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承兌匯票貼現相關問題初探

摘 要 隨著國民經濟持續增長，銀行承兌匯票作為一種以銀行信用為擔保的現貨期款票據結算方式被廣泛應用，在一定程度上對地方經濟發展和銀行業務拓展都起到了積極作用。然而，近幾年來在銀根緊縮的大背景下，受巨大利益驅使，地下銀行承兌匯票貼現竟演變為普遍存在的違法民間融資方式。本文將結合筆者所辦案例，對銀行承兌匯票貼現相關問題進行探討。

關鍵詞 銀行承兌匯票 貼現 優勢

作者簡介：陸柏松，江蘇省律師協會維權工作委員會主任、常州市律師協會副會長、江蘇正氣浩然律師事務所主任，東南大學法學學士。

中圖分類號：D922.28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4.182

一、 銀行承兌匯票貼現概念

（一） 以銀行為主體的銀行承兌匯票貼現

銀行承兌匯票，是指由出票人簽發和申請，委托付款銀行在指定日期承兌，并在承兌后的到期日向收款人或持票人支付確定金額的匯票。匯票的貼現是持票人在急需資金時， 將其持有的未到期的商業匯票經過背書轉讓給銀行， 銀行從票面金額中扣除利息后， 將余款支付給持票人的行為。也就是說， 貼現的具體含義是指商業匯票的持票人在匯票到期日前， 為了取得現款而貼付一定利息將票據轉讓給銀行機構的一種資金融通活動， 它體現的是一種票據的買賣關系。①

根據我國《票據管理實施辦法》和《支付結算辦法》對貼現的規定，銀行是唯一對銀行承兌匯票進行貼現的合法主體。

（二） 地下銀行承兌匯票交易市場的貼現

地下銀行承兌匯票交易市場貼現與銀行貼現最大區別在于主體，其主體為熟悉銀行承兌匯票業務、掌握銀行承兌匯票源信息的個人或者空殼公司。地下市場的交易方式為，首先從社會收取銀行承兌匯票、驗票，支付貼現款，然后將收進的承兌匯票銷售給下家。在此過程中賺取利差以牟取利益，其資金賬戶會通過開戶、銷戶來規避偵查。

二、地下銀行承兌匯票交易市場成因分析

（一） 銀行承兌匯票自身屬性

1.銀行承兌匯票轉讓具有相對安全性：

銀行承兌匯票由出票人的開戶銀行進行審核，同意到期無條件付款，其實質是銀行以自己的信用為出票人的商業信譽提供擔保。換言之，只要銀行承兌匯票沒有流出銀行體系，轉讓過程中嚴格按照《票據法》相關規定進行背書，最后的款項回收能得到絕對保障。收票人通過虛構交易背書或者直接購買且不在票據上背書的方式從社會上將銀行承兌匯票買入，由于沒有真實的交易交易關系，使得銀行承兌匯票脫離了銀行體系，一旦此時發生票據權利爭議，權利將得不到切實保障。但收票者會很快找到買家，將所收匯票予以銷售，匯票流回銀行體系。沒有背書者則可逃避被下手追索的風險。

2.銀行承兌匯票具有無因性：

盡管付款銀行在承兌時須對票據原因關系和票據資金關系進行較為嚴格的審查，但在其承兌匯票后卻有著確定的付款義務。收票者賣給企業賺取利差，若臨近到期則可借用有資質的單位賬戶，偽造相關交易憑證提款。

（二） 地下銀行承兌匯票市場較銀行貼現的相對優勢

1.無條件限制，程序便捷：

根據《支付結算辦法》，如果銀行承兌匯票未到期，持票人雖然有向銀行辦理貼現的權利，但卻對該權利做出了嚴格限制，辦理貼現必須具備以下三個條件：一是在銀行開立存款賬戶的企業法人以及其他組織；二是與出票人或者直接前手之間具有真實的商品交易關系；三是提供與直接前手之間的增值稅發票和商品發運單據復印件，在滿足條件的前提下尚需審批。同時，各商業銀行總行對貼現額度總量實施動態控制，達到額度后便不能在為客戶辦理貼現業務。相對于此，個人和票據中介無需任何審批手續，更有利于企業快速融資。

