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產生于古代印度,但傳入中國后,經過長期演化,同中國儒家文化和道家文化融合發展,最終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佛教文化。陜西是西周禮樂文化和宋明理學的策源地,這兩種文化對中國佛教的形成、發展都產生過重要影響。要發揮我國佛教在公共外交中的積極作用,主動走出去,開展同沿線國家和地區的宗教交流,開展文明交流互鑒,倡導宗教和諧理念,豐富“一帶一路”建設中的文明交流內涵。
習近平總書記在2016年4月23日召開的全國宗教工作會議上指出,“積極引導宗教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支持我國宗教堅持中國化方向”。要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來引領和教育宗教界人士和信教群眾,弘揚中華民族優良傳統,用團結進步、和平寬容等觀念引導廣大信教群眾,支持各宗教在保持基本信仰、核心教義、禮儀制度的同時,深入挖掘教義教規中有利于社會和諧、時代進步、健康文明的內容,對教規教義作出符合當代中國發展進步要求、符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闡釋。這一重要論述,對于我們做好新形勢下的宗教工作,積極引導宗教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發揮宗教界在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方面的積極作用,具有重要指導意義,進一步明確了我國各宗教的努力方向和發展道路。
佛教中國化的歷程與意義
佛教是當今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發源于印度,在兩漢之際經絲綢之路傳入我國。正如習近平總書記2014年3月27日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部發表演講時說,“佛教產生于古代印度,但傳入中國后,經過長期演化,佛教同中國儒家文化和道家文化融合發展,最終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佛教文化,給中國人的宗教信仰、哲學觀念、文學藝術、禮儀習俗等留下了深刻影響。”“中國人根據中華文化發展了佛教思想,形成了獨特的佛教理論,而且使佛教從中國傳播到了日本、韓國、東南亞等地。”繼而繁榮鼎盛,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這是中國國家領導人前所未有地全面論述了佛教中國化的歷程與意義。
唐末五代以前,西安(長安)長期是中國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這里既是絲綢之路的起點也是終點,得溝通中西交通之便利,使國內外的文化交流更加廣泛,也使得文化既有地域性又有超地域性的雙重特點,一些地方性文化能夠轉變為輻射全國的主體文化。甘露五年(260年),朱士行從長安出發,遠赴西域于闐求取佛法,是中國僧侶西行求法第一人。朱士行的西行成功開拓了中國人的眼界,啟發了后世中外僧人不斷地“東來西往”。習總書記說:“唐代玄奘西行取經,歷盡磨難,體現的是中國人學習域外文化的堅韌精神。”中外高僧云集長安,翻譯、研究經典,創宗立派。中國漢傳佛教八大宗派,除了天臺宗和禪宗不在陜西創立外,其余六宗的祖庭都在今西安一帶,即三論宗(草堂寺)、華嚴宗(華嚴寺)、唯識宗(大慈恩寺)、律宗(凈業寺)、凈土宗(香積寺)和密宗(大興善寺)。有宗派、有祖庭是中國佛教區別于印度佛教的特點,也是佛教中國化的重要標志之一;佛教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并影響了周邊的國家和地區,發展成為世界性宗教。從這個意義上說,西安乃至陜西堪稱佛教的“第二故鄉”。
張載思想的哲學升華
中華文化是不同地域與民族文化構成的多元復合體,陜西是中華文化的發源地之一,在多元一體的中華文化發展史上占有突出地位。陜西是西周禮樂文化和宋明理學的策源地,這兩種文化對中國佛教的形成、發展都產生過重要影響。周公(周公旦)是周文化的奠基人,其言論見于《尚書》諸篇。周公“敬德保民”“為政以德”的“德治”(禮治)學說是儒家政治思想的直接來源,儒學中的一個重要概念“禮”也源于周公。周公在儒家文化中享有崇高的地位,被尊為“元圣”,是孔子一生最崇敬的圣人之一,《論語》中“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唐宋之前一直“周孔并稱”。
