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話本小說《碾玉觀音》

摘要：《碾玉觀音》作為小說話本的杰出代表，其獨特的思想韻味和各具特色的人物形象，對于我們研究宋元話本小說以及中國白話小說有著巨大的作用。本文探討了《碾玉觀音》對《袁州銀匠》的承前發展，并將其女主人公和《鬧樊樓多情周勝仙》女性形象璩秀秀進行對比，在比較中分析了二者的異同點，加強了對《碾玉觀音》文本的研讀。

關鍵詞：碾玉觀音；袁州銀匠；璩秀秀

《碾玉觀音》亦名《玉觀音》，被收錄在明人晁瑮的《寶文堂書目》，并且也被馮夢龍收入《警世通言》，題目為《崔待詔生死冤家》。作為宋元話本的壓卷之作，在思想和藝術上多有創新。

一、《碾玉觀音》和《袁州銀匠》的比較

在《碾玉觀音》流傳以前，存在著一部和它極其相似的作品，據譚正璧先生考證，宋代《袁州銀匠》（載于《異聞總錄》）故事是《碾玉觀音》的原型。二者有許多相似之處：塑造了社會底層人物形象，《袁州銀匠》中郭氏是個打銀匠的手工業者兼賣銀飾的商販，《碾玉觀音》中崔寧是咸安郡王府門庭之下的一個碾玉匠，璩秀秀是咸安郡王府的養娘；講述了人和鬼的戀愛悲劇，兩篇故事中女主人曾作為鬼存于人世間，和另一半共同生活；愛情中女性采取主動態度，《袁州銀匠》中老嫗之女看上郭氏后騙其母逃出棺外欲嫁郭氏為妻，此后藏于郭家，《碾玉觀音》中秀秀養娘戀上碾玉匠崔寧之后大膽示愛，抓住王府失火的契機勸誘崔寧一塊私奔到潭州，兩篇故事中男女主人公都在潭州度過一段自食其力的生活。

《碾玉觀音》是在《袁州銀匠》的基礎上經過說話人的藝術加工創作發展而來的，在思想水平和藝術特色上對前者有所發展和超越。

從文體特征上來看，《袁州銀匠》屬于文言小說，《碾玉觀音》是一部白話小說，并且帶有明顯的“說話”特征。從作品主題來講，《袁州銀匠》這則文言小說記載了一個簡單的人鬼奇事，以故事為主，人物塑造不明確，是供人們消遣娛樂，作品的思想內蘊是倡導人心向善。《碾玉觀音》話本塑造了代表封建惡勢力的咸安郡王，通過璩秀秀和崔寧的人人戀情，進而由于惡勢力的阻礙發展到人鬼戀情，再到對惡勢力的抗爭，奸邪小人的懲治演變成鬼鬼夫妻，在璩秀秀對愛情的大膽追求和勇敢捍衛，對咸安郡王及其走狗郭排軍的反抗中，歌頌贊美了對愛情和自由的追求，批判了封建禮教對人性的壓抑以及封建等級制度的摧殘。在故事情節方面，《袁州銀匠》是一個鬼戀人的奇小說，簡潔凝練，但頗為單調，缺乏新意，且故事不是很完整，老嫗之女為何成為了女鬼，因何而死在故事中沒有明確說明，故事的結局因道人點化，郭氏超度，女鬼投胎也有些落于俗套。《碾玉觀音》圍繞“碾玉觀音”這一物件將整個故事貫穿起來，結構嚴謹，情節曲折，引人入勝。一方面，璩秀秀和崔寧的愛情幾經起伏、扣人心弦，另一方面，話本增加了作為璩秀秀的對立面而存在的以咸安郡王為代表的封建惡勢力，使得主人公追求愛情的道路遭遇到傳統禮教和封建勢力的阻礙，深化了作品內涵。在人物形象上，《碾玉觀音》進一步加深完善。《袁州銀匠》中老嫗之女是一個女鬼，算得上是一個相夫教子齊家的好妻子，勇敢執著，樂于奉獻。《碾玉觀音》中璩秀秀的形象進一步深化，對愛情執著堅定，抗爭封建惡勢力，追求人性和平等，向往美好愛情和自由人生。無論是在思想內容，還是在藝術成就方面，《碾玉觀音》相比于《袁州銀匠》來說是種超越、再創造。

