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8年,保羅·高更出生時,他的外祖母弗洛拉·特里斯坦已經去世四年,因此,高更和外祖母并沒有見過面。可是后人談到高更時,卻總是要談到他這位赫赫有名的外祖母。
弗洛拉·特里斯坦是一位浪漫的社會活動家、無政府主義者和女權主義者。她理想的天堂里,沒有壓迫和剝削,沒有教會、警察和軍隊,所有的教育機會大家共享,人人豐衣足食、男女權利平等,世界一片大同。
“我外祖母是個奇特的人。”高更曾回憶說,“我能確定的一件事是,弗洛拉·特里斯坦是一位非常漂亮而高貴的女士……她將所有的家產花費在追求勞工福利和不斷的旅行上。”
弗洛拉·特里斯坦的美貌,遺傳給了她的女兒,即高更的母親阿琳·高更。1848年6月7日,阿琳最親愛的兒子、未來的印象派繪畫大師保羅·高更出生。

“在1848年的革命事件后,我父親是否預料到1852年將有政變?他帶著一家人出發前往秘魯首都利馬,準備在那里辦報。”保羅·高更后來曾回憶自己的父親,“……他不幸碰到一位可怕的船長,使早已嚴重的心臟病更加惡化。他正要在麥哲倫海峽的法明港上岸時,卻在小艇中病倒了,死于動脈瘤破裂。”
母親帶著高更和比他大一歲的姐姐來到秘魯。從1849年到1854年秋天,高更在秘魯度過自己的童年。“我有很多驚人的視覺記憶。”高更說,“我記得這段時光。我還看見那個黑人小女孩,帶著我們祈禱時跪用的小毛毯去教堂……我九歲在奧爾良時突發奇想,用一根扁擔挑著手帕包的沙包,離家出走逃到邦迪森林去了。這個畫面一直誘惑著我——旅行者肩擔著行李。畫作的威力真大!”

1854年秋天,阿琳·高更帶著六歲的兒子和七歲的女兒回到法國,1861年搬到巴黎定居。1865年,十七歲的高更成為巴黎一所商業海軍學校的注冊駕駛見習生,并開始不斷地出勤航海。他的足跡到達過南美洲、地中海和北歐等地。
然而,他沒有想到,當他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近的時候,卻正離自己的母親越來越遠。1871年,阿琳·高更去世,在遺囑中仍對高更放心不下,叮囑他“要開始發展事業。因為他如此不受親友喜歡,最后會落得孤寂以終”。
母親顯然對自己兒子的性格與命運十分了然。高更后來的經歷也正好印證了母親的預言與擔憂。

接下來,該說說高更的繪畫和漫游了。
1887年冬天的一個夜晚,在比利時盧森堡省古老的小城大永布,凡·高和高更這兩個未來繪畫界的“奧林匹斯山上的巨人”,在克利希廣場一家名叫查萊的餐廳相識了。當時凡·高剛剛舉辦了一個畫展,但他根本不讓高更祝賀他畫展成功,而是用力握著高更的手說:“不,兄弟,是我應該祝賀你。我在一個朋友那里看到了你在巴拿馬和馬提尼克島上畫的畫,真是讓我大開眼界!那簡直不是用筆畫出來的!那些畫既是藝術品,同時也是魔鬼啊!”

一年之后,凡·高預言:繪畫的真正革命不會發生在優雅的歐洲,不會發生在那些貌似溫文爾雅實則精神頹廢的沙龍畫家身上。而是在遠方,在熱帶地區。這些地方所具有的原始力量,神秘、野性、純真和創造的活力,自由的精神和隱藏在叢林深處的文明,才是調和畫布上的色彩的活水,才是激發繪畫革命與創新的靈感與激情。
高更用自己的繪畫證明了凡·高的預言。這些不朽的作品,就是他后來在南太平洋的塔希提島上創作的《神秘的水》《我們從哪里來?我們是什么?我們到哪里去?》《幽靈在觀看》《烏鴉》等等。

高更每天都在創作。畫各式各樣的草圖。塔希提的每一樣景物,都是色調明快而濃艷的,使他眼花繚亂、目不暇接。森林和海洋的空氣給所有人以強壯的肺葉、寬闊的肩膀和有力的雙腿。海灘上的卵石和天上的太陽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男人和女人都那么單純、那么美,沒有陌生和神秘感。女人有雄渾和陽剛的一面,男人身上也不乏嫵媚的氣質。這一切都讓高更陶醉。
以前在巴黎作畫,他總是左顧右盼、舉棋不定、苦不堪言。現在卻簡單多了,看到什么就畫什么,不必多加思索,只要往畫布上涂一塊紅一塊藍就可以了。而在溪流中,有整塊整塊的金黃色流光。

在這里,歐羅巴的一切陳規陋習和矯揉造作,都被他拋到了九霄云外。文明漸漸地從他身上消退,安寧和樸素降臨在他心中。他的思想也隨之變得單純了。他覺得自己也成了一個自由的和充滿活力的“野人”。既有人性的一面,又有動物性的一面。他的胸中燃燒著創作的火焰。
他喜歡在塔希提的山谷間探險和漫游,目的是要追尋具有音樂性的色彩和他心中的原始女性的形象。
在塔希提,高更像一個孤獨的漫游者,終于回到了自己前世回憶里的故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