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廉 楊榮廣 劉 毅
廣東外語外貿大學 中國藥科大學
“中國文化外譯+互聯網”工具及策略優先規劃論
黃忠廉 楊榮廣 劉 毅
廣東外語外貿大學 中國藥科大學
中國已步入國際舞臺中央,中國文化外譯卻仍基本處于無序、低效、啃老的狀態。學界研究多局限于微觀層面,更忽視了“互聯網”技術轉向帶來的顛覆性變化?!爸袊幕庾g+互聯網”工具及策略優先規劃將以文化外譯為核心,全盤考察外譯與工具及策略之間的動態博弈,提出文化外譯工具及策略的優先規劃序列,旨在促進國內做好文化外譯的頂層設計,實現中國文化外譯設計的最優化。
文化外譯;互聯網;工具;策略
明季以降,中國漸次引入西方科技知識,至近代則迫于國勢衰亡壓力,受師夷求存觀驅使,西學之風大盛,文化譯入占據主流。而今,中國國勢日隆,中華文化復興勢頭強勁,當此近兩百年來未有之大變局(潘文國,2016),加強文化外譯,實現中國文化走出去的宏偉戰略目標,可謂正當其時!事實上,世紀之交,中國政府已明確提出了中國文化“走出去”的戰略構想,然而時至今日,卻未達至理想效果,瓶頸正是翻譯(白旭、馮千,2013)。欲擺脫窘境,只有創新,就當下而言,中國文化外譯的重要依托便是互聯網為代表的信息技術。
事實上,互聯網在跨國文化輸出中的功用早已凸顯。歐美等西方國家正是依托強大經濟實力和政治影響力,借助開放的互聯網空間,擴大自身文化的外在影響力的。如何以此為借鑒,利用互聯網,加強文化輸出,尚需立于戰略高度,做好頂層設計(理念創新)和規劃(組織形式創新)。本文以中國文化外譯與互聯網關系為起點,立足外譯+互聯網的設計理念,從外譯的工具及策略兩大方面建構中國文化外譯的優先戰略。本文所提及的“文化”并不僅僅限于傳統經典文化,也包括現當代的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
本節先簡介中國文化外譯實踐及研究現狀,次及文化外譯與互聯網之間的主次關系,以揭示“外譯+互聯網”設計理念的理據及其現實意義。
中國文化外譯是中國文化“走出去”、實現中國話語傳播、塑造中國國際形象、增強國家語言能力提升的重要途徑(趙世舉,2015;李宇明,2013),事關國家軟實力的提升,因而深受國家重視。國家各級部門先后實施《大中華文庫》(漢英對照版)工程(1995)、中國圖書對外推廣計劃(2004)、中國當代文學百部精品譯介工程(2006)、國劇海外傳播工程(2008)、中國文化著作翻譯出版工程(2009)、經典中國國際出版工程(2009)、中國出版物國際營銷渠道拓展工程(2010)、國家社科基金中華學術外譯項目(2010)、重點新聞出版企業海外發展扶持工程(2013)、中國文化對外翻譯與傳播(2013)、中國文化網站《燦爛的中國文明》翻譯工程(2015)等項目。這些項目涵蓋多個領域,在中國文化外譯傳播方面取得了一定成績。
但就其效果而言,中國文化外譯仍然存在大量問題:1)下向翻譯收效好,上向翻譯收效差。據鮑曉英(2015)考察,中國70%版權輸出面向東南亞華人市場,而面向歐美市場卻存在嚴重的文化赤字;2)翻譯數量多,接受效果差。過分強調文化輸出、意識形態傳播,忽視境外受眾接受心理,客觀上接受效果較差;3)國內投資多,國外成效少。以文學為例,近年來僅有《狼圖騰》等少量小說的翻譯取得了較好反響。為此,學界開出各類“藥方”:或主張文化反省,或提出加強海外傳播研究,或要求加強管理部門、翻譯界、出版界和學界的聯動,或認為應加強高質量翻譯人才的培養。
由學界研究觀之,文化外譯現有討論多從典籍外譯、現當代文學作品外譯個案研究、國際文化產業發展、中國文化對外傳播路徑等層面展開,尚存下述不足:1)模態單一,多關注紙媒的文字傳播,忽略基于互聯網的多模態文本傳播作用;2)歸因偏差,效果差歸因于翻譯質量差,忽視了其他原因,如外譯對象選擇不當,受眾需求分析不明,推介傳播手段不力等;3)視角狹窄,文化外譯應涉及多方資源配置與策略選擇的博弈,多數研究限于一角,不及其余。