2.地下銀行承兌匯票市場的貼息率較銀行同期更低：

各商業銀行貼現利率各不相同，但總體而言均隨銀行貸款利率實時變化。以2012年6月為例，中國銀行貼現利率為100萬以上6.6%、100萬以下5.6%，而江蘇省常州市地下銀行承兌匯票市場的貼息率卻在2%至3%左右。

（三） 經濟形勢及政策的壓力

申請簽發承兌匯票時，不同信用等級的企業所需繳納保證金不同，信用等級在BBB+級（含）以下的客戶需提供100%的保證金。這意味著首次申請簽發承兌匯票的中小企業申請不到或達不到融資目的。而信用等級較高的大企業，在銀行追求存貸比的壓力下向中小企業簽發承兌匯票。在歐債危機影響下，很多中小企業發展不景氣，大企業以承兌匯票支付造成其現金流不足，加之國家銀根緊縮，中小企業很難批得貸款，為了節省利息快捷套現，便轉向地下銀行承兌匯票市場。因此，經濟發達、中小企業眾多的金融環境是地下承兌匯票市場的沃土。

三、地下銀行承兌匯票市場所引發的相關法律問題

（一）構成刑事犯罪——非法經營罪

銀行承兌匯票貼現主體只能是銀行，其他主體實行該行為則違反了我國《刑法》非法經營罪的相關規定。2012年7月11日，浙江警方通報了一起浙江省涉案非法經營額高達900余億元的非法票據貼現案件。多年來，經營承兌匯票貼現業務人數眾多，范圍甚廣，考慮到經濟發展形勢以及票據安全性的影響，雖然較易對此經營行為定性，但警方仍需考慮全局對其實施打擊。

（二） 形成各種民事爭議

銀行承兌匯票經過地下交易后，由于脫離銀行體系，收票人后手票據權利可能受侵犯，并可能被人利用其無相關真實交易憑證的弱點惡意掛失，通過法院判決到付款行提取票面金額。以下以筆者所辦理的案件為例來闡述相關法律問題。

2011年6月8日，A企業將十張共計票面金額100萬元的銀行承兌匯票支付給B企業作為貨款，背書人簽章，但被背書人空白。7月14日，B企業急需現金，便將該十張承兌匯票賣給收票人套現，其后，收票人將該承兌匯票分別賣予C、D兩個企業。8月21日，B企業破產，A企業聞風便以遺失票據為由，向法院提起公示催告。公示催告期間，若C、D兩企業沒有向法院申報權利，則法院將把票據權利判給A企業。本案中，C企業發現后向其前手（即收票人）追索，收票人及時通知C企業，在三方協商下C、D兩企業向法院申報權利。因收票人在買賣匯票時均有偽造交易憑證，兩人都能證明其票據為合法取得。在A企業訴C、D兩企業的票據返還請求權案件中，根據票據的無因性，C、D兩企業僅需證明票據在自己手中以及票據為合法取得即可，因此C、D勝訴。此時，A若想繼續主張自己的票據權利，則可以不當得利返還為由起訴收票人。收票人若不能證明其票據來源合法，便只得按照票面金額賠償給A企業。對A企業而言B企業已破產為其有利之處，收票人很難后補證據來證明上述事實。此處破產的B企業若換為個人的話，收票人的境況將更糟糕。

倘若在上述買賣承兌匯票的過程中，收票人沒有偽造相關交易憑證，C、D兩企業不能證明其票據合法來源，根據證據規則，法律上推定其為非法取得，此案件必然敗訴。若收票人不愿承擔責任，則C、D兩企業不能再向前手追索起訴收票人，而只能走不當得利返還的法律途徑。當然，如無證據證明收票人不當得利，則沒有任何辦法來保障其權利。

