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煤礦轉讓協議的效力認定

摘要：隨著時代變遷，采礦權轉讓制度已呈現出它的弊端，由此產生的糾紛也日益增多。在“于某等人訴董某等人采礦權糾紛”一案中，當事人在對煤礦轉讓的標的物認定上產生了爭議。從合同解釋理論和事實來看該協議應認定為采礦權轉讓合同并非個人合伙份額轉讓合同。在效力認定上，首先，根據《探礦權采礦權轉讓辦法》規(guī)定，案件中該采礦權轉讓合同沒有經過有關部門批準。再則，當事人雙方不符合采礦權轉讓的資質條件，違反了法律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所以該采礦權轉讓合同應認定無效。被告應當返還原告支付的轉讓款。

關鍵詞：采礦權；合伙份額；轉讓

中圖分類號：D922.32；D923.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4379-（2017）11-0106-02

作者簡介：胡永丹（1993-），女，漢族，四川萬源人，西南科技大學，本科生，研究方向：民商。

一、案件簡介與爭議焦點

（一）基本案情

2010年5月1日，原告于某等三人與被告董某等三人簽訂了煤礦轉讓協議，約定將被告開辦的關田壩煤礦北翼655煤井的資源及資產以220萬元轉讓給三原告①。三原告經營該煤井自負盈虧。同日，于某作為三原告的代表與關田壩煤礦簽訂了入股協議，成為其合伙人。原告向被告三人支付款項后，投入資金對該煤井進行改造。在改造期間得知該煤井早已確定為后期利用井口，嚴禁生產經營。井口被整改后，由原告方經營直到該井口在2012年被確定為非法井口被永久性關閉。原告方受讓煤井后一直處于虧損狀態(tài)。為此于某三人以被告以欺詐方式與其簽訂合同且損害了國家的利益為由，主張合同無效，返還價款賠償損失。

（二）案件爭議焦點

一審認定該案件是一件采礦權糾紛案件。支持原告合同無效返還價款的請求。但原告方也存在過錯應當為自己的過錯承擔相應的責任，賠償損失的請求不予支持。二審認定該案件是一起股權轉讓糾紛案件。支持了上訴人即原審被告的請求，該協議有效，撤銷原判決，駁回被上訴人的訴訟請求。案件結果千差萬別，原因在于對該轉讓協議轉讓標的物的確認，是采礦權還是合伙份額？

二、案件評析

（一）該協議不應認定為合伙份額轉讓協議

1.合同不應解釋為合伙份額轉讓合同

二審法院認定該協議為有效的合伙份額轉讓合同。筆者認為從案件事實以及法律上分析該案件不應認定為合伙份額的轉讓。從合同目的因素來看，當事人目的在于轉讓采礦權。從文義因素來看，協議載明將煤井轉讓給原告，真實意思不明。合同是雙方當事人意思表示一致的結果，當文義解釋的結果與當事人意志不符時，應舍文義取目的，結合證據來看，轉讓的是采礦權而非個人合伙份額。

2.原告未成為企業(yè)的合伙人

本案關田壩煤礦是一個普通合伙企業(yè)，合伙企業(yè)的本質在于“人合性”，因此法律上最大保障合伙人的自治，如轉讓合伙企業(yè)的財產、接收新的合伙人入伙等事項上須經全體合伙人同意才發(fā)生效力②。根據《合伙企業(yè)法》第二十四條的規(guī)定，受讓合伙企業(yè)財產份額的受讓人成為企業(yè)的合伙人，從而有享有權利和履行義務的資格③。然而原告方與第三人簽訂了《入股協議》后，第三人并沒有收到原告方的轉讓款，而是原告以655煤井的資源和資產估價220萬元入股，由此可以認定原告對于該煤井享有所有權。原告在接受煤井后投入了大量的資金對其進行改造，在經營的煤井處于虧損而關田壩煤礦處于盈利的情況下，原告也從未參與關田壩煤礦的分紅與管理?？梢娫娌⑽闯蔀楹匣锶?，更沒有享受到合伙人的權利。

綜上所訴，筆者認為二審判決缺少證據支撐，事實認定錯誤，法律適用錯誤。同時撤銷原審法院的判決，駁回被上訴人的訴訟請求，使過錯較小的一方承擔了全部的損失，不符合法律的公平公正的精神，因此筆者不贊同二審法院的判決。

（二）該涉案協議為采礦權轉讓協議

從合同的解釋理論來看，該合同應為采礦權轉讓合同。2004年，三被告經營的655煤井被整合到第三人關田壩煤礦中，成為關田壩煤礦的合伙人之一，該煤井一直由三被告開采經營、自負盈虧。事實上關田壩煤礦的生產系統主井、南翼和北翼分別由不同的合伙人獨立開采經營、自負盈虧，但礦業(yè)權登記在合伙企業(yè)名下。對于轉讓采礦權的主體為合伙企業(yè)時，法律法規(guī)對此作了兩種情況的劃分，一種情形是在認定采礦權轉讓合同的標的物前，首先要明確采礦權的所有權人，是屬于合伙企業(yè)還是屬于合伙人。如果是在合伙企業(yè)取得采礦權后轉讓作為合伙企業(yè)財產的采礦權的，那么可以明確確定該合同是采礦權轉讓合同。通過對本案的分析，采礦權是合伙企業(yè)的合伙財產，因此該合同應為采礦權轉讓合同。原告于某作為代表與第三人簽訂入股協議以資源作價220萬元入股合伙企業(yè)，證明入股前該資源已經屬于原告，同時沒有以合伙人身份參與合伙企業(yè)的經營和參與分紅。結合一系列證據和法律分析，可以看出該協議實為一份采礦權轉讓協議。