二、璩秀秀和周勝仙人物形象的比較

宋元時期是話本小說發展的一大高峰期，除了《碾玉觀音》外，這一時期另一篇優秀作品《鬧樊樓多情周勝仙》，也是煙粉、靈怪類話本小說，其女主人公周勝仙和璩秀秀一樣，為了愛情幾經波折，具有強烈的自我意識和對愛情的渴望，成為宋元時期女性人物的典型，但是兩人又有所不同。

璩秀秀和周勝仙都有著向往自由愛情的意識和大膽追求愛情的舉止，但她們追求愛情的方式和程度不同。璩秀秀比周勝仙對于愛情的守護更加徹底。周勝仙遇見有情人相思成疾后并沒有大膽突破藩籬，而是被媒人猜透心思借助他人實現自己的愛情；面對父親的反對并沒有積極爭取，而是喪失了希望氣絕身亡，這些都體現出其反叛的不徹底性。璩秀秀無論是面對咸安郡王等封建勢力的阻礙，還是面對生與死難以逾越的鴻溝，她都沒有退縮，抗難前行，哪怕是做一對鬼夫妻也在所不惜。

周勝仙和璩秀秀的身份地位不同，她們追求愛情過程中遭遇的阻礙也有差別。周勝仙是富家之女，代表了宋元時期小家碧玉的溫婉執著。她的愛情主要面臨著媒妁之言和父母之命的沖擊，在追求愛情的過程中，更多的是等待、觀望，妄圖自己的愛情能夠得到所謂“正道”的認可。璩秀秀是咸安郡王府的一個女奴，是宋元社會底層市民大膽任性、無知無畏的少女象征。她的愛情主要是受到以咸安郡王為代表封建惡勢力和封建禮教的阻礙，面對這些困境，她勇敢堅韌，執著面對，不惜放棄生命進行抗爭。

周勝仙和璩秀秀有著反封建禮教的一面，他們將婦女的忠貞看得很隨意，沒有受到中國古代傳統的視忠貞如命觀念的影響。周勝仙先后和朱真、范二郎做過夫妻。璩秀秀第一次見崔寧，便提出要做夫妻，此后更是不顧禮教而私奔，即使做鬼也捍衛愛情，這些都體現了秀秀的反禮教觀念。

周勝仙和璩秀秀兩人都為愛情幾經生死，結局卻大相徑庭。周勝仙的愛情是一種精神上的愛戀，她長期處于異地相思的痛苦之中，為了這樣的愛情兩經生死，最后僅僅只是在范二郎的夢境之中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可以說是一個純粹的悲劇。璩秀秀的愛情是與現實生活進行了艱辛的斗爭，被現實所迫由人變鬼，但是最終懲治了迫害她的郭排軍，有情人終成眷屬，在另一個國度實現了愛情的長相廝守。

周勝仙和璩秀秀都是宋元話本小說塑造的典型女性形象，她們為追求愛情舍生忘死，以自己的微薄之力抗爭前進路途的強大阻力，但是由于出身、家庭條件、所受教育以及所處環境的不同，她們對于愛情又有各自不同的理解，在追求愛情的過程中表現出迥然有異的性格特征。

三、總結

《碾玉觀音》在描寫愛情婚姻生活和家庭日常生活中，反映了下層平民與封建統治者之間的矛盾沖突，成功地塑造了具有反抗和叛逆精神的女奴形象，對于愛情的描寫，新穎獨特，富有市民氣息，貼近生活實際，又高于現實，充滿傳奇色彩。同時《碾玉觀音》在敘述故事中注重人物形象的刻畫，對中國故事重情節輕人物的傳統有所超越，話本中倡導的追求自由的精神對后世白話小說也產生重大影響。《碾玉觀音》在思想上和藝術上的創新及成就是多方面的，代表著我國古典小說發展的方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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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程毅中.宋元小說家話本集[C].濟南：齊魯書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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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曹瀟（1992—），女，山西運城人，研究方向為先唐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