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小院桂花香

丁提提

紅紫漸瘦，葉密花疏，不覺間春已將盡。某個下午輕翻書頁，偶然邂逅了一首小詩，于是思緒奔涌，記憶中八爺的那間小屋也變得格外清晰起來。

八爺不茍言笑，卻是一個閑不住的人。門前院內，田間地頭，每逢春來，八爺便種果種瓜種菜，櫻桃梨杏，葡萄柿子，四季瓜果從不間斷。自然而然地，他家的那天然小吃部就成了我的樂園。

春風剛吹來不久，櫻桃花就綻開了，粉白的花樹下多了兩個嬉鬧的身影，是我和肥嘟。肥嘟是一只雪白的哈巴狗，是八爺干農活時撿來的，養了些時日身子便愈發滾圓了，調皮可愛，彼時是我最為要好的伙伴。櫻桃花謝了不久，粉嫩的桃花便次第開放，只三兩株，院中就彌散著一陣陣清香。那時我還很頑皮，總會在八爺農忙未歸時偷偷挑幾朵紅而肥碩可愛的桃花摘下來別于發間，幻想著花瓣中會撲簌簌地飛出來一個個小精靈。

初夏，院里的葡萄架下早已濃蔭密布，八爺便親手為我打了一架秋千。每一個放學的午后，我都會坐在上面小憩片刻，等著八爺帶回來幾根胖胖的黃瓜，或是一串晶瑩圓潤的紅櫻桃。

那時小院中還有兩只大白鵝，它們體態優雅，卻絕非善茬兒。它們獨自霸占了一方領地，每每從它們旁邊經過，它們總能瞅準時機在我腿上“擰”一口。我若再敢往前走，便要遭受左右夾擊了。不過這也無妨，絲毫改變不了它們下的蛋多數落入我腹中的命運。

小院角落里有一株桂樹，不甚起眼，卻總能在秋天里適時散發出一樹馨香。門外有一片不大的楊樹林，老桑樹就站在最外圍。年年夏季，紫中透紅的桑葚總能勾起小孩子肚子里的饞蟲。夏熱而蟬噪，八爺會在門口的過道上支起一張小板床，床頭點一盤蚊香，一縷白煙縈縈繞繞，許久不散。而那一點紅光，也總能讓在樹林里摸知了猴的我感到格外心安。

冬雪夏蟬林逾靜，桃李小院桂花香。如今八爺走了，水泥臺階上也不見了肥嘟的身影。一切都變了，一切又好似都未變。只是，每當我踏著沙沙的落葉走過老桑樹時，都會情不自禁地望向那早已銹跡斑斑的鐵門，似乎下一刻，八爺就會從門中探出頭來喊一句：閨女，快來嘗一嘗新悶的甜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