究其原因,現有研究多側重于某單一學理層面(文化傳播或語言轉換水平等),而忽視了文化外譯作為文化走出去戰略的組成部分,本質上已蛻變為語言產業經濟的一部分,是國家參與世界經濟競爭的重要資產儲備和服務基石,更是國際語言競爭、政治權力話語爭奪、社會意識形態抗衡等諸多因素交織和共同作用的結果。可以說,文化外譯兼具政治屬性、經濟屬性、社會屬性和工具屬性。如何充分利用互聯網技術,實現文化外譯與翻譯技術革命的聯姻,做到兼顧多方,是中國文化“走出去”國際戰略規劃必須要考量的重要方面。
中國的國際化戰略促成文化外譯分三步走:資金、資源的硬實力走出去,跨文化溝通與管理的軟實力走進去,軟硬實力結合的走上去,贏得對方的尊重。與之相配套的是中國文化“走出去”的三個階段:大量資金投入的粗放式外譯階段,有效組織管理的精準外譯階段和基于網絡的多模態、多種類并重的外譯階段。
長久以來,中國文化外譯多依賴于傳統翻譯模式:少量國家文化機構內的翻譯精英或合作或獨譯,逐本對外譯介中國典籍或各種文化負載文本,并通過有限渠道在海外傳播。這種模式需大量資金成本投入,收效卻甚微。現在和未來的外譯力求降低成本,力求在宏觀戰略上運用各種互聯網傳播手段提升國家在全球的軟實力、文化影響力和國際話語權。而落實至微觀操作層面,則包括將傳統的外譯活動與互聯網相結合,實現中國文化外譯的網絡化。
這種網絡化趨勢體現在互聯網以其高效、便捷的信息和數據處理優勢,介入翻譯資源整合、翻譯過程管理、翻譯產品傳播、翻譯決策優化、翻譯效果評估等不同側面?;ヂ摼W的跨界聯通能力便于追蹤整個翻譯世界,以數據方式儲于庫中,充分利用谷歌、百度、譯云、語聯網、我譯網等公共語言資產,獲得海量數據。這些大數據為翻譯政策制定、譯員協同、譯材選擇、策略選擇、譯作優化、傳播與推廣等提供平臺。在云計算等互聯網高速發展的當下,大數據用于翻譯,可以提高翻譯速度,更準確地預測翻譯需求,更便捷地做好翻譯管理。這種趨勢目前已經呈現在中國企業語言服務與技術“聯姻”的良好勢頭中。
就外譯與互聯網關系而論,“外譯+互聯網”可簡稱為“外譯互聯網”,指以外譯活動為主體,在不同的環節融入互聯網技術,優化傳統外譯活動(黃忠廉等,2016);而“互聯網+外譯”可簡稱“互聯網外譯”,指以高度成熟的互聯網技術為主導,引導、管理和實施文化外譯活動,其現實可行性尚待時日。就兩者內部關系而言,“外譯互聯網”指以外譯為根,使其互聯入網,優化傳統的外譯活動;而“互聯網外譯”指以互聯網為平臺的翻譯行為,只是多種翻譯技術中的一種。可見前者包括后者,兩種組合,不僅僅是一種包容關系,更重要的是看哪一種涵蓋面更廣,對中國文化走出去作用更大。
說到底,翻譯是以思維為主的語際文化信息加工的過程,互聯網成了思維的中介或者工具,而以云計算為代表的大數據處理技術是人類思維的得力助手和有力工具,極大地替代和拓展了人腦活動,加速了翻譯進程?;ヂ摼W于中國文化外譯的首要作用是拓展外譯空間。以互聯網與移動互聯網為載體,各式電腦和移動終端隨時可以從譯,可為翻譯提速,促進翻譯現代化,憑借互聯網獲得有關翻譯的大數據,使得翻譯機構和個人加速對譯界的互通與了解,翻譯活動面更廣,服務更快捷,更有針對性?;ヂ摼W作為外譯的行為工具、條件或方式,必將與行為的主體和客體發生關聯,為此,我們有必要從互聯網角度,著重討論中國文化外譯方法的戰略最優化問題。
