要:佐久間象山是日本幕末有名的思想先驅(qū),他對東西方學問的兼學并論影響了一大批幕末日本的有志青年,他提出的“東洋道德,西洋藝術”為日本經(jīng)歷時代變革,走向強國之路指引了方向。本文將從象山如何從一名純粹的朱子學者到洋朱兼學的轉(zhuǎn)變展開討論,結合他一系列的主張和社會實踐,從而揭示了象山在幕末對日本未來道路的探索
關鍵詞:洋學;實學;佐久間象山;朱子學
中圖分類號:B31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324(2017)20-0079-02
17世紀開始,幕府以禁止基督教的傳播為名,實行了200多年的鎖國政策。然而,從19世紀初期開始,外國船只頻繁出沒于日本海,特別是1842年鴉片戰(zhàn)爭讓日本知識分子開始感受到西方列強入侵的威脅。佐久間象山作為生活在這一時期的重要思想家,以他獨到的眼光和敏銳的洞察力,從預防外強入侵的角度出發(fā),為日本設計了一條增強國力、提高綜合實力的道路。本文圍繞象山思想和視角的轉(zhuǎn)變展開討論,結合象山的一系列主張和實踐,揭示他是如何探索日本未來前景的。
鴉片戰(zhàn)爭中國戰(zhàn)敗的消息一經(jīng)傳來,日本舉國嘩然,對象山來說更是巨大的沖擊。作為一名純粹的朱子學者,自幼受“華夷”觀的思想熏陶,視西洋為“一味巧取利益,不辨仁義道德之夷狄”。如今,面對列強入侵的危機局勢,不得不重新審視一直堅持的“攘夷”論,通過對西洋國家的重新認識,從中探尋其“力量”的源泉。為此,象山進行了一系列的探索和實踐。
一、軍事方面
在鴉片戰(zhàn)爭爆發(fā)時,佐久間象山始終密切關注國內(nèi)外形勢,在他看來,“英夷寇清國,聲勢相逮”,局勢十分嚴峻。不僅如此,他還清醒地認識到,戰(zhàn)爭爆發(fā)的原因是“各國自營其利,欲網(wǎng)世界之利,故興邪欲”,“因其感難以動手,故船上備大炮”,因此可以“恣意兇奸”,侵犯中國。可以看出,此時佐久間象山將視角集中在各國軍事力量的強弱方面,并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非但英國無道,西洋諸國,天地公共之道理均無可言”,而想要避免被侵,只有一個途徑,日本強大本國的軍事力量,成為世界“一等強國”。
他提出了一個重要的文化規(guī)范,認為“同力度德,同德量義”。也就是說,在國際關系中,當雙方力量大體相當時,“德”才能成為決定兩者優(yōu)劣的重要因素。“德”和“義”是儒家向來強調(diào)的重要規(guī)范,佐久間象山在承認這一規(guī)范時增加了一個重要前提——力量的強弱,只有在力量相當?shù)臈l件下才能論及道德。為實現(xiàn)在軍事上的主張,象山積極學習西方軍事技術,拜師江川英龍,研究大炮原理,試制大炮,并且多次建言,希望朝廷傾注力量建立海軍。
二、其他方面
1843年,象山被任命為松代藩的郡中橫目,對郡奉行進行監(jiān)督和輔助。象山履行其職務,對所管轄地區(qū)進行了一系列的調(diào)查及規(guī)劃,并于1844年從黑川良安學習荷蘭語,后利用所學洋學知識進行試驗制造玻璃、開發(fā)轄區(qū)特產(chǎn)等嘗試,同時親自開展各項試驗,養(yǎng)豬、栽培馬鈴薯、藥材、燒石灰、制造硝石、釀造葡萄酒等,并取得不錯的成績。
象山雖然視西洋為“夷狄”,但對西洋學問的優(yōu)越性還是推崇備至。這與他認識到“實學”的重要性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因為這“實學”中已帶有某種西方實驗主義的成分。同時,他從“實學”的思維立場出發(fā),主張將所學的洋學知識用于實踐。在象山看來,西洋人能夠完成的事情日本人也完全可以。“西洋人并無三頭六臂,與吾邦人實屬一樣。日本人能致力于書籍閱讀,必定能做出與西洋人同樣之物”。
1847年,象山被免去郡中橫目一職,但仍然擔任三村利用擔當。他對于殖產(chǎn)興業(yè)的熱情更加高漲,并前往鞜野村進行了為期一個月的考察。通過研究當?shù)氐牡匦我约暗貏萸闆r,提出了符合當?shù)貭顩r的產(chǎn)業(yè)發(fā)展規(guī)劃。
