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方皮影戲的比較研究

傅燕翔 張閱川 朱武貞

（湘潭大學機械工程學院，湖南 湘潭 411105）

南北方皮影戲的比較研究

傅燕翔 張閱川 朱武貞

（湘潭大學機械工程學院，湖南 湘潭 411105）

皮影戲是一種將造型藝術和戲曲藝術融為一體的綜合藝術，由于其歷史悠久、分布廣泛，在全國南北各地形成了不同的體系。只有了解了形成這種差異和其內在文化的歷史原因，才能更深刻地理解皮影戲所承載的人類非物質文化。以湖南湘潭紙影戲和河北唐山皮影戲為切入點，分析比較南北方皮影戲的影偶造型特征、制作工藝和表演形式，探討其形成原因。地方影子戲的形成與當地的風土人情、宗教信仰息息相關，體現了當地人的生活形態和情感方式。

皮影戲；非遺；手工藝；南北文化差異

前言

“一口敘說千古事，雙手對舞百萬兵”，這是對皮影戲最為恰當的描述——皮影藝人在燈下幕后雙手翻飛，熟練地操縱著各式各樣的影偶，伴著鑼鼓笙簫，一時間飛沙走石、刀槍劍戟、鐵馬冰河，全匯集在一方小小的影窗前。皮影戲無疑是一種將造型藝術和戲曲藝術融為一體的綜合藝術，是中華民族智慧的杰出代表，被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 作為一種生動的表演形式，皮影在很長一段時間被老百姓津津樂道，皮影藝人也四處扎根，各個地區的皮影也積淀了當地獨特的文化，形成了各具特色的體系。下面以湖南湘潭紙影戲和河北唐山皮影戲為切入點，通過對比研究，探討南北方皮影戲之間的差異。

一、造型特征的比較

為適應皮影戲借助燈光照耀，在一方幕影上表演的獨特形式，皮影戲造型有著平面化、藝術化和戲曲化三個共同的特征。但其間的地域特征也十分明顯，南北差異較大，各自形成了獨立且完整的美學系統。唐山皮影線條渾厚流暢、雕刻精致、造型夸張幽默，有很強的表演效果。湘潭紙影戲則更加大方樸實、大巧若拙。也就是說，南北方皮影戲的造型藝術是在共同的特征上增加了各自不同的區域特色。

（一）平面化

圖1 湘潭紙影戲影偶摘自吳升平，吳淵《湘潭地方影子戲》

圖2 唐山皮影戲影偶摘自李恩佳，常素霞《唐山皮影》

唐山皮影將影偶拆分為頭茬和影身，各部分之間可以組合成不同的影偶，減少了皮影藝人的工作量。其中頭茬常見五分側面，臉部為平視效果，頭冠帽飾作俯視，而影身為七分側面。通過這樣的手法，使本來為傀儡的影偶顯得不那么僵硬，反而頗為生動。

湘潭紙影戲中的影偶則分為頭盔、臉譜和影身三部分，也就是將頭茬拆開了，機動性更強。在湘潭影戲中，“七分面”和“七分身段”。增加了面部的刻畫空間，利于人物性格和身份的表達。其合理的透視關系使得演出時觀眾感到與影偶面對面交流互動似的。

（二）藝術化

皮影造型進行了強烈的藝術夸張，將剪紙、雕刻、繪畫等一系列工藝美術融為一體，具有極強的視覺效果。

唐山皮影戲影偶的造型塑造得非常夸張，頭茬就占整個身子的五分之一，而眼睛又占面部中間位置，極度夸大，使得其在舞臺上有很強的表演效果。將睫毛、眼瞼都刻畫得非常精細，但臉蛋僅用一條線帶過，鼻子只是一個拐角，與眼睛的對比十分強烈。同時，唐山皮影采用陰刻和陽刻相互配合的方法，大膽灑脫，線條流暢，追求“繁而不亂、密而不雜”。在用色上大膽別致，運用了多種顏色，顯得富麗堂皇，但色彩調和，并不會顯得繁雜。如圖2所示，影偶的臉部鏤空，神色安詳，但衣飾華麗，對比起來疏密有致。用大面積的黃色和紅色彰顯了角色身份的高貴，又利用紋樣和頭冠，將藍色和黑色穿插其中，很好地調和了色彩，使其看起來形象豐富飽滿，卻又不至于艷俗。