漢武帝采納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建議,從而確立了儒家思想在兩千多年封建社會的統治地位,儒家綱常學說是治國的主導思想,儒經是制定典章制度的依據,儒學是官方教育的法定內容。曾經對玄奘大師的譯經事業給予大力支持的唐太宗,明確表示“朕今所好者,惟在堯、舜之道,周孔之教。以為如鳥有翼,如魚依水,失之必死,不可暫無耳。”(《貞觀政要》卷六)國家針對儒、佛關系的政策是以儒為綱調和儒、佛,保證儒學政治優勢的前提下,力圖保持“二教”均勢的平衡狀態是 “政教”國策的根本。佛教傳入中國后能取得長足發展并深深植根于中國文化傳統之中,主要因素是在一定程度上補充、輔助了儒家倫理思想及社會實踐。另一方面采取了“不依國主法事難立”的發展原則,通過佛教制度的“本土化”調適,佛學思想的“民族化”詮釋,完成了佛教“中國化”的過程。
東漢末年至北宋建立的八百多年里,儒學式微,佛、道取得了長足發展。佛學以其博大精深的思想體系,深深吸引了中國知識分子階層。《高僧傳·慧遠傳》稱,慧遠青年時代聽了道安講的《般若經》后,“乃嘆曰:‘儒道九流皆糠粃耳。便與弟慧持,投簪落彩,委命受業。”唐代更有所謂“儒門淡薄收拾不住”、“選官不如選佛”之說。佛、道思想界通過對世界本質與現象關系的不斷深入探討,建構起“佛性論”與“道性論”相似本體論體系,極大豐富了中國哲學內涵。而漢唐以來的儒學主流固守經學箋注傳統,雖先后有柳宗元、劉禹錫之思想建樹,韓愈祭起“道統”大旗,但于哲學創新方面卻始終欲振乏力。
北宋初年學者所關注的經書,以《周易》與《春秋》最受重視。由于宋代立國以來,一直飽受北方少數民族分立政權的嚴重威脅,強烈的民族危機感使《春秋》“尊王”、“攘夷”、“夷夏之辯”,重視儒家倫理綱常等思想在儒士階層影響深遠。君主至上、皇權至上,始終是有宋一代的最強音。
另外,宋代推崇“貴士”的文化政策,太祖將“任宰相當用讀書人”,“不得殺士大夫與上書言事人”,確立為基本國策并鐫刻于“太祖誓碑”昭示子孫,不管將來誰當皇帝,首先要將此銘記于心,不能違背。一次,趙匡胤詔對宰相趙普,問:“天下何者最大?”對曰:“惟道理最大。”意思是說,定國安邦凡事必問道理、先問道理。這種優禮士大夫與崇尚理性并重的政治方略,極大地激發了儒士自漢末“黨錮之禍”以來被壓抑已久的以天下為己任的精神魂魄。曾經對“關學”創始人張載的人生志趣產生過深刻影響的范仲淹(989-1052年),“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的襟懷,代表了一代士人之正氣。如果說這種“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價值觀,還只是一種理想抱負的話,則直接孕育了張載思想的哲學升華。
張載(1020-1077年),字子厚,陜西眉縣人。張載之學于實踐論方面,以《禮》為用,“每告以知禮成性、變化氣質之道,學必如圣人而后已。以為知人而不知天,求為賢人而不求為圣人,此秦、漢以來學者大蔽也。故其學尊禮貴德、樂天安命。”在本體論構建上“以《易》為宗,以《中庸》為體,以《孔》《孟》為法。”(《宋史·張載傳》)提出了“太虛即氣”,以“氣”為本的宇宙論、本體論哲學和“一物兩體”的辯證思想及“民胞吾與”的倫理觀念,在中國哲學史上第一次系統、完整地創立了氣本論哲學體系。張載之學以“氣本”與“變化氣質”為核心,以“體用不二”為特點,相較其他理學學派不同的特質在于,特別強調“通經致用”的實學學風。張載本人“以躬行禮教為本”而倡道于關中,并且對法律、兵法、天文、醫學等“事功”方面的問題十分重視。他提出了著名的“橫渠四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認為這才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境界標準,士大夫應盡的社會責任、文化使命、精神魂魄。在“北宋五子”中,張載之學和周敦頤、劭雍、程頤、程顥四人的學說相比,具有獨特的原創性。程頤嘗言:“《西銘》明理一而分殊,擴前圣所未發,與孟子性善養氣之論同功,自孟子后蓋未之見。”這樣一來,這套被譽為“新儒學”的理學(道學)系統,無論從實踐還是本體學說方面,都具備了和佛、道頡頏的資本。特別是“民胞吾與”的思想,在社會學的意義上,填補了以往儒家刻意強調以“血親”關系界定社會成員之間的“親疏”原則,以致于不能濟普遍之窮的短板,成為和佛、道爭奪社會資源的理論武器。
理學上承隋唐“三教論衡”的學術傳統,下啟“三教合一”的時代特色,在封建集權制的社會背景下,成為國家意識形態。理學的創立反過來促進了佛教“中國化”的進程,如:北宋著名的“明教大師”契嵩禪師(1007-1072年)就專門屬文《輔教篇》,盛贊儒家五經,把佛教的“五戒”與儒家的“五常”等同起來,提出了“孝為戒先”的重要命題。他還“作《原教》、《孝論》十余篇,明儒釋之道一貫”。(《譚津文集》卷一)后來,南宋孝宗正式提出,儒家治國、佛家治心、道家治身之說。張載生前曾自信地說:“吾道自足,何事旁求。”他以一種“獨立不懼,精一自信”的理論勇氣和學術氣魄,為理學的蔚然大觀起到了重要的承前啟后的作用。到宋以后,中國經濟文化重心全部南移,陜西對全國發生影響的人物就可以說是寥若晨星,而張載以一介寒儒,能夠在學術上開宗立派,確實可以說是陜西的一個驕傲。在中國封建社會中后期,當中國思想理念發生重大變革時,關中地區以其深厚的文化積累,對時代課題做出了獨特回答,生動地體現出了中國學術思想發展“和而不同”的鮮明特征。陜西曾有的先進文化的凝聚與傳播對加速各民族融合、形成大一統廣闊地域的中華文化,起到了獨特的作用。
應發揮我國佛教在公共外交中的積極作用