（三）該采礦權轉讓合同無效

本文認為采礦權是一種受公法調整較多的用益物權，在此基礎上，采礦權的取得、轉讓、抵押須遵循用益物權的特性這一原則④。因此本案中的轉讓合同除符合物權法對其的相關規(guī)定外，同時也要符合《礦產資源法》等相關法律法其規(guī)所作的規(guī)定。就本案而言，該采礦權轉讓合同從以下方面分析，該合同不符合合同生效的要件，該合同無效。

1.本案采礦權主體不符合法定轉讓條件

作為一種受公法限制較多的用益物權，采礦權關系社會的各個方面，國家對于它的流轉管理嚴格，設置了限制條件。在本案中原被告雙方的主體條件均不符合法定的轉讓條件。就被告而言，轉讓方須滿足《礦產資源法》等法律法規(guī)規(guī)定的的前置性條件，在本案中，礦業(yè)權登記在關田壩煤礦合伙企業(yè)的名下，采礦權屬無爭議，被告只是合伙人之一，并不享有采礦權，沒有轉讓采礦權的資格。另一方面，采礦權的受讓人同樣要具備《礦產資源開采登記管理辦法》第五條規(guī)定的前置性條件。而原告系自然人，不符合法定的礦業(yè)權轉讓受讓人的資質條件及安全生產條件。因此該合同當事人雙方均不符合轉讓采礦權的主體條件，違反了《探礦權采礦權轉讓管理辦法》第七條和《礦產資源開采登記管理辦法》第五條第二項的強制性規(guī)定。本案中采礦權轉讓雙方不符合法律法規(guī)規(guī)定的主體條件，因此根據《合同法》的相關規(guī)定，該轉讓合同符合無效合同的規(guī)定，應屬無效的合同。

2.該合同違反了法律法規(guī)強制性規(guī)定

《探礦權采礦權轉讓管理辦法》規(guī)定，采礦權轉讓須經過相關主管部門的批準。案涉的煤礦轉讓協議從成立到案件起訴之日止，一直未向主管部門申請批準，該合同違反了法律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應屬于無效合同。然而對于未經批準的采礦權合同的效力認定，學者們對這一看法不一。在司法活動中，不同法院對于該類合同的效力認定也不一，綜合學理上和司法實務上對此規(guī)定的觀點，本文認為未經主管部門批準的合同無效。根據《合同法》對于無效合同的規(guī)定，違反法律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的合同無效。何為強制性規(guī)定？一般認為，強制性規(guī)定包括兩種：管理性規(guī)范和效力性規(guī)范。有關法律解釋指出違反法律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是指效力性強制性規(guī)定。只有違反了效力性的強制規(guī)范的，才應當認定合同無效。但該如何在具體司法實務中判斷該規(guī)范為效力規(guī)范，有學者認為，若該規(guī)定明確載明違反該強制性規(guī)定導致合同無效，那么此類規(guī)定確定無疑是效力規(guī)范。除此以外，這一類的規(guī)定雖然沒有明確說明違反此規(guī)定會導致合同無效，但合同繼續(xù)履行會對公共利益產生損害的，法律上也應將該規(guī)定劃定到效力規(guī)范中。對此筆者表示贊同，違反了效力性規(guī)范后，私法上會否認該法律行為的效力，表現為合同無效的情形。而違反管理性規(guī)范的后果后，公法上會對該法律行為進行制裁，并不一定導致合同無效⑤?！兜V產資源法》等法律的立法目的來看，設立批準程序是從社會公共利益的角度出發(fā)。因此該規(guī)定屬于第二類的效力性規(guī)定。因此案涉未經批準的采礦權轉讓合同違反了法律的強制性規(guī)定，該合同無效。再則，本合同系采礦權的部分轉讓，《礦產資源法》等法律法規(guī)規(guī)定禁止采礦權部分轉讓，該規(guī)定是效力性規(guī)定。該合同將采礦權進行部分轉讓，違反了法律的強制性規(guī)定，因此該合同無效。

3.該合同為規(guī)避法律的合同

該雙方簽訂的名為煤礦轉讓協議、實為采礦權轉讓合同。合同協議中的條款內容理解分歧較大，表面上該合同是一份轉讓合伙份額的協議。事實上，原告于某、朱某、柳某和事后入伙的陳某并未以合伙人參與企業(yè)的管理，也未參與分紅。關田壩煤礦的生產系統事實上被分割成三個自主經營自負盈虧的部分，主井部分由第三人經營，剩余部分由不同的人經營，存在將采礦權非法出租的現象。所以，該協議以合法的形式非法轉讓國家的礦產資源，掩蓋了將采礦權分割的非法情形。在簽訂轉讓協議時，也未將該井口屬于關閉井口這一重大事實告知原告，損害了原告的利益。在原告方經營煤井期間發(fā)生過幾起礦難事故，因此合同的繼續(xù)履行會損害社會公共利益，同時將國家資源非法轉讓損害了國家的利益。因此該采礦權轉讓合同根據《合同法》規(guī)定應屬無效。

綜上所訴，該采礦權轉讓合同符合合同無效的情形，合同自始不發(fā)生任何效力，當事人一方由此獲得的利益應當予以返還。因此，一審法院判決被告返還原告的轉讓款適用法律正確。同時，原告明知不符合采礦權受讓人資質條件存在一定的過錯，根據過錯原則原告的賠償損失之訴不予支持。綜上所訴，筆者支持一審法院的判決結果。

[注釋]

①（2015）年達中民終字第362號.

②史際春.企業(yè)和公司法[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302.

③史際春.企業(yè)和公司法[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309.

④李顯冬.中國礦業(yè)立法研究[M].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6：66.

⑤白莉，江欽輝.探礦權、采礦權轉讓合同效力問題研究[J].四川警察學院學報，2012（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