而對于湘潭紙影戲來說，影人的線條并不刻意追求流暢順直，采用“異性刀法”，有意保留了刀刻的韻味，刻鏤的人物渾厚淳樸，頗有“寫意”的風采。另外，影偶的臉譜材料與身體和頭盔不同，為透明塑料制成，彩繪風格比較綿和，類似于年畫，眉目細長、敷以淡粉。用色較為純凈，幾乎僅見紅、綠、黑、藍、黃幾色，且將紅綠兩色用得最為廣泛，因為這兩色在幕布前最為醒目美觀。一套影偶身上也不會出現過多的顏色，往往是兩三個顏色足以。因為其用色純度較高，倒不會顯得單薄，反而對比鮮明，在燈光下十分顯眼。

（三）戲曲化

所謂大局，是指整個局面和整個形勢，以及與之密切相關的長遠利益。具備團結合作的大局觀念是黨政領導干部做好各項工作的重要前提。面對紛繁復雜的社會思潮和波云詭譎的政治形勢，黨的領導干部要善于從全局的高度、以長遠的眼光，觀察形勢，分析問題，圍繞黨和國家的中心任務、長遠利益，認識和把握大局，團結協作，創造性地做好本職工作。

皮影戲中的人物角色融入了戲曲臉譜和服裝的元素，按照戲曲行當分類，根據角色的不同進行程序化。所謂“紅為忠勇白為奸，黑為剛直青勇敢。黃色猛烈草莽藍，綠為俠野粉少年。金銀二色色澤亮，專畫妖魔鬼判官”。皮影用傳統約定的顏色來表示角色，方便觀眾的認知。此外，不同行當的服裝在影戲中也有不同，通過服裝款式、顏色和紋樣可以幫助觀眾理解角色。服飾上的紋樣復雜，則代表主人身份高貴。紋樣所代表的含義于南北兩方也基本一致，用蟒紋來代表將相王侯，團花表示富貴吉祥，武將有專用的盔甲紋樣，八卦機巧表示聰慧的謀士。蝴蝶和銅錢等紋樣也是常用的吉祥紋樣，但因為其有輕浮的意味，常用于有心計的丑角。

傳統的唐山皮影戲中行當按“生、小、髯、大、丑” 進行分類。其中“小”與旦角類似，“大”近于“凈”，而“髯”指帶胡須的角色。臉部采用陽刻鏤空來表示“素臉”，即正面角色，大眼高鼻梁，氣度非凡；陰刻則代表反面人物，凸額咧嘴加以丑化。身子和頭冠都采用陰刻，精雕細琢，同時在驢皮上著色暈染，色彩更加素雅通透。文人穿長衫，羽扇綸巾，顯得玉樹臨風；武將著戎裝，系束腰，英姿颯爽。如圖2所示的唐山影偶，珠翠羅綺溢目，使用了大量裝飾紋樣，但影偶的臉部非常素凈，塑造了一個生活富足、莊嚴嫻靜的宮中女子形象。

而在湘潭紙影戲中將角色按“生、旦、凈、丑”分類，由于臉譜部分是由塑料片繪制而成，其限制較小，采用平涂暈染的方法，塊面嚴整，自然風格更加寫實，易于辨認，也更接近于戲曲中的表現。由于紙材的限制，影偶的身段和裝飾紋樣都只能采取簡短的線條。所以其服裝比較簡單，影偶基本可以混穿，紋樣圖案比較概括，在紋樣的搭配和布局上都只是點到而止，甚至輔以塊面狀的純色。如圖1中是湘潭紙影戲中武小生的形象，頭戴扎巾，身披盔甲，劍眉星目，額中一點朱砂痣，英勇不凡，好比天神下凡一般。