“鞜野村雖土地貧瘠,若貸款給貧困者讓其購買人參種子,栽培人參于此地,待收獲期返還一定的利息,貧瘠的土地也可獲得同肥沃的土地同等之利益”。“本鄉(xiāng)北部盛產(chǎn)接骨木,將其采摘下來,用西方醫(yī)學的調(diào)劑法生產(chǎn)發(fā)汗劑。販賣與藥店可獲大利。禁止砍伐接骨木,栽培幼苗于空地”。上述措施的提出同樣是建立在象山西洋科學知識的基礎之上。這些措施的提出與象山積極主動學習西方的科學技術是緊密相連的,而這種思想的萌芽是基于象山學問觀的轉(zhuǎn)變。象山比較東西方學問,發(fā)現(xiàn)中國的學問缺少實用性,而這一點恰好可以通過洋學進行補充。在他看來,洋學在某種意義上超過了“漢土的學問”,西洋人憑借其學問的實用性發(fā)明了一系列古代圣賢未知的東西。在不否認朱子學合理性的同時,通過學習洋學,將所學西洋知識用于殖產(chǎn)興業(yè)活動,并以此作為提高國力的手段,進而超越西洋各國,提出“馭夷俗者,莫如先知夷情”的“知夷馭夷”論。
三、思想轉(zhuǎn)變歷程
但是畢竟西方的科學技術對于當時的日本知識分子來說,屬于未知的學問,哪怕是像象山這樣優(yōu)秀的思想家,在學習未知學問時,如果沒有在思想上接受這種學問的平臺,恐怕也很難做到。在象山的意識中,需要一個理論來支撐,而他能想到的唯有朱子學的“物理”。隨著西方科學技術的了解和實踐的不斷深入,象山的朱子學認識也不斷發(fā)生變化。對此,植手通有先生在日本思想大系的解說中做了如下說明:“正因為他深信儒教的普遍性,所以面對西方的沖擊,他不僅是在國家體制的危機層面進行思索應對,同時也從思想層面進行應對,把它當作是對朱子學原本意義的思想性挑戰(zhàn),并且通過對朱子學的重新解讀來應對這種挑戰(zhàn)。”正如植手先生所說,象山把朱子學當作是普遍性的思想。在他看來沒有其他思想可以與朱子學相提并論。佛教和基督教,在當時有各自相應的社會狀況。在象山看來,這些完全不能與朱子學相提并論。在江戶末期日本這樣的思想背景下接受西方科學技術挑戰(zhàn)時,象山希望能維持朱子學的普遍性。這里所說的朱子學的普遍性,并不是指作為特殊性思想的朱子學的普遍性或朱子學普遍性的那一方面,因為在象山的認識當中,朱子學并不是一種特殊性的思想。
眾所周知,在江戶時代,蘭學、洋學能夠在日本存在并發(fā)展,朱子學的“格物窮理”思想發(fā)揮了很大作用,源了圓解釋為朱子學的“理”包含了作為天地萬物存在依據(jù)的“理”,以及以“氣”的存在為前提的“現(xiàn)實世界之理”,而“現(xiàn)實世界之理”又可以分為具有人倫特征的“價值之理”和“細致至一草一木一昆蟲的一切事物皆有之理”,即“經(jīng)驗之理”,基于對“經(jīng)驗之理”的探究,展開了對西方科學技術的理解探索。在這一點上,象山也持有同樣看法。他認為,學習西方科學技術,探求其究竟,是對“格物窮理”理論的延伸。如前所述,“格物窮理”原本的意思是認同“理”分為作為萬事萬物存在依據(jù)的“理”和“現(xiàn)實世界之理”,并推究其原委的哲學觀點。朱子學中所說的,擁有絕對價值的“理”,指的是被稱為“五常”的仁、義、禮、智、信等儒學的倫理規(guī)范,這在儒學圣典《四書五經(jīng)》中有詳細說明。因此,窮理并不需要對事物進行煩瑣的確認,只要學習古典籍就可以了。朱子學極其重視學習古籍,原本“格物窮理”主要是通過學習《四書五經(jīng)》等典籍來實現(xiàn)的。但是象山并不是普通的朱子學者。對象山來說,最重要的是“何為真理”,“問題不在于是漢學還是洋學”,而在于“漢學中何為真理”,“洋學中何為真理”。象山將朱子學的“理”延伸,主張“宇宙實理無二,斯理所在,天地不能異此,鬼神不能異此,百世圣人不能異此。近年西洋所發(fā)明的許多學術,總之皆實理,祇足以資吾圣學,而世之儒者,類皆凡夫庸人,不知窮理,視為別物。”象山將事物中探究出的西洋科學技術之理,與朱子學中所說的“理”,給予同等地位。科學技術中的真理,知識豐富了源了圓先生所指的“經(jīng)驗之理”的內(nèi)涵,與朱子學思想并不沖突,并用“宇宙實理無二”將兩者統(tǒng)一起來。所以說對西方科學技術的學習并沒有破壞象山的思想體系,而是其學問的延伸和發(fā)展。
綜上所述,在內(nèi)憂外患的局勢面前,思想先驅(qū)佐久間象山首先從軍事的角度著眼,主張?zhí)岣哕娛聦嵙Φ钟鈬鴦萘ΑMㄟ^學習西方軍事,開闊了眼界,逐漸接觸到更多、更廣泛的西方科技,具有敏銳洞察力的象山迅速認識到西方科技的優(yōu)越性,主張興“實學”,不遺余力地學習、實踐、推廣,并從一個朱子學者的角度對學習“實學”做了理論上的鋪墊,提出“東洋道德,西洋藝術”這一影響深遠的主張。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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