趙世舉(2015)在論及大數據與語言資源開發時,曾引用中國社會科學院信息化研究中心秘書長姜奇平的話說:“大數據的關鍵不在于數據大,而在于挖掘數據的意義。數據+意義=智慧。”依托數臺、幾十臺乃至成百上千臺計算機構成的互聯網進行云計算,包括大規模并行處理(MPP)數據庫、數據挖掘電網、分布式文件系統、分布式數據庫、云計算平臺、互聯網和可擴展的存儲系統,大數據為翻譯技術的發展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基于上述技術,大數據可為外譯決策提供科學依據。有關外譯的大數據監測整個外譯活動運行,有助于翻譯事業決策者及時發現問題、解決問題,從而更好地對翻譯系統進行調控,修改和制定更加切合實際情況的政策;可以通過對不同階段數據的分析,尋找外譯發展變化的規律,以便預測其未來發展的趨勢或可能出現的問題;通過數據的收集、分析和整理將翻譯現象量化,以定量的方式確保定性決策的正確性,大數據時代的外譯不再僅憑理念和經驗進行,而是力促外譯決策變得更科學。
“工具”在此取廣義,包括中國文化利用互聯網外譯中所運用的技術、媒介、語言等。“中國文化外譯+互聯網”工具優先規劃是基于不同工具所具有的優勢特點進行綜合考慮后提出的宏觀設計方案。
根據諸多翻譯技術的關系、特征及其適用領域,按技術難易程度,可將外譯技術優先序列展示如下:
機器—云翻譯>移動—語音翻譯>外包翻譯>眾包翻譯
機器—云翻譯指PC終端以及基于PC的大規模云翻譯,云翻譯基于機器翻譯和云計算,將翻譯流程管理和翻譯項目管理納入云計算技術服務,使傳統的語言服務走向云端(張霄軍,2014)。它可利用機器翻譯、計算機輔助翻譯、跨語言搜索等技術,調用最合適的譯校人員,組建項目組,提供即時網絡響應的多語種在線翻譯或者人工翻譯服務,因此能有效聚集資源,降低成本,讓譯者高效獲取和控制信息,提高翻譯質量,所以會成為翻譯技術首選。
移動—語音翻譯因其易得、便捷和使用面廣而將倍受青睞。利用“移動—語音翻譯”作為工具,只要涉及跨語際的中國文化相關因素的變通轉換都可視為文化外譯。它主要是通過手機、iPad等各種移動終端利用移動網絡和移動翻譯軟件提供在線翻譯服務。比如出境游語音翻譯軟件“出國翻譯官”支持29種語言間的互譯和30秒內的日常對話翻譯。再如,“一帶一路”沿線可開發面向經貿、工程技術等領域涵蓋更多稀缺語種的語音翻譯軟件,助力沿線民間即時交流和經貿合作。另外,可利用網絡、手機、手持閱讀器、iPad等移動終端編輯外向型出版物,盡量擴大中國文化外譯的覆蓋面。
外包翻譯則是翻譯公司創建在線翻譯交易平臺和翻譯社區,將人工翻譯服務直銷給客戶,客戶在線購買外包翻譯服務。據調查,外包的語言服務類型前五位依次是:筆譯、口譯、文案寫作、文檔排版、網站本地化,后四者更多是通過變譯的形式參與文化本地化的過程,雖然并非文化外譯獨有,但仍然可視為其中的重要形式。在中國企業紛紛走出國門的今天,專業領域的外包翻譯服務以其專業化和對象化服務更應受到青睞。
眾包翻譯需要大量人力和智慧資源,屬群體翻譯,需酌情采用。眾包翻譯即借助互聯網廣泛利用大眾或業余譯者在特定時間內完成特定翻譯任務。其特點是大眾參與,草根協同創新等。曹藝馨(2015)認為,目前眾包翻譯提供方主要有譯言網、臉譜網(Facebook)翻譯、纖閱(Fiberead)、365翻譯等,目前國內眾包翻譯多為外譯中。利用眾包翻譯技術服務于文化外譯,優先考慮的序列大概是:字幕翻譯(如影視、在線開放課程等視頻類)>動漫翻譯 >其他非文本模態(如游戲翻譯等)>純語言文本翻譯(如文學翻譯、新聞翻譯等)。不過,眾包模式通過互聯網可以發掘翻譯人才,整合翻譯資源,將來或許會成為一條非常重要的外譯技術手段。
移動—語音翻譯和外包翻譯更多的是單一技術的運用?!氨姲g”和“外包翻譯”在此處更全面的說法是“基于互聯網的眾包/外包翻譯”,即借助互聯網完成翻譯任務分解與管理。外包對象多為專業服務機構,因而更具針對性,效果更好,眾包則以成本為重要考量因素,參與眾包服務的機構或個人存在資質差異,效果無法保證,故排序在后。
讀圖時代、數字信息時代的到來也極大地沖擊了傳統的紙媒傳播模式,因此若需實現外譯傳播效果優化設計,對諸多媒介何者為先也應做戰略考量:多模態外譯>雙模態外譯>單模態外譯。考慮到聲、像、圖均可與文字配合,這一序列還可具體化為:
聲像文/聲圖文>圖文/聲文/像文/>聲/像/圖/文