歷史和現實告訴我們,民族復興最根本的是文化的復興。文化復興是地域文化與外來文化不斷融合創新生長的永無止境的過程。佛教“莊嚴國土,利樂有情”,“眾生平等”,“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等價值規范,都可以通過符合時代的新闡釋而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相資相益、相輔相成,在現代社會仍具有教化作用、凝聚作用、規范作用、導向作用。在有效挖掘和正確引導下,將會對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發揮積極的促進作用。正如習總書記所說:“實現中國夢必須弘揚中國精神”,而中國精神的提煉與總結離不開中華傳統文化,離不開各地域文化。中國宗教界要積極行動起來,廣泛開展這樣的研究、闡釋工作,如此才能弘揚中國宗教正能量,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培育、踐行貢獻智慧和力量。
2014年5月4日,習主席到北京大學考察工作并同該校師生進行座談。在座談會上,習主席發表了重要講話,號召廣大青年“要自覺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習主席援引《大學》論述后,指出“核心價值觀,其實就是一種德,既是個人的德,也是一種大德,就是國家的德、社會的德。國無德不興,人無德不立。如果一個民族、一個國家沒有共同的核心價值觀,莫衷一是,行無依歸,那這個民族、這個國家就無法前進。”他還結合當前形勢,對儒家傳統思想作出了獨到詮釋,他指出:“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是個人層面的要求,齊家是社會層面的要求,治國平天下是國家層面的要求。我們提出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把涉及國家、社會、公民的價值要求融為一體,既體現了社會主義本質要求,繼承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也吸收了世界文明有益成果,體現了時代精神。”習主席的講話指出了中國傳統文化在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的重要作用,“中華文明綿延數千年,有其獨特的價值體系。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已經成為中華民族的基因,植根在中國人內心,潛移默化影響著中國人的思想方式和行為方式”。離開了宗教,中華傳統文化也就不會有那么多彩燦爛。在儒釋道三教當中,佛教的發展相對較好,逐漸成為中國文化復興的最重要載體。對助推中華文化復興具有獨特的優勢。而新世紀以來的中國佛教,也日益建立起這一文化自覺,主動投身于中華文明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的歷史洪流之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價值理想是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而當代中國宗教在不同的層面和眾多的維度深度契合這些價值理想。
當代中國宗教作為超世的價值信仰體系可以以自身價值觀的超越性特征,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提供來自宗教層面的超越性的價值闡釋,為廣大宗教信眾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提供價值通道。所以,宗教界人士、尤其是宗教界青年代表人士,一定要認清當前的新形勢,明確自己肩負的歷史使命和責任,團結各民族廣大信教群眾,努力堅守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把國家建設得“更加富強、更加民主、更加文明、更加和諧、更加美麗”,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而不懈努力。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和教育宗教界人士和信教群眾,努力把宗教教義同中華文化相融合,政治上團結合作、信仰上相互尊重,做到“導”之有方、“導”之有力、“導”之有效,我們就能夠引導信教群眾熱愛祖國、熱愛人民,維護祖國統一,維護中華民族大團結,服從服務于國家最高利益和中華民族整體利益,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貢獻力量。在中外文化交流史上,宗教文化交流一直占有十分重要地位,圍繞“一帶一路”建設,發揮我國佛教在公共外交中的積極作用,主動走出去,開展同沿線國家和地區的宗教交流,開展文明交流互鑒,倡導宗教和諧理念,豐富“一帶一路”建設中的文明交流內涵。
作者簡介
黃崑威 陜西省社會科學院宗教研究所副研究員、哲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