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消費賬單：71% 背后的秘密

海外各國想盡辦法吸引中國游客，國內消費對中國經濟增長高達71%的貢獻率，都顯示中國人的財富明顯增加。只是，在投資和出口均表現萎靡的情況下，消費能支撐中國經濟走多遠 ？ 在西方成熟經濟體，消費一向占國民經濟的大頭，與它們相比，我們又有多大差距呢 ？

消費和投資協調發展，才是良性經濟的驅動力。

賬單：3 口之家的 3.2 萬元

在一家外企擔任中層管理職務的林琳照例每月一次打開她的支付寶月度賬單：32688 元。這是她整個家庭 （ 一家三口，偶有老人短住 ） 去年 12 月份的開銷，包括吃喝住行、購物旅游和各種生活繳費。

支付寶平臺上聚集著螞蟻金服旗下越來越多關于個人消費支出的各種平臺，如螞蟻花唄、余額寶、支付寶等，一個完備的個人消費系統記錄下了林琳消費支出的所有數據和軌跡。

去年，商務部部長高虎城指出，2016 年前 11 個月，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達到 30.1 萬億元，同比增長10.4%。前 3 季度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達到 71%，為新世紀以來的最高水平。

國家統計局稱，一季度、上半年、前3季度消費支出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分別達到83.7%、73.4%和 71%，而出口對經濟的貢獻率為-20.3%、-10.4%、-7.8%，資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則為36.6%、37%和36.8%。國民經濟“三駕馬車”中投資的貢獻僅為消費的一半，外貿的貢獻則表現為負。消費作為拉動經濟增長的第一驅動力，持續發揮著經濟增長“穩定器”和“壓艙石”的作用。

在中國經濟步入新常態之后，動輒兩位數以上的高速增長將一去不復返。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顯示，2015 年中國人均 GDP 達到 8000美元，按照世界銀行的標準，中國已步入中等收入國家區域，但與1.2萬美元的高收入國家門檻還有一段距離。專家表示，人均國民收入從8000 美元到1 萬美元、1.2 萬美元這個階段叫“中等收入陷阱”，二戰后有很多國家對這個“陷阱”發起沖鋒，迄今取得成功的大型經濟體只有一個——日本。

正是像林琳這樣一個個的家庭消費支出刺激了就業，增加了企業盈利，消化了產能，最終形成對國民經濟的帶動。中國經濟正面臨著復雜的內外環境，“三駕馬車”中消費表現得非常穩健。只要經濟穩定在一定的水平上，長期來看消費比重上升的勢頭沒有問題。

2017 年 1 月3日，支付寶發布2016 年全民賬單，再次印證了71%背后的秘密以及中國消費者巨大的消費支出能力。這份賬單顯示，全國網絡消費支出對 GDP 增長的貢獻率為 29.1%，即這部分的消費對GDP 增長的貢獻超過了1/5。

崛起：新社會階層在形成

去年 10 月，一則消息在微信圈里流傳：未來個稅改革將以 12 萬元人民幣為高收入人群的劃分標準，這部分人群將被征收更高稅率的個稅。雖然被證實是假消息，它卻引起不少人的關注和議論。趙鵬是上海一家高科技企業的研發人員，他的收入已經遠遠高于 12 萬元，而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有錢人”。

林琳在對年度支付寶賬單進行計算后發現，整個家庭的消費支出通過支付寶就達到了 20 萬元，這對于家庭年收入 50 萬元的中產階層來說，并不是一個小數目。“其實我是一個非常理性的消費個體，但我真的沒有想到這一年下來花了這么多錢。”

中國社科院去年發布了 2017 年《社會藍皮書》，書中稱，按國際社會學界通常采用的相對標準，并基于全國社會調查數據測算，當前階段中等收入群體家庭人口占全國家庭總人口的 37.4%，其中中上收入群體占18.5%。

上海大學教授張海東認為，中國一線城市正在形成一個新社會階層，他們的特征是高收入、高消費。據調查，新社會階層人士群體規模分別為北京 8.4%、上海 14.8%、廣州13.6%。上海的新社會階層家庭收入最高，接近 37 萬元，北京次之，約為 26 萬元，廣州是 20 萬元左右。

2016年 2 月24日，商務部部長高虎城在國新辦發布會上稱，中國目前有一個中高收入階層正在形成。他舉例說，2015 年中國出境人次是1.2 億，境外消費包括旅費、住宿費、購物費等達1.5 萬億元人民幣，其中至少有 7000 億- 8000 億元用于購物，中高收入階層在購物方面做出的貢獻功不可沒。