各序列中組合數量分別為2、3、4,越優選者組合力越小,難度越大,借互聯網傳播越快,點擊率越高。這與其多模態信息量大小相關,一般而言,模態類型越多,信息量越大,越受人關注,接受起來越輕松,效果越好。對這一點,劉奇葆(2014)站在國家層面也給予了高度重視:“借助新媒體力量,瞄準和利用最新技術,加快構建現代傳播體系,注重傳播的快捷精簡,實現展示的多媒體化,使中華文化的傳播更立體、更鮮活。要做大、做強人民網、新華網、中國網絡電視臺、中國網等重點新聞網站,充分發揮主要商業網站的作用,在網絡輿論場放大中國聲音?!逼鋵?,傳播不僅僅靠我們自己,還可協助國外辦民間網站,或與國外合作,或聘人創建。
中國文化海外多模態外譯借助網絡的強大優勢,既可通過多種媒介傳播中國文化,更可以匯集全球的中國文化譯者。影視片或節目屬于多模態展示中國文化的最佳形式,正如我國駐非洲的一位大使所感嘆的:“一部好的電視劇在民眾中產生的作用可能比建一個工程項目更明顯、更深刻,也更長遠?!保ㄊ犯偰?,2015)這種多模態形式可以專門用來做專題片或專拍一部影視片,也可將國內已有文化影視劇通過變譯,重新剪輯改編,再譯作外語,還可在原有單模態中文作品基礎上附加配音或文字,構成雙模態作品。
我國當下的外譯,既瞄準發達國家,旨在讓中國文化走上去;更瞄準發展中國家,旨在讓中國文化走下去。這兩大需求或為經濟發展計,或出于政治考量,目前外譯的外在因素序列為“經濟需求”>“一帶一路”>政治需求”,決定了外譯諸多語種并存下總的優先論;另據國內外網站語言調查數據可知不同時期各國譯入語種的優先序列,至少目前中國適合譯出的語言序列大致為:
英>法>西>俄>阿>德>日>韓……
經濟需求決定外譯優先語種,指按需譯出通用語種,互聯網的廣泛性決定了必選多數受眾的語言。互聯網作為文化對外傳播的重要途徑早已經得到了國家官方媒體的高度重視。比如,新華網每天以英、法、西、俄、阿等十種語言,全天候不間斷地發布新聞,成為中國新聞對外傳播的重要平臺。而中央電視臺通過網絡、手機、互聯網電視、網絡電視(IPTV)、移動客戶端等新媒體平臺,為用戶提供電視節目直播、點播服務,覆蓋210多個國家和地區。這一點也可由中國版本圖書館圖書在版編目數據庫求證:“十二五”期間,全國出版單位共用48種文字申報出版了9 312種本土外文圖書,年均出版1 800多種。占前五的是中外文對照和英、日、阿、俄四語種,其他語言按比例依次為西、法、德、土、波斯、葡、越南等(徐來,2016)。不過,我國外譯市場仍是特殊的,漢外對照譯本用戶以國外漢語學者為主,只有從雙語比讀到單語出版獨占鰲頭,才會促進中國文化外譯發生質變。
語種優先序列,也可能因某些語種語言服務人才的缺失,而不得不借助通用語種作為中介語言。譬如“一帶一路”因語言儲備不足,政治需求轉而服從于經濟需求。從“一帶一路”海陸兩路看外譯語種優先:海上可由漢語直接譯成外語;而陸上則復雜一些,可能是由漢語譯成少數民族語言,進而譯成沿途的外語。比如“一帶一路”中國境內段從西北起步經過中國新疆走進中亞,沿途多是突厥語族和斯拉夫語族國家,新疆處于三大語族交合部,其境內的俄語、塔吉克語與漢語互譯的經驗可奠定進一步西行的基礎。而“一帶一路”沿線65個國家使用的國語及官方語總共60余種,非官方的地區語言或少數民族語言數以千計;前者約1/3我國高?;驒C構未見人才培養,后者國內幾乎鮮有了解(黃行,2016)。因此沿途外譯的工作語言仍需借助英、俄、法等大語種。百度2015年研制的“語言樞軸機器翻譯技術”可實現“源語→通用語→稀缺語種”的機器轉譯,這在一定程度上可緩解稀缺語言資源缺失的窘況。
有時政治需求與經濟需求高度融合,比如“一帶一路”倡議決定了外譯部分地從國際通用語轉向更多非歐美國家語言,需要主動譯出一些小語種,以便“深入到以往關注不多、了解不深的國度和區域,需要我們‘入其俗,行其令’,要‘入境問禁,入鄉問俗,入門問諱’,去深入地了解那里的歷史淵源、社會制度和人文現狀,實現‘民心相通’”(姜鋒,2016),因為人文交流成了“優先于經濟貿易合作的戰略性和基礎性命題”。
