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航 袁婧
村落“過疏化”是任何一個進入快速工業化與城市化階段的國家或地區都必然發生的社會問題,中國也不例外。在國家大力推動反貧工作的背景之下,貴州依然是全國貧困人口最多、貧困范圍最廣和貧困程度最深的省份,其貧困問題的根源就在于那些分布廣泛、數量眾多的位于高原山區的“過疏化”村落。精準扶貧是應對村落“過疏化”問題的重要手段之一,除此以外,還應采取綜合性措施以激活鄉村社會,促進城鄉協調和可持續發展。
中國在經歷了近四十年的改革開放之后,經濟實現了騰飛,人民的總體生活水平也得到了極大提高。2016年3月9日,國務院扶貧開發領導小組專家咨詢委員會主任、國務院扶貧辦原主任范小建介紹說,我國的貧困人口從1978年的7.7億已經減少到2015年的5575萬,[1]這樣一個反貧事業的成就如果沒有經濟的持續發展做支撐是不可能取得的,而經濟的持續發展則必然伴隨快速的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進一步講,兩個進程也是經濟現代化的顯著標志,然而,工業化和城市化的快速發展同時也引發了我國經濟結構和社會結構的巨變。經濟結構方面的變化表現為農業經濟所占比重迅速下降,工業經濟與服務業經濟比重迅速上升,我國已經成為事實上的工業化國家。社會結構方面的變化則主要表現在人口結構和收入差距的變化。
改革開放以來,一方面,我國的農業人口比重在迅速下降,城市化推動人口由鄉村大量流向城市;另一方面,居民的收入水平也呈現逐步拉大的態勢,存在兩極分化的風險。近年來逐漸引起各方廣泛關注的村落“過疏化”問題,就是在我國快速工業化和城市化的背景下發生的。
村落的“過疏化”及其在貴州的表現
“過疏化”的概念源于日本。20世紀60年代,日本的經濟迅速崛起,短期內實現了產業化與城市化的飛速發展,在這樣的背景下日本出現了人口“由鄉村后進地域向都市先進發達地域快速流動的趨向”,日本學者將之稱為村落的“過疏化”。[2]而村落“過疏化”的現實表現就是村落人口的減少,留居鄉村人口的生活水平低下,生活信念也缺乏活力。
村落“過疏化”并不是日本的“專利”,它實際上是任何一個進入快速工業化與城市化階段的國家或地區都必然發生的社會問題,中國也不例外。改革開放以來,人口與經濟要素的自由流動束縛被逐漸打破,發達地區的鄉村人口向城市集中,欠發達地區包括城市和鄉村人口特別是后者向發達地區城市集中的趨勢都十分明顯。
貴州位于中國的西南地域,經濟、社會、文化等各個領域的發展相對落后。改革開放以后人口向發達地區流動的規模十分巨大,這些流出人口當中鄉村人口又占據了絕大比例,加之貴州高原山地眾多的特殊地理環境,使得貴州的村落“過疏化”問題尤為凸顯,出現了人口數量稀少、經濟發展動力不足、生活信念缺失的景象。在國家大力推動反貧工作的背景之下,貴州依然是全國貧困人口最多、貧困范圍最廣和貧困程度最深的省份,其貧困問題的根源就在于那些分布廣泛、數量眾多的位于高原山區的“過疏化”村落。《中國農村扶貧綱要(2011-2020)》中,劃定了14個集中連片特殊困難地區,并將其作為扶貧攻堅的主戰場,其中武陵山區包括貴州的15個縣(市、區)、烏蒙山區包含貴州的10個縣(市、區)、滇桂黔石漠化區包含貴州的40個縣(市、區),貴州共有65縣(市、區)進入新一輪的扶貧開發連片特困區。從《綱要》中可知,中央已從頂層設計上認識到了村落“過疏化”問題的解決對于扶貧、減貧工作的有效推動具有重要意義;如果換一個角度來重新審視《綱要》,我們會發現村落的“過疏化”問題在貴州更為突出,解決的難度也更大。
村落“過疏化”問題的發展演變過程
眾所周知,中國的改革開放進程是從農村開啟的。1978年,隨著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在中國廣大農村地區的推行,在農業生產效率迅速提高和農民收入快速增加的同時,農村的剩余勞動力也大量產生。為了解決剩余勞動力的轉移問題,逐漸地,數量眾多的鄉鎮企業應運而生,國家也給予了相應的扶持政策,農民在距離家鄉不太遠的鄉鎮打工就可解決自身的生計問題,這是中國改革開放之后村落走向“過疏化”的開始。貴州同樣經歷了這樣的階段,全省主要地州市的鄉鎮都成為了各自下轄村寨人口的流向地,暫時解決了一部分農村剩余勞動力的轉移問題。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上世紀90年代初,城市的經濟體制改革逐漸提上議事日程。