支付寶全民賬單顯示，2016 年中國人出境游同比增長 160%，350萬中國游客通過 Airbnb 訂了房，其中 58%的家庭選擇整套公寓，24%的家庭選擇別墅。2016 年，中國游客海外移動消費支出比上一年增長700%；在“雙 12”，支付寶用戶在法國人均消費金額高達 2.6 萬元人民幣；在英國，人均消費金額為 1.1萬元人民幣。

當然，支付寶賬單顯示，居民消費的大頭還是發生在國內。根據商務部的數據，2016 年前 11 個月，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達到 30.1 萬億元，其中實物商品網絡零售額同比增長 25.7%，規模穩居世界第一，創歷史新高。

據波士頓咨詢集團測算，即使中國 GDP 增速進一步放緩至 5.5%，到 2020 年，中國的消費市場仍將擴大約50%，達到6.5萬億美元的規模，未來 5 年消費市場所帶來的 2.3 萬億美元增量，相當于當下德國或英國消費市場的1.3 倍。波士頓咨詢在報告中稱，推動消費增長的動力也將與過去完全不同，它們是三種新力量：上層中產和富裕階層消費者、新世代消費者以及網絡購物。在這三種力量影響下，未來的消費重點會發生轉移。

支付寶全年賬單顯示，上海、浙江、北京、福建和江蘇人均支付金額排名全國前五，但是一些傳統意義上的偏遠地區正在迅速崛起。在這份賬單上，西藏和海南消費規模與消費結構均在大幅上升和改善。支付寶工作人員稱，很多之前沒有名氣的城市，其消費能力在迅速攀升，達到讓人吃驚的程度。

困惑：消費馬車動力有多強

趙鵬年收入為 30 萬元，未婚，他去年的賬單支出為6萬元。“雖天天出沒于上海張江，但我還沒有房子。你看看現在上海的房價，我不敢亂花錢”。

中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國際貿易部主任趙萍稱，買房支出、教育或醫療支出的增加，確實在短期內困擾著相應人群的消費信心，但消費信心和消費能力的決定因素是收入水平。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顯示，2016 年前 3 季度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 17735 元，實際增長6.3%，低于 6.7%的 GDP 增速，是 5年以來首次。

波士頓咨詢發布的報告認為，中國消費者的消費意愿取決于其收入是否增加以及他們對未來收入增加的預期，在接受調查的約 2000 名消費者中，47%的人表示收入和福利增長是其計劃增加消費支出的主要原因。

國家信息中心經濟專家祝寶良認為，中國經濟增速雖然在放緩，但整體上老百姓的收入水平在上升，“長期來看消費總體規模的絕對擴大是可以確定的，相比于過去，中國人變得越來越敢花錢。”

中國人的消費有其他困惑。2015 年年初一個從日本背回來的馬桶蓋成為兩會關注熱點。林琳去年去日本時，發現免稅店里有一種內衣褲，不但輕薄穿著舒服，重要的是由一種自稱為發熱材質制成，能夠提升保暖效果，于是她一口氣買了十套。

根據商務部的數據，近年我國境外消費持續快速增長，2016 年前10 個月，中國居民境外旅游消費支出達到 1.44 萬億元，留學支出 3855億元。商務部官員認為，這部分消費之所以外流，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國內供應跟不上，無法滿足收入增長之后消費群體對高品質產品和服務的需求。

趙萍說，中國已經成為全球消費大國，但與成熟的經濟體相比，中國的消費仍然存在需要解決的問題，比如現代化程度不高，基礎設施不完善，流通成本高，消費環境需要改進等。

但作為中國經濟增長的第一大驅動力，消費越來越重要。社科院副院長李培林認為，在拉動我國經濟增長的主要因素中，投資和出口的作用在明顯收縮，如果沒有國內消費支撐，經濟增長下滑的可能更加嚴重。但消費能夠支撐中國經濟走多遠呢 ？ 他還提到，中國目前處在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關鍵時期，到 2020 年，想使中等收入群體占多數，還需要付出很大努力。

祝寶良稱，從各國經濟發展的規律看，消費在國民經濟中比重上升的速度比較緩慢，目前西方成熟經濟體中消費的占比達 70%以上，而中國只有 50%，因此消費在中國還有較大的增長空間。

祝寶良分析說，國民經濟“三駕馬車”中，消費通常會表現得比較穩健，不會大起大落。保持消費對國民經濟增長的高貢獻率，背后還得依靠另一駕“馬車”的表現，即投資。他認為，不能單純夸大消費對經濟的貢獻，如果只有消費而沒有投資，整個社會的發展就會停滯，比如拉美一些國家，或者歐洲一些國家，注重福利和消費的保障，但缺乏社會投資，導致整個國家經濟出現問題。“只注重投資，而不注重消費也不行，這樣就會表現為產能過剩”，他說，“一定是一個協調的發展，哪個快了哪個慢了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