外譯策略包括宏觀層面的外譯文化價值取向和微觀層面的外譯操作策略選擇,前者多決定譯者對源語文化是異化還是歸化,后者多決定譯者對源語文化采取全譯還是變譯方法。所以,外譯策略優先論是對中國文化外譯文化策略和操作策略的最優選擇的思考。
文化外譯中不變的是中國的文化形象和文化特色,變的是文化負載的“文本”形式(包括文字文本和數字文本、傳統文本和超文本等)。變化的原則是以受眾樂于接受為依歸。
文化外譯屬于文化跨界(語界、地界、政界等)傳播行為,傳統紙媒時代“以我為主”的傳播模式(我需宣傳什么就譯什么;完整地譯出)已落伍于時代,而應該強調互聯網時代的“用戶思維”,即以翻譯受體的需求為核心,“以他為主”,所有的戰略規劃和操作過程都應以此為準。因此,文化外譯策略優先序列應為:
歸化策略>異化策略
要歸化,可充分利用互聯網平臺、讀者需求和反饋分析與加工、翻譯過程管理與實施的平臺,為歸化提供決策依據,以實現文化的“本地化”。比如,亞馬遜網上《三國演義》中劉關張桃園三結義的故事被改譯為“Guan Yu: Blood Brothers to the End: A Chinese Legend (Graphics & Myths)”,網絡銷售評論顯示讀者樂意接受改譯形式。又如,利用谷歌詞頻統計(Google Ngram Viewer)可了解中國文學不同時期在英語世界的傳播(黃鳴奮,2014),據其動態變化制訂適合大趨勢的翻譯歸化,可促進中國文學更為順暢地外譯出去。
而異化與歸化相對應,異化是盡量傳達源語文化的異質,推介異域文化特色,包括語言特色,把讀者帶入異國情境。在目前語境下,中國文化外譯還未到強調異化的程度,但隨著中國文化逐漸地走出去、走進去、走上去,異化成分會逐步增加。
從操作層面看,外譯可分為全譯與變譯兩種。中國文化外譯借助互聯網快速完成與傳播,其不變的是文化形象和文化特色,可變的是負載形式的換裝,變化有大有小,均以受眾喜聞樂見為宗旨,因此中國文化外譯操作策略優先序列為:
機助互動全譯>人機互動變譯>變譯>人工全譯
中國文化外譯的對象多半具有高文化負載值,極易出現對等表達缺失的情況,因此完全的機器翻譯并不現實。在此情況下互聯網只能起到輔助作用,或提供信息檢索,或成為外譯的依托,其功效多在整合翻譯資源、提供譯品傳播平臺等方面,真正的翻譯行為有時仍得由人來完成。文化外譯中可機助人譯,或人助機譯,利用互聯網或語料庫完成全譯,可基于此完成基本全譯本,再做譯后加工。
本文所涉及的“機助翻譯”是廣義的,將凡是涉及到網絡、機器或其他翻譯技術的翻譯形態都稱為“機助翻譯”。若以機器翻譯的內容來分,對于科技類翻譯,機器可以作為翻譯主體,亦可輔助檢索和編輯,此時是“人助機譯”,傳統所說的計算機輔助翻譯(CAT)應該屬于此類;對于文學類翻譯,由于機器自身的缺陷,人應是翻譯主體,機器的功能則是用來檢索、譯前和譯后編輯等,此時是“機助人譯”。
當原作不能完全滿足國外受眾需求時,即可轉向變譯。此時互聯網可用于譯前準備階段,幫助譯者了解市場需求,優化翻譯過程中的變譯策略。此外,“翻譯+互聯網”能為譯本增加新形態:全譯本、文本的電影/電視/動畫改編本、文本+網頁、文本+動畫等。“從歷史發展的角度看,同一部原著,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可能會出現全譯、變譯,甚至編譯的不同形態”(周新凱、許鈞,2015),不同的翻譯版本,如節譯本、編譯本、繪畫普及本、全譯本、全譯加注本等對不同讀者群均具相應的實際影響力。
文化是一種消費,外譯是一種跨語言的文化消費。除了文化內外接受有別的原因外,外譯更多情況是一種文化商業化操作,外譯文化如何緊緊吸引住受眾的注意力,全譯只是外譯策略之一。而變譯是文化外譯中最能實現特殊效果的策略形式。
