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自己一個溫暖未來

杜智萍

A

爸爸媽媽又吵架了，在他們摔了很多東西時，又一次把離婚的事擺了出來。

我躲在房間，坐在書桌前，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我就要參加奧數競賽了，他們沒有來鼓勵我，卻吵得不可開交。每一次吵架，他們都恨不得對方馬上消失，恨不得即刻就去把“離婚證”扯回來。但往往隔了一夜，他們又會像同時得了失憶癥一樣，再不提離婚。

我習慣了他們的“戰爭”，在往日里，只要他們“開戰”，我就會乖乖地自動消失，直到“戰爭”結束才返回，從不過問誰輸誰贏，就像我從來不知道已經發生了“戰事”。可是這次，我要參加奧數競賽，他們明知道這事，還照樣吵得雞犬不寧，我真是忍無可忍了。

我打開房門，憤怒地摔了水杯：“你們有完沒完？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們才會消停？”正在“激戰”中的父母，倏地聽到水杯砸碎的聲音，同時轉過頭來，驚訝地望著我。

“你不是出去了嗎？”他們異口同聲地問。我惱怒地尖叫：“我能去哪兒？我就要競賽了，你們就給我創造這樣的環境嗎？”望了眼狼藉的客廳，我的淚止不住地滑落。“你們要離就早離，不想離就好好過，為什么每次都這樣？你們覺得，我的心是石頭做的嗎？為什么要這樣一次次地傷害我？再吵，我會做出讓你們后悔一輩子的事。”

父母望著歇斯底里怒吼的我，同時噤聲。我卻是說完后，頹喪地進了房間，渾身的勁似乎一瞬間被抽空了，整個人很累很累。

B

第二天起床后，打開房門，我愣住了。客廳里煥然一新，電視柜上還擺放了一束熱烈怒放的向日葵，那是我最喜愛的幸運花。

滿地的狼藉呢？我腦中有片刻的混亂，仿佛昨晚上發生過的事只是一場噩夢。媽媽正在廚房煮早餐，爸爸悠然地坐在沙發上喝早茶。他們不是要離婚嗎？怎么會這樣？難道真的只是一場噩夢？我揉了揉惺忪睡眼，不確定地四處張望。

“萍兒起來啦？快去洗臉，吃過早餐后，我送你去賽場。”爸爸微笑著說。

昨晚上那個怒目圓瞪，恨不得把家拆散的男人，是此刻一臉微笑的爸爸嗎？他真的不打算離婚嗎？在我愣怔時，媽媽端著香氣四溢的荷苞蛋優雅地走出廚房，看見我，她笑著說：“快去洗洗呀，一會要來不及了。”這個溫婉的女人，是昨晚上惡狠狠地叫嚷著“離就離”的女人嗎？我要崩潰了，是幻覺？還是噩夢？

洗臉時，望著鏡子中紅腫的眼圈，我使勁地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讓我明白，這不是夢。回到房間，我沒有找到自己的水杯，只看見攤在桌上的奧數解析書，我確定昨晚上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只是他們又為什么和好了？因為我嗎？

C

奧數競賽我只取得第三名，但因為家里的生活又平靜如常，我還是很高興。我很擔心父母離婚，我不知道如果他們真離了，我該怎么辦。

我每天總是學校、家，兩點一線，來去匆忙，再不愿逗留在外面。我要看住我的父母，再不容許他們吵架了。我在書上看過，夫妻間如果“離婚”說多了，就真會離婚。我不想他們離婚，班上就有幾個同學的父母離婚了，他們都過得灰心喪氣。

雖然說離婚是大人的事，但真的不會影響孩子嗎？誰不希望一家人團團圓圓呢？我們孩子的心，難道是石頭做成的嗎？他們不知道，其實我們也會傷痛，會難過，會夜不能寐，會在無眠的夜里默默流淚。

我愈加乖巧，學著幫媽媽做事，也陪爸爸聊天。我從蛛絲馬跡上尋找可能會影響他們感情的因素，提前扼殺在搖籃里。

我不許我的父母犯下全天下很多人可能都會犯下的錯——離婚，我要親自守護這個屬于我的家園，捍衛好他們之間的關系，再不能縱容他們把壞情緒帶回家來。

D

我常邀爸爸出去散步，有一次，我單刀直入地問他，是不是厭倦我媽了？

爸爸紅著臉承認：“煩她的時候，特別厭倦，但事后想想又舍不得。”“那以后你們再不要互相煩，有什么事，第二天再說。實在生氣時，就盡量地想到她的好……知道嗎？你們每一次吵架，我都擔心死了，我害怕你們真會離婚。”說著，我淚濕眼眶。

“對不起！我以后一定克制，讓你擔心和難過了，我真是太自私。萍兒，我沒想到你這么懂事，爸爸還不如你。”

我努力擠出笑容，說：“三思而后行，請你們不要再互相攻擊和傷害，這樣就好。”爸爸拍拍我的肩，答應了，他說他一定會克制住自己的壞脾氣。

說服了爸爸，我就開始做老媽的工作。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饒人，但若真離婚了，她肯定比誰都痛苦。我很難想象，優雅溫婉的她吵架時也會摔東西，會惡狠狠地嚷“離就離”，這是同一個女人嗎？我說了我的疑問。

媽媽窘迫地低語：“萍兒，讓你見笑了。生氣時，我就不是我了。”“媽，你是‘氣急敗壞，對嗎？我不希望你再這樣，你可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如果連你也這樣，我對未來還能有什么期許？”

我真切的眼神媽媽應該懂吧，在她把我抱在懷里時，我感覺到肩膀上濕濕的，那一定是她眼中涌出的淚水。

E

爸爸媽媽變了，又似乎沒變，他們只是回到了我年少時候的樣子。我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替他們排憂解難，用一張張高分的卷子哄他們開心。

我和他們約定好，不許把外面受到的委屈、困惑、壞情緒帶回給家人，可以傾訴，但不能埋怨，更不能抱怨彼此關愛的家人。我相信父母都是深愛我的，因為他們開始很努力地守著這個約定。家人間彼此關愛，但誰都不是誰的出氣筒。父母比我懂，我的心思他們知曉。

我知道，很多家庭都有這樣或那樣的矛盾，只要不是不可調和，只要他們彼此還會關心對方，我們當子女的，也要為守護這個家的完整做出自己的努力。我們能做的事其實很多，好的成績，乖巧的表現，消除他們的矛盾，緩解不和協的氣氛……也許會失敗，但努力過了，我們將無怨無悔。父母的人生終究是他們的，我們只能盡自己的努力。

人生是一場未知的旅途，誰也不知道未來的路上，我們還將會遇見些什么，但無論如何，我都要用一顆虔誠的心，許自己一個溫暖未來，只有這樣我才能活得斗志昂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