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詩經(jīng)》中的婚戀詩及其反映的社會文化意義

謝蓓蓓+劉茜

摘 要：婚戀詩在《詩經(jīng)》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尤其是在《詩經(jīng)·國風》中，三百零五篇中它就占據(jù)了大約五十首。它不僅數(shù)量多，且內(nèi)容十分豐富，不僅有反映男女之間的愛慕之情的戀歌，也有描寫婚嫁場面、家庭生活的贊歌，還有反映了不幸婚姻給古代婦女造成巨大痛苦的棄婦詩。《詩經(jīng)》中的婚戀詩，廣泛的反映了先秦時代人們的愛情生活的悲歡離合，表現(xiàn)了古代人們質(zhì)樸、真摯的感情。

關鍵詞：《詩經(jīng)》；愛情；婚嫁；社會文化；意義

作者簡介：謝蓓蓓，嘉興學院文法學院學生；劉茜，嘉興學院文法學院教授。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35-0-02

一、愛情詩

宋代朱熹說：“凡詩之所謂風者，多出于里巷歌謠之作，所謂男女相與詠歌，各言其情者也。”[1]由此可見，歌詠愛情是《詩經(jīng)》創(chuàng)作的重要主題。而《詩經(jīng)》中的愛情詩寫得真實、細膩、生動，具有很強的藝術表現(xiàn)力和感染力。這里有男女互相愛慕的訴語；有相愛男女之間的熱烈、激情；也有戀愛過程中遇到的挫折和困難。先秦時期禮教初設，禮教的興起使得倫理道德思想開始占據(jù)人們的思想，在這樣一個充滿禁錮的社會環(huán)境中，青年男女之間的愛情在一定程度上是不自由的。但原始社會的某些殘留影響尚存在，甚至當時的一些禮教也建立在民間的風俗之上，略微寬松的社會環(huán)境也給予了男女感情發(fā)展的土壤。

表現(xiàn)男女之間的相戀和相思，是《詩經(jīng)》中愛情詩最主要的部分。如《邶風·靜女》中就描繪了男女相會的戀愛場景：“靜女其殊，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躇。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非女之為美，美人之貽。”這首詩描寫了相戀的男女幽會的場景，從男方的視角表達了對女子美好的德行以及美麗的外表的稱頌，使得一位活潑善良的女子形象躍立于前。而詩中也句句體現(xiàn)了男子對“靜女”的愛戀之情，表現(xiàn)出男子沉浸在愛情的美好之中，整首詩都透露著熱烈歡快、真摯動人的情感。

《詩經(jīng)》中不僅描寫了男女情投意合的美好，也描寫了在相戀過程中的矛盾與惆悵，如《鄭風·遵大路》中就描寫了男女之間的矛盾。“遵大路兮，摻執(zhí)子之祛兮，無我惡兮，不寁故也！遵大路兮，摻執(zhí)子之手兮，無我丑兮，不寁好也！”詩作刻畫了相戀多年的男女，男子反目離開，女子抓住男子的衣袖苦苦哀求他留下的場面。整首詩沒有頭尾，只刻畫了這么一個場面，但卻活靈活現(xiàn)，仿佛就能看到這樣一對男女正在路邊拉扯，大片的留白寄予讀者更大的想象空間，使這首詩有著意味綿長的風韻。《詩經(jīng)》中的愛情詩豐富多彩，除了以上的內(nèi)容，還有許多優(yōu)秀的篇章。如《周南·關雎》表露了男子對一個“淑女”的日夜思念；《王風·木瓜》體現(xiàn)了男女之間對對方深情的心意的報答；如《曹風·候人》反映了女子苦苦的單相思等。《詩經(jīng)》中的豐富多彩的愛情詩，生動的再現(xiàn)了先秦時代男女對愛情的追求和向往，展現(xiàn)了質(zhì)樸而又自由的民風，也從側(cè)面反映了古代精神文化發(fā)展初期的面貌。

然而先秦時期禮教初設，倫理思想的禁錮一定程度上桎梏了青年男女對愛情的自由追求。《詩經(jīng)》時代的青年男女的感情，已經(jīng)開始受到了嚴格的限制和壓迫，少有能自由擇偶的權利了。如《鄭風·將仲子》中，“將仲子兮，無逾我里，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將仲子兮，無逾我墻，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畏我諸兄。仲可懷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將仲子兮，無逾我園，無折我樹檀。豈敢愛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這首詩表達了女子對心上人“仲子”的勸告，擔心這樣的幽會會被父母兄弟及鄰里發(fā)現(xiàn)，受到他們的指責和社會輿論的壓迫。這些詩句都表達了《詩經(jīng)》時代人們的愛情開始受到社會因素的制約和禁錮，也使得千百年以來，青年男女逐漸直至完全失去了追求愛情的自由。但《詩經(jīng)》中還描寫了受到壓迫的青年男女們?yōu)榱俗非笞杂蓯矍榘l(fā)出的反抗，如《鄘風·柏舟》中，女子對于不能自主擇偶，嫁給心上人而喊出了反抗的呼聲，“母也天只！不諒人只！”。更有寫那些不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下幽會甚至私奔的篇章，如《鄘風·蝃蝀》中諷刺了一位不顧母命，攜郎私奔的女子“大無信也，不知命也”。這些都是愛情詩篇中最具有思想價值的詩篇，表達了人們不畏強權的自由抗爭思想。

