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繩記事
2016年,中國教育學會自閉癥研究指導中心等機構共同發布的《中國自閉癥兒童發展狀況報告》顯示,中國有超過200萬自閉癥兒童,而且多數無法完全康復。
大一時,我在北京的一所特殊教育學校做志愿者,那是我第一次和孤獨癥兒童相處,也第一次意識到孤獨癥患者的個體差異如此之大。他們是一群“星星的孩子”,與他們相處的前提便是,不要用自己的世界觀去評價他們。
我分到的是大孩子班,用老師的話說,相當于“初中”,而且是恢復水平還不錯的一個班。
我進去之后感覺氣氛很怪異,甚至是壓抑。
木然坐在一邊的小女孩,眼神渙散地看著前方,手卻緊緊拽住我不肯松開,固執而機械地重復“老師,我疼”。她拽著我的力度讓我有些怕。我極力用聽起來最友善最溫柔的聲音問她:“怎么了?”
如此重復了幾遍之后,她忽然撩起衣袖給我看手臂上的傷痕。浮腫的手臂中段有一片大面積的烏青,帶著黑紅色的血斑。觸目驚心的傷痕已經到了讓人心理不適的程度,我沒有辦法平靜。她口中又喃喃自語了一些話,我分辨不出來。
驚慌之下,我找來他們的老師,說明女孩手上的傷,并詢問原因。
老師告訴我,這是被班上的一個男孩咬的。在她的講述里,男孩將班上好幾個同學都咬得傷痕累累,老師和父母也不能幸免。但是這種行為并沒有敵意,男孩因神經傳輸障礙,自己的手臂感覺不到痛感,便也以為別人同樣沒有痛感,興奮起來便咬人。
聽著有種無奈的難過。
我當時帶了一盒北京地標性建筑明信片,像鳥巢、水立方、王府井這種,打算讓孩子們寫給父母。明信片背后印著相應建筑的英文,有一個瘦小的男孩,舉著明信片流利地把英文讀了出來,發音非常標準,語言能力很好,打破了我對孤獨癥群體寡言少語的固有印象。
可到了寫明信片時,他羞赧地問我能不能代他寫,一股腦兒地對我說他想寫給媽媽的內容和他的家庭地址,“我不會寫字。”
我一開始沒理解他口中的“不會寫字”,以為他有字不認識,我就在旁邊空白的紙上寫好,讓他照著謄寫。
“老師,我不會寫!”他重復了一遍。
我這才意識到,他連自己的名字都沒辦法寫出來。盡管他知道對應的字怎么組詞,但是寫不出來。后來問了老師才知道,他的文字輸出功能有障礙,只會讀不能寫。于是我抓著他的手,用鉛筆把文字像畫畫一樣描摹出來。字歪歪扭扭的,很丑,可是他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