二、制作工藝的比較

南北皮影最大的不同其實在于它們的制作工藝，從選材開始，到制作流程和方法都有區別。（表1）中國很多地方都有皮影戲，其選材按照“就地取材”的原則。唐山皮影在多次變革后將材料定為驢皮。但南方養驢者甚少，且驢皮不易保存，最終湘潭皮影藝人創造出了紙影。因為材料的不同，其制作方法自然也有所區別，但大致的順序都是處理材料、描線圖、雕刻、上色。

唐山皮影對驢皮的處理是先將選擇好的驢皮用鎪子刮皮制成“生皮”，再用特制的漿水進行“漿皮”，使得驢皮變得不浸油、易上色。然后在處理好的驢皮上描圖雕刻，暈染上色后再將初現雛形的影偶“罩油”，使得影偶更易保存。最后將各部分組裝起來，裝訂上操縱桿。

對于湘潭紙影戲來說，紙殼的制作類似于唐山皮影中的驢皮，但相對來說簡單很多。是制出特殊的紙漿，刷在皮紙上晾干成紙殼。再將多層紙殼糊起來，中間夾描圖紙上色，稱作“夾花”。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臉譜是用膠片制成，與頭盔、影身的材料不同，所以制作方法和上色方式也不同，必須分開制作。這就導致了湘潭紙影戲一共有制漿、制殼、下料、繪圖、固定、雙雕、合成、單雕、填色、肩手、加固、組合、畫臉、頭盔、上桿和壓箱總共十六個工序，十分復雜嚴謹。

從影偶制作工藝的南北差異就能夠看出，一個看似簡單的皮影戲影偶就凝聚了中國各地能工巧匠非凡的技藝與智慧。

表1 南北方皮影在制作工藝上的區別

三、表演形式的比較

皮影戲實則是一種特殊的戲曲模式，它與其他戲曲形式的區別在于觀眾觀看的不是戲曲演員本身，而是通過燈光照耀，在幕布上成影的影偶。通過藝人的操縱，配以音樂，一個皮影藝人即可演繹各種歷史、神話、傳說故事。藝人在影偶脖子上安一只“主桿”，手腕處安一只“手桿”。主桿負責影偶的平衡和身體的動作。通過操縱桿的配合，可以操縱走路的節奏、步態、手勢、動作等來完成表演。南北各不相同的本地方言和戲曲文明也浸潤了當地的皮影藝術。各地方戲所運用方言、曲調、樂器、表演方式和風格都有所不同。皮影戲的唱腔和影本都可以來源于當地戲曲，表演時的動作也都可以借鑒劇中的角色。圖3即皮影藝人表演皮影的場景。

唐山地區因為樂亭方言語調婉轉，平、仄聲字豐富，說起話來也像唱歌一般悠揚，為當地戲曲的特色。在這片土地上唐山皮影與樂亭大鼓、評劇被稱為“冀東三枝花” ，它們互相影響。湘潭方言有6個聲調，入聲獨立，且構詞后綴很豐富。使得湘潭紙影戲聽起來活潑有趣，運用很多頗具特色的方言詞。湖南地方戲劇歷史悠久，有湘劇、祈劇、花鼓戲等19個劇種。皮影戲傳入后與湖南地方劇種結合，衍生出長沙湘劇皮影戲（湘潭紙影戲也在其中）、常德荊河戲皮影戲和衡陽漁鼓皮影戲三大流派。此外，湘潭紙影戲藝人還自制秦琴，聲調悠揚清脆，區別于鑼鼓嗩吶之類的樂器。

四、南北差異的成因分析

皮影戲的來歷眾說紛紜，流傳最廣的是宋高承的《事物紀原》所述：“故老相乘，言影戲之原，出于漢武帝李夫人之亡，齊人少翁言能致其魂，上念夫人無己，乃使致之。少翁夜為方帷，張燈燭，帝坐他帳，自帷中望見之，仿佛夫人像也，蓋不得就視之”。有著這樣浪漫迷離的背景，皮影漸漸流行開來。在全國各地形成了各地區的特點。

