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躡影

姜緯

美國著名攝影師溫·布洛克始終認為光是攝影乃至宇宙的第一原理，他將攝影和哲學、科學以及美學有機融會，在長期的攝影生涯中，創作出許多令人難忘的夢幻般的作品。

溫·布洛克早年旅法期間極其贊賞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繪畫作品，這激發了他對于視覺光感的濃厚興趣。上世紀50年代起，溫·布洛克致力于擴充自己的視野，他廣泛閱讀物理學、語義學、哲學、心理學、東方宗教和藝術的著作，研究愛因斯坦、科日布斯基、懷特黑德、羅素、老子等名家的論述，不斷發掘攝影創作的美學原則和觀念動力。尤其是他1940年曾師從語義學派創始人阿爾弗雷德·科日布斯基，對他攝影觀的形成有著極大的影響。科日布斯基指出日常語言有很大缺陷，容易引起誤解，只有建立起精確的、系統的技術語言，才可以保證語言在整體結構上和廣闊世界相契合，才能夠全面去了解世界。溫·布洛克因此意識到攝影語言是促進人與世界彼此作用的有效手段，他曾經說過：“尋找就是一切——超越認知的極限。重要的不是我們以為怎樣，而是事物如何拓展我們的認知。”

上世紀60年代初，溫·布洛克的工作重心從黑白照片轉為“色光抽象”的創意，這是對光感進行的更持續勘察，他覺得光線是所有物體存在的中心，“也許這就是宇宙中最深奧的真理。” 他后來又返回到黑白照片的拍攝領域，作品充分展露出事物內部光芒和力量的結合，景象幽微、氣息沉靜、格調淵雅，影像不黏附任何牽牽扯扯的東西，仿佛世界重新開始，才正要開始，世界就是此時此刻看到的模樣。溫·布洛克從未停止發展自己感知與解讀事物的能力，盡管他畢生所用的技術可分為超長定時曝光、多重影像、倒置、負片沖洗等幾個不同時期，但每種方法都專注運用于思索和表現世界，所攝制的影像厚實多姿而令人遐想，諸多景物成為了心智的轉喻或象征，充分映照著他在語言、時空、文化、人與自然的關系等方面的深刻領悟。

“以追光躡影之筆，寫通天盡人之懷。”（出自王夫之《古詩評選》） 溫·布洛克是一個向生命、自然和宇宙提出疑問，并運用鏡頭語境作為途徑來尋找和記載某種答案的攝影師。杰出如溫·布洛克的作品，超逸優游，其感受力豐沛而綿密，畫面有著自然的延伸性，又有著攝影藝術的輝光，蘊涵在非凡的意境里面，定位于不懈追求的實踐之中，探究天地無窮的心，終有所安頓。

在20世紀的美國攝影譜系中，溫·布洛克顯然屬于獨樹一幟的大師級人物，他的作品被歐美近百家知名藝術機構收藏，也正是由于他和安塞爾·亞當斯、哈里·卡拉漢、阿倫·希斯金德和弗雷德里克·薩默的卓越造詣和珍貴文獻，幫助亞利桑那大學創建了極負盛名的創意攝影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