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遺癥

鄭德庫

“篤，篤，篤。”難得有人敲門。我忙把電腦的鼠標移到與工作有關的網頁，又挺腰正衣，作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同時喊出一聲：“請進！”

開門，先探進來一張臉。一看挺熟，是下面一個縣局的政治處副主任，我就長出一口氣，心想：“自己還是有點人脈的。”

從改任調研員以來，雖然辦公室還是原來的地兒，活兒還是原來的那攤活兒，但來敲門請示匯報的少了，電話溝通聯系的也少，一人一室謂之囚了。更惱人的，今年的中秋節和國慶節手挽手就要到了，可按慣例“進貢”點兒土特產什么的，一個人也沒來，禮不禮的倒還在其次，現在誰也不缺那點兒東西，可回家見了老婆面子往那擱？現在，總算來了個救駕的。

于是開聊。一聊現在的工作，職務升遷，人際關系，聊得云山霧罩的。再聊過去曾經的赤山放歌，白沙灣醉酒，放浪形骸……可聊來聊去，卻總聊不到主題上，客人根本就沒提送禮的茬兒。

終于聊到客人手機里傳出“車回來了”。客人就拍拍屁股告辭了。

我明白過來，人家這是在等車，順便到我這坐坐。

屋里復靜。我開始品味所謂的世態炎涼，“也許他那車就是給誰去送土特產呢！”

但是且慢，這時，我的幾乎處在休眠狀態的手機這時就響了。

我貓戲老鼠似的看著來電顯示，號碼挺眼熟的，但思維卡了殼，一下和熟識的人熟悉的臉對不上號。

再等，還是對不上。手機卻仍在耐心地響。

我開始接電話。“老哥呀，是我。”一聲嬌滴滴的女士聲音，嗲聲嗲氣的，我地腦海里就現出一張靚麗的臉。原來電話里的這位大小姐曾是我的部下，由于人情練達，人家那進步就快，并且正在當紅之時。

“老哥呀，麻煩你上來一趟好不好？找你有點兒事，305房間。”

我的心里立刻陽光燦爛起來。心想：“大過節的，這位當年的大小姐肯定是知恩圖報，肯定是要給我兩張購物券什么的，當年我不也給過她嗎？”

顛顛上樓。大小姐的辦公室我知道，可305房間我還得找。平時去誰那敲門就進，誰還看門牌號？可今天我還真放下了架子，一個門一個門看，數。

數來數去，就數到了大小姐的辦公室，原來大小姐的辦公室就是305。心里好笑，大小姐剛才電話里嚴謹的科學表述簡直是太有才了。

305房間的門開著，順著剛才的思維邏輯，我就在心里表述為開房，促狹地幽它一默。

看到我，大小姐立時站起，我也就如沐春風，誠惶誠恐了。

“老哥呀！局里慶國慶網上詩歌征文，評獎，你給看看，幫把把關。”我有點兒哭笑不得，知道自己想購物券想迷瞪了，現在的反腐敗形勢誰還弄這些？只好木木地接過那厚厚一疊叫做詩歌的東西。

下樓時，我才猛然醒悟，我是得了一種不輕不重的腐敗病的后遺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