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

河每一座院落都有自己的故事

我們推開的幾座

是更為寂靜的院落，家禽寥寥

女人言語不清，男人精瘦，照顧著病中的老伴

她們和我的母親一樣

曾經辛苦操勞，脾氣暴躁

動輒呵斥男人，孩子，摔打鍋盆

六月的玉米高得蓋住了土地

打碗花開在田埂邊

微風吹拂著女人們曾經采過的野花

今年的莊稼長勢良好

只是她們已不再關心

男人持家的家，無助清冷

他們也許和你一樣

盼望女人有一天清晨醒來

又抱怨連天地生火做飯

日子雞犬不寧，有聲有色

父親

你在世間分裂出無數個他們

每一個人

都是你的影子，讓我淚流滿面

不可抑制

這一生，沒有用父親這個詞語愛過你

一直喊你爸爸

向你要生活的糖和甜蜜

對你發脾氣，抱怨

賭氣摔門離去

隨時把親人的愛割得滿身傷痕

長大后，用審視的眼神讀你

受你影響讀書，寫字

你把皮膚的顏色給我，把你的影子給我

你把善良和單純給我

我像愛一個男人那樣

愛你的優點，也愛你的缺點

理解在世界上的艱難與不易

當絕癥出現在你的身體里

才感覺到一直工作著的

叫了四十多年爸爸的人

已經八十歲

我來不及用父親這個詞語愛你

就被病痛折磨成無助的孩子

直至這個春天的傍晚

幫你穿上今生最后一套衣服

超度，誦經，回向

頭七，三七，五七，百天......

我一送再送

爸爸，原諒我

一生沒有用父親這個詞語愛過你

白露

白露有清冷的名字

而紅蓼開的越發縝密

用力敲打開自己

馬上又深秋了

長壽菊不會談論什么時候死去

格桑花心高氣傲，開得比天空還高

指甲花逐漸落了

牽牛沒心沒肺地爬滿墻院

路過的人看到有些憂傷

我們剛剛談論到生死

都適實地轉換了話題，一切都在老去

就像樓下一棵樹自顧自地參透輪回

黃了葉子，突兀地站在一群老綠里

昨夜風又涼了一層

沒什么可擔心的

花朵開花朵的，葉子落葉子的

寫給你的信

2016年9月6日，舊歷八月初六

我在東北的一座小城

清晨大霧，信號塔在霧里消失了一半

人間真相也欲蓋彌彰

我依舊秉承隨遇而安無欲則剛的品質

躲開一些石頭和虛幻的霓虹

踏踏實實地數著腳步，將濁氣排出

18點30分，太陽落下去了

路燈漸次亮起，我剛剛在一場小睡里醒來

房間充滿了空洞的無措感

我走出家門，慶幸著自己和你一起

共同制造著記憶，如果你愿意

我不介意制造更多的記憶，在老的時候

還可以通信，電話

我愿意聽到你愉快的聲音

懷著一顆年輕的心穿過人間萬事

依然悲憫和寬容，而不是站在高處不勝寒的孤獨里

人間還好，19點30分

我看到一彎新月靜靜地升起，時光有無盡的圓滿可以期待

我將它們記錄下來寄給你

月亮很快就會圓起來，這是一年中月亮最圓的月份

散落在人間的親人都將思念漲滿

遠方溫暖著人心

我給每一位相遇的人們送去祝福

并深深地想念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