圖3 皮影藝人表演皮影戲摘自吳升平，吳淵《湘潭地方影子戲》

圖4 秦琴 摘自吳升平，吳淵《湘潭地方影子戲》

（一）地理位置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秦嶺淮河兩側氣候差異巨大，北方十分干燥，而南方非常潮濕。唐山處于華北平原，其北部山區有很多食草的毛驢，驢皮資源充足。同時，驢皮的薄厚適宜、質地柔韌且透明度高，所以唐山的皮影藝人都十分喜愛用驢皮制作影偶，唐山皮影也被稱為“驢皮影”。湘潭的氣候潮濕，皮制品很容易卷曲發霉。所以當皮影從中原傳入時，湖南的皮影藝人就因為皮質影偶難以保存而大傷腦筋。這就使得湖南的藝人不得不根據湖南的實情對皮影的材料和造型進行改造。發展到今天，湖南紙影以素紙雕刻、匠心獨運，被廣大皮影愛好者所接受。

（二）人文因素

我國幅員遼闊，各地人們的性情和審美也各異。北方人性格豪爽，個子高大，且一直以來便是以濃眉大眼高鼻梁為美，所以在影偶的造型上也表現出如同刀削一般的側臉，并將臉部的重點集中到精致的大眼睛上。其外簡內繁、夸張幽默但華麗精巧的藝術風格十分符合唐山人直爽但精明的性格特點。而南方人的長相大多是細眉細眼，十分和善，湖南紙影影偶的臉部特征也為慈眉善目，與佛教中的菩薩類似。

圖5 女帥和丑婆子摘自李恩佳，常素霞《唐山皮影》

其次，皮影是現實生活的一個縮影，是人們表達對美好生活向往或者揭露社會黑暗的手段。正直善良的人物或英俊莊嚴或嫻靜優雅，而故事中的奸邪小人往往齜牙咧嘴，丑態畢現。這反映了人們對真善美的追求，對丑惡事物的厭惡。圖5唐山皮影劇《鐵弓緣》中的陳秀英和茶婆，一個是嬌憨清麗的女帥，整張臉鏤空，在影窗上看起來白凈清麗，鼻梁高挺，嘴唇上翹，英氣十足；另一個則是一個丑婆子，臉部著色，鏤出許多的麻子和皺紋，丑陋異常。

（三）社會淵源

唐山因為靠近三朝古都，經濟發達，審美也深受皇族影響，追求精雕細琢、富麗堂皇。但由于受元朝強擄南民進北的歷史影響，在唐山皮影中能明顯感受到南方人的柔美。所以唐山皮影呈現出一種既簡約又細膩的藝術風格。而南方人性子溫和，機靈聰慧。與北方相比， 遠離經濟政治中心，又深受佛教的影響，藝術風格也更加直接質樸。由于湖南靠近廣州等地，受現代化影響，使用了許多新的材料和演出形式，打破了傳統皮影的限制。

五、結語

唐山皮影戲和湘潭紙影戲在造型藝術、制作工藝以及表演形式上都具有相似性，但又各具特色。唐山皮影戲大膽夸張、奇異別致、韻律悠揚；湘潭紙影戲生動樸實、色彩絢麗、唱腔活潑。他們都具有難以想象的精巧和豐富性，作為當地鄉民精神文化的物質載體，反映了當地人們生活形態和民俗風貌。所以在保護皮影戲的過程中應該重視其地域特色，防止發生嚴重的同化現象，導致這些獨特的藝術符號的丟失。

[1]賈濤，韋凱.淺析民間皮影造型藝術特點[J].美術大觀，2007（7）. [2]王興業.湘潭紙影戲藝術特色論析[J].四川戲劇，2012（1）.

I238.7

A

傅燕翔（1979-），女，湖南湘潭人，文學碩士，湖南湘潭大學工業設計系，副教授，研究方向：文化產品創新設計、交互設計。

湘潭大學2016年教學改革研究項目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