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蘭
近30年前,一篇軍事題材的中篇小說寫到一位軍官的心理時,有這樣一個細節,面對下屬,軍官心里稱,我之所以成為你的首長,重要原因之一,是我比你掌握的信息多——可見,擁有豐富的信息多么重要。
從這個角度看,當下國人離不開網絡、手機只是表象,深層原因是離不開信息。比如,國家要給幾大群體發“紅包”,證監會出臺新措施,銀行利息漲落,哪要招工,商場促銷,哪里辦月嫂培訓班,哪又出了毒食品,又要給退休人員漲養老金,某學區又起新樓,公積金怎么提取,大蒜要漲價,房屋維修基金使用出臺新政策,家庭用電欠費改由微信通知,小區改選業主委員會,某天某地區要停電,單位通過微信發通知,等等。這些信息必須要了解和掌握,否則就會影響工作、生活,給自己造成不便。
這是信息遺漏恐懼的最直接原因。其中的邏輯是:現在信息大爆炸,且很多信息都與民眾利益相關;網絡、智能手機等媒介硬件“越來越硬”,方便人們獲取信息;人們處在對信息“自接收、自對應、自處理”時代。
遙想計劃經濟時代,人們之所以對信息極少有豐富感和焦慮感、恐懼感,皆因那時的信息均由政府和單位單向輸送,大家是被動接收。那時焦慮的是信息發布者,什么信息要告訴大家,什么信息是秘密,不能泄漏絲毫,都會細細考量。信息接收者沒這個焦慮,告訴我與否隨你,我不操這心,該我知道的,到時電臺廣播、單位開會,自然會知道;不該我知道的,肯定與我無關,就沒必要知道。這是那時大家普遍的認知邏輯。
現在不一樣了:信息海量且多與自身利益相關;傳播渠道多元,更重要的是,人們有意愿、有動力、有能力主動獲得各種信息,以便做好預案,制定措施,積極應對。2015年12月,深圳汽車突然限購,人們猝不及防,想買車的人叫苦連天,從政府角度看,是保密工作做得好,從民眾視角看,是信息缺失。同樣道理,去年很多城市出臺購房新政和網約車新政,你的利益若與之相關,就要盡可能多地掌握這方面信息,信息越多,你的應對越從容。反之,你就會茫然無措,注定要焦慮,要恐懼。
令人信息遺漏恐懼的另一重要原因,是目前國家經濟形勢復雜,政府要不斷出臺新政策、調整老政策。從老政策中得益的一些人,可能會繼續受益于新政策和調整后的老政策,但也有很多人因觀望錯失良機。人都是趨利的,誰都不想被政策拋棄,誰都想盡早并準確地得到相關信息,以調整自己的用力點。問題是,有些政策,發布者發布前是嚴格保密的;有些政策的制定和發布雖有一定透明度,但搖擺性、可逆性極強。當這些政策未進入傳播渠道變成信息前,人們自然要捉摸、猜測、打探、套取,而這除了靠小道信息,就要靠網絡了。報刊的信息傳播速度比電視機要慢,電視機的信息傳播速度比電腦要慢;電腦的信息傳播速度比智能手機要慢(你至少要先找一臺電腦并開機)。你從兜里摸出手機、按開,一切便OK。手機就此成為人們新的眼睛、新的耳朵。植根于網絡、信息傳播速度相對最快的手機,便成為人們不同程度消解信息遺漏恐懼的最有效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