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陪我的兄弟

孫道榮

一幫人聚會，推杯換盞，酒足飯飽后，有人提議去K歌，有人說去喝茶，也有人想去打牌，還有人提出找個大排檔，繼續喝。但他說，我要回家了，陪陪我兄弟。

我將他拉到一邊，好奇地問他，你啥時候冒出個兄弟來了？

他用手輕拍自己的胸脯，說，我就是我自己的兄弟啊。

你喝多了吧？我不能理解，關切地問他。

他笑笑。真的沒喝多，也真的不想繼續這么鬧哄哄地瞎混，就是想回家，安靜地陪陪我的兄弟，陪陪我自己。明白了吧？

我還是不大明白。但我尊重他的選擇。

他是我的一個朋友，是家中的獨子，結過婚，離了，現在一個人單著。父母又不在身邊，朋友們擔心他寂寞，所以經常安排些聚會，陪他熱鬧熱鬧。可是，顯然他對這份熱鬧并不投入。

我也回到了家。孩子正在埋頭做作業，他有永遠也做不完的作業。妻子正在專心看電視，她有永遠也看不完的肥皂劇。

我獨自走進了書房。

躺在柔軟的布沙發里，我驟然覺得，此刻，自己好孤單。

我有一個美滿和諧的家庭，不過，很多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有各自感興趣和忙不完的事情。

我也有自己的工作、興趣和愛好，我也非常樂于陪伴我的家人，這一切，都帶給我滿足和快樂。但是，縱使這樣，我也有孤單的時候，就像此刻。這時候，我只能自己陪伴自己。

恍然明白了朋友說的“我就是我自己的兄弟”，可不是嗎，此時此刻，我獨自一人，我就是我自己的兄弟。我孤單寂寥，但是，還有“我”陪著我。因為是兄弟，我不快樂，“我”會安慰我；我說的話，“我”都樂意聽絕不嫌煩；我的事情，只有“我”會真的當成自己的事情；我的愿望，“我”也總是第一個赴湯蹈火。“我”這個兄弟，永遠不會嫌棄我，背叛我，拋棄我。有了“我”這個兄弟的存在，你會發覺，什么時候，你都不會是孤單一人，不會是一個人在戰斗，因為你還有一個兄弟。

我繼續冥想。

除了是兄弟外，“我”也可以是我的戀人。自己做自己的戀人，你就會像對待戀人一樣，處處呵護自己，時時珍惜自己，不忘疼愛自己。

“我”也可以是我的孩子。既是孩子，我就會嬌慣而不放縱“我”，容忍“我”偶爾犯錯，鼓勵“我”大膽前行，永遠做“我”最堅強的后盾，陪伴“我”成長。

“我”還可以是我的父親。像尊重父親一樣，自尊自愛，不拂逆自己的內心；像孝順父親一樣，不糟踐自己，也不與自己較勁；像陪伴父親一樣，做自己內心忠實的傾聽者。

對我來說，“我”能做的，還有很多。“我”可以做我的朋友，也可以做我的知己；“我”可以是我的伙伴，也可以是我的愛人。“我”不是我的影子，也不是我的一半，更不是另一個自己，“我”就是我，是我的全部，是你有可能常常有意無意忽略了的真實的你自己。

作為社會人，我們是兒子，也是父親；是同事，也是朋友；是鄰居，也是路人。很多時候，我不是為“我”而活著，而只是活在一個個角色里。很多人感覺活得很累，即使身處鬧市也會孤單寂寥，那就是因為，我沒有帶上“我”，你沒有帶上“你”。我與“我”走散了，你與“你”也沒有同行。

遠離塵囂，回家陪陪我的兄弟，也就是陪陪“我”自己，認真聽聽“我”的聲音，我的態度，我的需要。什么時候，都別把自己弄丟了，忘了你是誰，從何而來，向何而去，而那個自始至終一直默默陪伴你、鼎力支持你、永遠也不離棄你的，又是誰？

（編輯 王玉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