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曉曉

[本文醫學資料]“親密關系恐懼癥”,并不是一種疾病,主要表現為人際交往中刻意保持距離,拒絕過度親密,很難融入某個圈子。他們渴望與他人建立親密關系,卻又擔心自己的感情付出得不到回應,導致焦慮,慢慢地回避親密的關系……
閆凌就是在失去了所有的直系親人后,有心理專家認為他患了“親密關系恐懼癥”……他辭去大區經理的職位,選擇一個人出國旅行、療傷,在7年的孤身環球旅行中,去了66個國家,行走在那些全世界最美的地方,停不下來。閆凌家里到底發生了什么?7年的環球旅行,他治愈了“親密關系恐懼癥”嗎?請看閆凌對本刊獨家講述——
車禍中痛失仨親人,一個家變成一個人
2000年3月,母親被查出惡性甲狀腺腫瘤時,我才19歲,還在太原鐵路機械學校讀書。我請假回到河北省邯鄲市,把母親送到邯鄲市第一醫院,準備給母親簽字做手術。母親哭著對我交代,說房產證和5萬元銀行存折放在家中的柜子里。
那一刻,我拼命強忍著的眼淚滾了下來……
我是1981年出生的,父親在北京鐵路局系統里的一家國企擔任總經理,母親是邯鄲一所小學老師,同齡的父母生下我這個獨子時,已經36歲,他們對我竭盡寵愛。1994年,我才13歲,放暑假時,父親帶母親和我去青島、泰山等地旅游。在泰山,母親刻了一把“吉祥如意”的全家同心鎖,把它扣在泰山極頂的鐵鏈上,我用勁把鑰匙扔向懸崖,母親摟著我說:“這下,就把我們一家鎖在一起了。”我天真地說:“鎖打不開了,我和爸爸、媽媽也永遠不分開!”父母開心地笑了。
父親平時工作很忙,那是我們一家玩得最開心的一次。那時,我只有快樂,根本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意外和痛苦,有許多根本鎖不住的幸福……
1995年6月,在羅馬尼亞經商的小叔回國,準備辦理移民。父親和二叔一起去接小叔,父親的司機開車,車在通過一個無人看守的鐵道口時突然熄火,被從前面彎道上開來的一輛火車撞翻,我父親和兩個叔叔當場身亡,司機只受了點輕傷。
母親悲痛欲絕,14歲的我像從天堂掉進地獄。
處理完父親的后事,母親在柜子里翻到父親給我存的一張5萬元存單,痛哭著說:“閆凌,瞧爸爸多愛你,給你存了錢……”父親在世時,家里的賬都是父親管,母親性情單純,不愛管錢,父親從不讓她為錢的事操心,她也不清楚家里有多少錢。當時,行人、汽車在無人看管的鐵道口與列車相撞,鐵路系統無須承擔責任,所以不可能有事故賠償。母親記起她曾見過父親借給一位熟人十幾萬元,她前去要賬,對方要她拿借條,母親拿不出來,回來抱著我痛哭:“兒子,你爸不在了,什么都跟以前不一樣了,你可要爭氣啊……”我依在母親的懷里,哭得渾身顫抖。
本來非常活潑的我,從此變得十分內向、自閉。
爺爺奶奶有三子一女。兩年后,爺爺因悲傷過度去世,奶奶由已出嫁的姑姑照顧。我意識到自己作為閆家男人的責任,還是努力考上了一所重點高中。母親說:“你爸活著的時候,本打算送你出國留學。你爸不在了,我負擔不了你,你爸給你存的那5萬塊錢,我不能動它呀,要留著給你以后結婚用。你還是上一所鐵路中專,早點工作掙錢吧。”
母親悲傷、抑郁,身體一直不好,她怕自己撐不到我大學畢業。另外,父親生前畢竟在鐵路系統當過領導,當時鐵路學校畢業的職工子弟,一般都留在鐵路系統工作,所以母親要我改上鐵路中專。
1997年,我上了太原鐵路機械學校。我覺得不能再這樣自閉下去,除了專業課外,我拼命學播音、英語,參加社團演講,融入人群。就在我還有幾個月就要畢業時,母親又被可怕的癌癥擊倒……
醫生告訴我:即便手術,母親最多也只有兩年的生存時間。母親起初不愿做手術:“我去天堂跟你爸在一起……”我抱著她痛哭:“媽,你忍心把我一個人丟下嗎?”母親眼淚糊了我一臉:“兒子,媽怕拖累你啊……”“媽,只要你活著,我就有一個家!”母親怕我真沒了家,總算答應做手術。
家里最值錢的,就是父親單位分的一套60平米的房子,母親上手術臺前,交代我房產證放在柜子里;怕我給她做手術會動用那5萬元存款,她反復叮囑:“這5萬塊錢,你不能動!這留著給你結婚用的……”我哽咽得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在父母單位和姨媽等親屬的幫助下,母親總算做了手術。不久我就畢業了,到石家莊車輛段當了一名火車檢修員。我的夢想仍是上大學,這也是父親生前的心愿。母親原是北京下放知青,按政策我可以在北京落戶,北京的姨媽讓我把戶口落在她家。我辭職后于2002年考取北京師范大學廣告專業,同時在一家廣告公司找了份工作,一邊讀專升本。
2004年,我畢業后應聘到北京印象廣告公司做經理助理,后跳槽到原衛生部一家醫學培訓中心負責廣告業務,做到首席專家助理。飽受親人離去傷痛,大難不死的母親,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眼含熱淚的孤兒,“親密關系恐懼癥”咋治愈
我努力工作,因專業嫻熟,做事勤奮,業績突出,2006年,我被外派到廣東、海南任大區經理。
母親要服藥、定期去醫院復查,我不放心,臨行前一再叮囑她:“媽,我去外面多賺點錢,你一定要把身體養好!”母親說:“兒子,我拼命攢勁再活上幾年,看著你結婚生子。”我笑著說:“媽,那說好了,你一定要說到做到啊!等抱了大孫子,你就開心了。”“好,好。”母親笑得眼里全是淚花兒。
為拿到廣東、海南兩省所屬21個地級市各醫療單位的培訓單,我每周就換一個城市,要提前熟悉很多專業知識。大家公認我是青年才俊,有很多學歷高、條件好的漂亮女孩追求我,我均婉言謝絕,我擔心母親病情復發,沉重的責任讓我無暇他顧。
2007年初,母親癌細胞擴散,轉成了食道癌,無法手術。為延續母親的生命,我為她請了專門的私人醫生和保姆,給她用最好的進口藥,母親卻漸漸只能靠注射營養液維持生命。在她最后的日子里,我日夜守護在她身邊。母親說:“兒子,媽把你賺的錢花光了,耽誤了你終身大事。媽走了,你要找個好姑娘過一輩子……”我強咽淚水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