銀行承兌匯票是法人之間通過銀行進行結算的憑證，一旦發生糾紛，不僅爭議標的大而且直接關系到法人的流動資金的正常使用。②我國法律并未將惡意掛失入刑，在微薄的訴訟費和大額票面金額面前，很多人愿意為之一搏。上述案件雖勝訴，但收票人及其后手花費大量時間，所支付律師費、保全費及貼現過程中支付給收票人的利息，已遠超向銀行貼現所支付的利息，收票人還需冒著違法被抓的風險。然而，巨大利益驅使下，惡意各方都抱著這樣的賭徒心理。

四、 法律實務中企業對地下銀行承兌匯票市場的應對

筆者作為律師，建議企業盡量不要通過違法途徑貼現。若必須進行地下市場貼現或者已使用地下市場貼現該如何應對呢？

（一）恪盡謹慎管理義務

企業無論從正規渠道或地下市場收取銀行承兌匯票，均需盡謹慎注意義務，審查真實性和完整性，方法為發函致發票行驗證。在確定其真實性后采用專人專柜、電子登記賬簿管理保管票據。每月對票據做一次核查，檢查有無到期匯票或有無匯票被掛失以及時取款或申報權利。

（二） 保存合法取得憑證

企業無論是從正規渠道或地下市場收取銀行承兌匯票時，最佳方式為雙方在背書人和被背書人欄中簽章，若不可行，則在銀行承兌匯票的復印件下轉讓票據的人寫明此票據是由其轉讓，注明日期。有商業交易的，保留相關增值稅發票和發運單據。以此，即使票據權利不得主張，我們仍可主張不當得利返還。

五、 規范銀行承兌匯票貼現業務的措施

地下銀行承兌匯票貼現所引發法律問題不利于社會穩定和諧，對于一些原本就利潤微薄的中小企業而言，很可能雪上加霜走向破產。此外，地下銀行承兌匯票市場的發展導致銀行存貸規模被無限放大，使政府和監管部門對金融形勢造成誤判，不利于政府宏觀調控手段的運用。銀行承兌匯票貼現業務亟需規范。

（一） 銀行應改善內部管理，規范票據業務

一為抬高申請簽發銀行承兌匯票的門檻，即保證金由原來30%至50%提高到100%。銀行內部將承兌匯票納入存款作為存貸比的一項重要考核指標，其結果為需要現金的中小企業被迫接受大企業簽發的承兌匯票，這樣使得缺乏現金流的中小企業只能轉向地下銀行承兌匯票貼現市場，銀行應結合市場需求，改變該指標。二為推出其他理財產品來取代銀行承兌匯票。銀行承兌匯票作為一種風險低、周轉快、期限短的短期融資手段，有著不可取代的地位，應當考慮的是如何規范而不是如何取締。

（二）立法放寬票據市場準入條件

不可否認，地下銀行承兌匯票貼現作為一種民間融資方式在某種程度上對經濟發展起到了潤滑劑的作用。與其在管與不管，罰與不罰的選擇中博弈，不如將其可取之處合法化以助實用。對票據法作出修改，擴大票據貼現主體，有計劃地吸收更多金融機構、企業進入票據貼現市場。

（三） 推廣電子商業匯票系統

央行幾年前就已建立了電子匯票系統，但企業都比較傾向于用紙質銀行承兌匯票，原因在于其透明性、真實性。由于現在地下銀行承兌匯票市場相當對于很多企業來說是較為便捷的短期融資方式，但銀行承兌匯票貼現的主體只有銀行，倘若主體合法化，電子商業匯票系統不僅能解決銀行承兌匯票真假的識別問題，還能票據的背書情況納入監測范圍，規范票據流轉秩序。

注釋：

①張慧霞.銀行承兌業務的法律風險探析.政法叢論.2002（3）.23.

②佟秀芝.淺議銀行承兌匯票糾紛及法律適用.寧波大學學報.1994，7（2）.120.

參考文獻：

[1]劉國聯.淺議銀行承兌匯票風險及內部控制對策.理論研究.20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