因城市具有人口集中、經濟基礎好、集約效益高等特點,自然成為各個國家重點發展的領域。城市的繁榮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代表一個國家或地區的綜合競爭力。農業生產效率的提高受到自然和技術發展條件的制約,無限地快速提高是不實際的,加之國家改革重心向城市的轉移,使得城市的發展快速提升,城市的物理邊界越擴越大,城市的人口數量也越來越多,而城市的新增人口又多數來自鄉村。在城市經濟體制改革的初始階段,貴州就開始了鄉村人口的大量流出,流出的人口部分集中在本省及周邊省份的中心城市,更多地還是流向了東南沿海等發達省份和地區。在此階段,貴州的村落“過疏化”問題開始加劇。
進入新世紀,國家出臺了新的經濟社會發展戰略,經濟社會的轉型升級促使城鄉經濟社會要進一步地緊密聯系在一起。世紀初中央政府提出了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戰略和工業反哺農業的戰略,目的就是要促進城鄉的協調和可持續發展。經過多年的努力,盡管鄉村的面貌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無法否認的是鄉村持續走向凋敝的勢頭仍然沒有得到根本遏制。鄉村人口的大量外流,長期困擾鄉村社會的“三留守”問題即留守老人、留守婦女、留守兒童問題十分突出,鄉村在整體上看仍然沒有煥發其本該具有的活力。習近平同志在2013年11月最早提出了精準扶貧的概念,它是指針對不同貧困區域環境、不同貧困農戶狀況,運用科學有效程序對扶貧對象實施精確識別、精確幫扶、精確管理的治貧方式。可見這一概念最初就是針對鄉村扶貧而提出來的,盡管精準扶貧概念的外延后來擴展到城鄉的所有貧困對象,但其對象的主體仍然在鄉村。因此,我們認為精準扶貧可以成為一種應對村落“過疏化”問題的重要和有效的手段。
“過疏化”村落的激活與城鄉協調和可持續發展
如果說精準扶貧是應對村落“過疏化”問題的重要手段,那么就要做到真正意義上的精準扶貧,即將有限的人力與資源真正投入到鄉村的貧困對象身上,增強其自身抵御返貧的能力。與此同時,還應清醒地認識到精準扶貧還不是激活“過疏化”村落的惟一手段,這是一個需要經濟、社會、文化等綜合性措施共同發揮作用的長期過程。
2013年,財政部將貴州列為全國七個美麗鄉村建設試點省份之一,投入了很大的支持力度,同時也要求試點省份出臺配套措施、政策和資金支持。美麗鄉村建設試點的主要內容包括:繼續抓好村級公益事業建設,逐步實現道路硬化、衛生凈化、村莊綠化、村莊亮化、環境美化等目標,改善村容村貌和農民人居環境,為鄉村生態農業、生態旅游、農家樂等發展創造良好條件,促進農村產業形態優化升級;加強中心村和農村新社區建設,推動有條件的行政村、自然村落歸并整合,優化村莊布局,引導農村人口適度集中居住,節約集約土地;建立健全農村基礎設施和公益事業的長效管護機制。貴州為此制訂了總投資1510.68億元,包括小康路、小康水、小康房、小康電、小康訊、小康寨在內的六個美麗鄉村行動計劃。[3]很明顯,從財政部到貴州省對于美麗鄉村建設試點出臺的各項措施更加傾向于對貴州“過疏化”村落的物質“改造”,而對“過疏化”村落在精神文化層面的關照卻略顯不足,這也恰是未來村落“過疏化”問題應對工作的重點努力方向,比如可以在組織制度的建設、民間與少數民族文化的挖掘與保護、喚醒村民對自己家鄉的認同感和歸屬感等方面加大工作的力度。最終從物質與精神兩個層面真正激活“過疏化”村落的活力,真正達到鄉村與城市的繁榮共處、美美與共。
有人說,工業化與城市化的過程就是鄉村走向消亡的過程。還有人說,鄉村可以在工業化與城市化發展的進程中繼續保持繁榮,后一種觀點近年來得到了更多的認同。作為人類史上最早的文明——鄉村文明,完全可以與進入工業化和城市化階段逐漸崛起的文明——城市文明和諧共處,最終實現城鄉經濟社會的協調和可持續發展,這種協調和可持續發展也將為人類提供更為多樣和理想的選擇,而不至于讓鄉村消亡或是僅僅留存在人們的記憶中。
參考文獻
[1]張爍.我國貧困人口從1978年到2015年減少7.1億[EB/OL].人民網-人民日報,2016-3-10.
[2][日]內藤正中.過疏和新產都[M].今井書店,1968:29.
[3]王軍善.七省市重點推進美麗鄉村建設[N].中國改革報,2013-1-8(9).
作者簡介
李 航 遵義師范學院管理學院副教授、博士
袁 婧 遵義師范學院管理學院講師、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