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也有臨時工

有鬼

據《夷堅丁志》記載，北宋宣和年間，首都開封的天漢橋上，有個官員忽然摘掉帽子，用頭猛撞橋上的石欄，直撞得血肉模糊倒地不起。到了傍晚，這位官員蘇醒過來，對城管說自己姓張，住在某處。城管這才把他送回家。

這位姓張的官員回家后，精神恍惚，頭上潰爛久治不愈，這么折騰了一年，變得形銷骨立、奄奄一息。全家正在焦慮之時，有人想起都水監杜令史能夠醫治疑難雜癥，于是帶著病人去求杜令史。杜令史見了病人，讓其他人回避，對病人說：“前年中秋節，您在江西督辦運糧，中秋節那晚，因為仆人取雨具稍慢，您就用斧頭砍傷了仆人的頭，仆人當晚不治身亡，您又不肯撫恤其家人，致其妻子抱著幼子投水自盡。因為您導致一家三人殞命，那仆人在陰間將您告了，冥府準許他自行報仇。去年您在橋頭尋死，就是仆人已經找到您了。”病人很害怕，問杜令史怎么知道這些事。杜令史說：“我白天在陽間做官，晚上在冥府值班，專門負責冤獄，您的案子正是我經手的。我對那仆人百般勸解，可他就是不聽。49天之后，他就要取您性命。事情也許可以挽回，屆時您在靜室點上49盞燈，如果到了半夜，燈還沒滅，說明那仆人尚心存善意，如果滅了一半以上，就無力回天了。”結局是只有一盞未滅，病人當晚就死了。

杜令史在冥府的工作就屬于臨時工，杜令史還指出，雖然他負責司法判案，但并不能隨意枉法，因為因果報應是冥府的至高原則，杜令史只能勸說仆人放棄，無權強制仆人放棄。至少對冥府而言，公權力是有邊界的，這倒與執法者是否為臨時工無關。

為什么陰間喜歡用臨時工？其中的原因比較復雜，大致說來有以下幾種，一是公務繁雜，鬼手不足，需要借用人力；二是冥府專業人員缺乏，上面故事中的杜令史就屬于人才引進性質的借調；三是有些困難的工作需要有人背鍋。

據《耳談》記載，明中期大臣薛蕙因性情耿直，頗有官聲。他育有兩子，長子薛衢，次子薛存。薛存身體孱弱，整天病歪歪的，而哥哥薛衢則身體健壯，能吃能喝。有一天，薛存家的鄰居金大媽來串門閑聊。她說自己是走陰差索命的，可是有兩人的魂魄特別難攝，因為他們身在豪門。在薛存的再三追問下，金大媽說是薛衢及其小妾史娘子，而且兩人都難活過今年。

薛存聽了大駭，但又覺得金大媽是在胡言亂語，也沒往外說。到了當年除夕，薛衢家中新建成了個大園子，薛衢就在園子里洗澡迎新，史娘子在邊上伺候。沒想到，史娘子剛關上門，再回頭看，丈夫已死在浴盆中。史娘子抱著丈夫大哭，才哭一聲也死了。

這個故事里的薛衢，被索命差不多一年，才在年末去世。正牌的冥吏，哪有工夫在外面等上一年半載的，所以這類費心費力的活，多半交給走陰差的臨時工。

志怪小說中，大媽走陰差的比例要遠高于男人或青年女子。筆者覺得是因為大媽有以下幾個共性：一是膽子大，疾惡如仇；二是熱心公益事業，不求報酬，走陰差幾乎就是義務勞動；三是大媽不善于保守秘密。陰陽之間的事，絕對公開透明是不可能的，而密不透風也不可取，起不到懲惡揚善的作用。所以如果希望偶爾透露點冥府的消息，大媽絕對比大爺更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