二、婚嫁詩

《詩經(jīng)》中的婚嫁詩大致可以分為兩種，一是對婚嫁場景的描寫，表達對新婚者的祝愿與禮贊，二是表達婚嫁時的喜悅、快樂以及之后的失望、怨恨等情緒。在《詩經(jīng)》中有大量的詩篇來描寫嫁娶場景。《儀禮·士昏禮》記載了當時婚禮的六個步驟：一納采。采擇女也。二、問名。問女之姓氏，歸以卜其吉兇。三、納吉。卜于廟而吉，使使者往告。四、納徵。使使者納幣以定婚。五、請期。告婚期。六、親迎。往迎婦。[2]男女婚嫁的“六禮”在《詩經(jīng)》中就有體現(xiàn)。如《邶風·匏有苦葉》中“雝雝鳴雁，旭日始旦。”中記載的就是男人帶著嘎嘎鳴叫的大雁，趕往女方家“納采”的情形，再如《衛(wèi)風·氓》中“爾卜爾筮，體無咎言。”中反映的就是“問名”后占卜的情況。其余幾禮在《詩經(jīng)》中均有體現(xiàn)。通過《詩經(jīng)》的這些婚戀詩，我們更能清楚的了解《詩經(jīng)》時期人們嚴守“六禮”的思想，體現(xiàn)了人們對禮的尊崇。

除了婚嫁儀式外，《詩經(jīng)》中的婚嫁詩還包含了祝愿禮贊之詩，如《周南·桃夭》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詩中以灼灼動人的桃花來比喻新嫁娘的美貌，以果實豐碩、枝繁葉茂來表達對新嫁娘會給家族帶來人丁興旺、家業(yè)興盛的祝愿。此外，如《鄭風·女曰雞鳴》中記載了男女和睦美好的婚后生活；《唐風·綢繆》中描寫了男女成親時的喜悅滿足；再如《齊風·東方之日》中寫道新郎對新娘的贊美以及新娘對新郎的依戀等。然而婚姻生活并不一定全是喜悅和快樂，尤其是對女子而言。如《邶風·燕燕》中就描寫了新娘遠嫁，兄長依依難舍的送別，想到從此與家人離別萬里，無論是新嫁娘還是親人都有說不出的惆悵。同樣，《邶風·泉水》也是描寫了女子遠嫁他國，懷念親人與家鄉(xiāng)，郁郁不得的感傷之情。

婚嫁詩在《詩經(jīng)》中占有較大數(shù)量，一方面它讓我們深層的了解了那一時期的婚姻習俗及其社會意義，另一方面也體現(xiàn)了當時人們對家庭生活的重視。婚嫁詩獨特的內(nèi)容以及高超的藝術手法，至今惠及著后代的文學創(chuàng)作。

三、棄婦詩

《詩經(jīng)》中還有大量描寫了婚姻不幸甚至破裂的詩，并成為后代同題材詩詞散文的典范。《詩經(jīng)》時代，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早已形成，宗法禮教雖不及封建社會中、后期那么嚴密，但婦女因沒有獨立的經(jīng)濟地位，婚后成為男子的附屬品已是社會的普遍現(xiàn)象。[3]于是，婚后夫妻感情的破裂，往往使得女性成為直接的受害者。如《邶風·柏舟》中就描寫了女子對于自己不幸婚姻的哀嘆。然而即便如此，女子也擺脫不了如此痛苦的婚姻，獲得自由。婚姻破裂最壞的結(jié)局就是女子被棄，表現(xiàn)這一現(xiàn)象的就是《詩經(jīng)》中的棄婦詩。由于女性沒有獨立的經(jīng)濟地位和政治地位，作為棄婦的命運實為最悲慘的。《詩經(jīng)》中最典型的棄婦詩就是《衛(wèi)風·氓》。詩中的“氓”以忠厚老實的樣子騙得了女子與他成親，但當他取得了女子及她的財物時，就顯出了原形。而婚后女子不嫌棄“氓”的貧窮，還任勞任怨的操持家務，得到的回報卻是“氓”的負心、虐待最后甚至拋棄。這首詩以敘事展開抒情，生動地表達了女子相戀到被棄的過程的痛苦不堪，也展現(xiàn)了當時社會女子的地位以及婚后生活的不幸。如《邶風·古風》中描寫了女子婚后辛苦操持家庭，而男子卻喜新厭舊，最后甚至把女子趕出家門的不堪現(xiàn)實；又如《小雅·谷風》中女子唾罵男子的無情以及對他的怨恨；再如《王風·中谷有蓷》中女子反復詠吟“遇人之艱難矣”“遇人之不淑矣”，感嘆自己遇人不淑，不幸被棄，追悔莫及的痛苦等。從這些詩中，都表達了被棄婦女的悲慘命運，讓我們更加深刻的了解到了當時社會女子地位的低下以及對女子的壓迫與殘酷。

縱觀《詩經(jīng)》中的婚戀詩，是整部《詩經(jīng)》中最有意義和價值的部分之一，它們在具有極高的美學價值的同時，有蘊含著豐富的社會意義，值得當代人進行更深入的挖掘與思考。

參考文獻：

[1]俞冠英. 詩經(jīng)選[M].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

[2]楊伯峻. 春秋左傳注[M]. 北京： 中華書局. 1990.

[3]諸斌杰.《詩經(jīng)》與楚辭[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 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