要實現文化的對外傳播必須充分利用語際翻譯、符際翻譯、語言與非語言符號的翻譯等方式,必要時更應該根據目標受眾的需要,充分發揮“變譯”的作用,以求得譯作傳播的特效。變譯是對外國讀者接受心理和外國文化市場接受力的尊重,“充分利用各類形式的改寫本、簡寫本、普及本、少兒版、青少年版、彩繪版、注音版、雙語對照版等文學翻譯類型,在海外讀者群中循序漸進地推廣中國文化”(胡安江、梁燕,2015)。而純粹的人工全譯在未來用得不多。
本文取“中國文化外譯+互聯網”模式,而不是“互聯網+”模式,其核心在于“人”為主體,意在突出互聯網的工具性、輔助性作用,突出翻譯專家或人才在整個文化外譯和翻譯研究中的主體地位,翻譯技術取代不了翻譯專家。互聯網更多是提供引導、輔助、管理等作用?!皩<摇本哂姓Z言和文化專業知識,能夠參與到擬譯文本選擇、翻譯政策制定、翻譯質量管控等多個環節。但是,網絡時代翻譯專家有必要了解一定的翻譯技術,有助于翻譯學研究體系的整體構建和完善,也對文化外譯的實踐有所裨益。具體來說,翻譯實踐專家如果精通一定的翻譯技術將會如虎添翼,尤其是對于科技類、法律類等應用型翻譯。翻譯研究專家不一定非得掌握翻譯技術,翻譯技術研究在整個翻譯學研究體系中屬于一個分支,若不在自己的研究領域,可以不必涉獵。當然,若能對翻譯技術的發展有所了解,則更能促進對翻譯學宏觀體系的認識。因此,“外譯+互聯網”中專家的作用并沒有減弱,而是更加凸顯。他們無須從事低水平的重復工作,而是可以從事更加關鍵和重要的其他工作。對此,將另文詳述。
就翻譯本身而言,中國文化外譯關涉何時(恰當的時機)、何人(翻譯主體)、因何(翻譯目的)、以何工具(技術、媒介等)、用何策略(變譯或全譯)、將何對象(翻譯對象)、向何地(何國何地區)、何人(受眾)進行傳播,以達何效果的復雜過程。其中,工具與策略的優先規劃仿佛是中國文化外譯的硬件與軟件,能促其更好、更快地走出去。工具在此包括中國文化利用互聯網外譯中所運用的技術、媒介、語言等,技術優先規劃序列是網絡翻譯、移動-語音翻譯、外包翻譯、眾包翻譯,媒介優先規劃序列是聲像文/聲圖文、圖文/聲文/像文/、聲/像/圖/文等,語種優先規劃序列大致是英、法、西、俄、阿、德、日、韓等。外譯策略優先規劃序列應為歸化策略多于異化策略,外譯操作策略優先序列為機助互動全譯、人機互動變譯、變譯、人工全譯等。依托互聯網思維(即用戶思維、平臺思維、跨界思維和草根思維)和互聯網的工具性(操作輔助工具、傳播媒介工具、組織管理工具),利用其泛在化、開放性和易獲取性的特點,整合外譯資源,進行決策優化,從戰略層面建構精神文化對外翻譯過程中的互通、互聯及資源整合的優先或優選規劃,分出輕重緩急,理出先后順序,實現資源投入和效果產出優化配置,做到適時走出去、有效走進去、精準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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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孫三軍)
黃忠廉,博士,廣東外語外貿大學翻譯學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導師。
主要研究方向:翻譯學、漢譯語言和漢外對比。
楊榮廣,廣東外語外貿大學翻譯學研究中心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翻譯學。
劉毅,中國藥科大學外語系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翻譯批評、系統功能語言學。
作者電子郵箱:黃忠廉 zlhuang1604@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