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走烏巖嶺

■撰文//楊菊三

閑走烏巖嶺

■撰文//楊菊三

小橋通幽

寂靜的溪谷，平緩的山泉，綠樹離我們很近，淺草距我們不遠——這是浙江省泰順縣烏巖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留給我的第一印象。

起始的時候，路并不逼仄，有曲徑通往山里。道不寬，溪也窄，平行的兩條路，聽得清水的流聲，溪傍得著路的臂膀。我想，人類目今追念的慢生活，從此處開始應該不會有錯。

這是有著1.9萬公頃面積的自然保護區呀，還這么謙恭、低調、平實，使人頓生一種好感。

說起烏巖嶺，那也是頗有來歷的，舊時叫“萬里林”“百丈林”，聽那名字，就感覺是草木蔥蘢、濃蔭蔽日之地，只因山崖黑糊糊的，石壁烏溜溜的，故而在1958年始建林場時，改名為“烏巖嶺”。它是1994年在林場的基礎上，搖身一變成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

保護區最出名的，是以這山這水為依托的鳥，一種屬于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的黃腹角雉。

黃腹角雉就是人們通常說的雉雞，鄉野的別名就是金鳳凰，體型大于一般的家雞，只因雄鳥的頭上長有一對肉角，腹部黃色，故而也就有了這個名號。你不要看它不顯山露水的，它的頸部還隱著一圈肉裙呢，一旦發情，會突然展示于胸前，將朱紅色、翠藍色的條紋盡情顯露，以此來獲得異性的青睞。那形態，就像佩戴著一道長長的綬帶，猶如亮著一個繁體的“壽”字，艷麗無比，奇特無比。因此便有了綬鳥、壽鳥等多種稱謂。

這種被列為國際瀕危鳥類的黃腹角雉，是瀕危中的“最瀕危物種”，稱其為“鳥類中的大熊貓”也不為過。全國充其量也不過4000只左右，而烏巖嶺則擁有500余只，占了全國的八分之一。烏巖嶺足可引此為榮。可惜它隱在這片亞熱帶常綠闊葉林的最深處，沒有一定的運氣是難以一見它的倩影的。

烏巖嶺的美還需慢慢地找，細細地品。這里的樹不能與同是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天目山比，那里是高、大、古、稀、優的集萃，而烏巖嶺則是以雜木淡林見長。這些樹雖則“小不點兒”，卻是異常的“老氣”，它們立足于烏巖之上，晾枝于亂石之間，能有胳膊粗細也是自己的造化，何況也會冷不丁地冒出數棵幾十棵可作棟梁之材的佼佼者。

很多的時候，小與大真的無需比照，生命的存量總是以稀為貴，比如紅豆杉、伯樂樹，還有諸如銀杏、莼菜、中華水韭等國家一級保護植物，都在這一區域活色生香。這里的森林覆蓋率高達98%，而空氣負氧離子的含量，每立方米達到20萬個以上，冠它以“天然大氧吧”，只會像秤桿一樣，向上翹一點。

往里走，山勢已不再從容，漸漸變得逼仄起來。有瀑布從崖壁上掛下來，給大家帶來了一個驚喜。這道瀑就在我們的右側，不高，也不奇，但源頭活水，也是挺招引人的。

“她”靜若處子，溫婉賢淑，且與我們沒有距離之感，是可以洗臉濯面的去處。我們中的幾位女子，見了水就有點發嗲，哪里還抑得住自己的性子？早已下到溪中，與飛瀑碧潭對起課來；有一個還脫下鞋襪，卷起褲管，在潭中放歌“洪湖水，浪打浪”，讓岸上的一撥子男生點贊了好一會。

山溪順著山勢逐漸爬高，曲曲折折的溪中，就時常有瀑布的華麗轉身。烏巖白水，既有反差，也藏和諧；既有碰撞，也生柔情。我不知道穿越一條河流之后，前面是浪花的嬉笑呢，還是依舊為細細碎碎的腳步？

向上走，又見一道銀鏈從崖壁上滑下來。崖壁寬闊，但不陡也不峭，宛如一張美人靠，那瀑的走勢便顯得溫文爾雅。在這掛跌宕并綿延百米的瀑布間，有飛湍，有流泉，有浪打浪的激越，也有水拍水的矜持。內中或許有變更，有修改，有插曲，反正這瀑的最上端，用自己的肢體語言，已經寫出了一個

大大的“女”字，而且這女字寫得中規中矩，頗為得體。我曾在黃山見過“人”字瀑，那是源于一支水的分流，分成兩股后，再也沒有團聚的機會；我也曾在四川的叢林中見過“川”字瀑，那是簾式的水流組合，分為三股，卻又自成一統。而今，在烏巖嶺的縱深處，見到了形態逼真的“女”字瀑，真的十分感謝造物主對人類的厚愛了。

如果說“女”字瀑是躺著的睡美人的話，那么，前方的白云瀑則是一位站著的鋼鐵巨人。“他”銀裝素裹，滿身潔白，猶如空降兵，從崖頭縱身跳下，這一跳，跳出了四五十米的高度，而且驚起陣陣水花。我在瀑下四顧，周遭滿是樹，一株株地圈起了一孔藍天，那瀑就在這個圓弧內或踹飛腿，或滑云梯，或擊白浪，灑脫一陣后，再從“懸壺”中瀉到碧潭。你若站在十米之外，身上也不會有干燥之處。據說只要有陽光的天氣，到了一定的時分，那瀑還會捧出一條彩虹敬獻于你，讓你在樂不可支中慨嘆連連。

泰順烏巖嶺

林壑深處

烏巖嶺還居著兩道奇貨。一道是它的高度。主峰白云尖海拔1611米，整天糾纏在云霧之中，把周圍的層巒一個個地比將下去，由此成了浙南的諸峰之首；另一張王牌就是長度，它是飛云江之源，其下的200多公里江流，悉數由它發軔。看來，烏巖嶺的奉獻是多方位的，除了一年四季簇擁它的1860多種種子植物和340多種脊椎動物之外，恐怕還有更多的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