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詩人要守住自己的精神世界
小海的詩歌創作歷程可以用“馬拉松式”來形容,他一直是一位高產的詩人,從天才少年到知名詩人,對于詩歌創作的熱情從未改變。從《必須彎腰拔草到午后》、《村莊與田園》到《大秦帝國》再到《影子之歌》,從刊物《他們》到為合唱交響樂《戰爭與和平》作詩,他在創作這條“長跑”路上,從不局限于某個詩歌流派或者固定文本。
三十年來,他的創作歷程在詩壇有著標本意義,而他的詩歌似乎都是為心靈尋找安居之所的旅程,正如他自己所說,詩人必須守住自己的精神世界,需要有“自己在自己家中”寫詩的自在和氣度。
3月6日晚,在蘇州文化藝術中心大劇院的舞臺上,一場名為《戰爭與和平》的合唱交響樂上演,臺上是中國國家交響樂團成員們的激情演繹,臺下的專業人士和普通觀眾都連連稱贊。作為國家藝術基金項目,演出的成功要歸功于國家交響樂團的專業、作曲家劉湲的用心,而小海為作品“訂制”撰寫的系列七首詩歌也是獲得了大家的掌聲。
“一個民族/迎著太陽走去/發出嘶啞的怒吼:絕不讓戰爭惡魔/擺布我們的命運!太陽/投射黃金般的烈焰/預言:一個古老民族/必將浴火重生!/新生之歌/生命在復元。”優美而深刻的詩詞在人聲合唱與器樂的共同演繹下,產生了不同凡響的效果,以致于作曲家劉湲每每提及,都十分激動,“戰爭與和平,這樣重的一個話題,我想只有他可以來一起創作。他深思熟慮了兩三個月,然后一揮而就。”

事實上,為合唱交響樂作詩,是小海寫詩生涯中另一種嘗試,而這種嘗試在他三十余年的詩歌創作中從未間斷過。小海說,“詩人應該有創造精神,要想著顛覆自己、尋求突破,而不是去復制一個成功。”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小海成名于村莊、田園題材,進入新世界,他則總是試著放棄原先的創作路徑,探索另一種風格。“隨著個人興趣從文學藝術轉向歷史哲學,加上個人生活閱歷的增加,生命體驗的完善,就為創作實踐帶來了變化的可能性。”
從2003年他出版的首部詩集《必須彎腰拔草到午后》開始,到《村莊與田園》、《北凌河》,他的詩歌更多的是關于田園與鄉村的記憶、經驗和想象,質樸的語言,流暢的節奏,那些短詩更多的是講述村莊田園或城市生活的斷章;到了《大秦帝國》則不一樣了,從短詩走向這種歷史題材的龐大詩劇,對他來說是挑戰也是突破;再談《影子之歌》,則可以印證小海說的“詩人必須有野心”這句話——由詩歌、散文、警句、小說等文體綜合起來的創新寫法,通過詩人強大的想象力,賦予影子文化、生命、經濟等等寓意,將具體的東西抽象化,從而上升到詩性的哲學,這無疑是一種創新。
當然,小海深知探索可能會失敗,但他依然堅持改變。“《大秦帝國》的內容由歷史構成,需要把實踐跨度很大的歷史濃縮到有限的詩句中,而《影子之歌》更多的是無限的想象與擴張,兩者風格截然不同,但我樂于探索不同的形式與題材,而不是一味地去復制自己的成功。”
對自我有要求的詩人,向來追求的不是社會學意義上的成功,就如小海一樣,不會重復自己的作品,不會主動討好讀者,也不會去討好市場,“詩歌要呈現的是自己的精神世界,詩人對自己要有一個精神的標高。”
當今社會,很少有人填寫職業時,會寫“詩人”,這并不奇怪,不同于小說家、編劇、畫家、音樂家,寫詩之人很少能靠詩本身來謀生,這一點,小海并不否定。“詩人本來就不是一種職業,這就導致了詩人必須有一個顯性身份——工作身份來解決生計,而這決定了詩人分布在了各行各業,或許是銀行職員、或許是文字工作者、亦或許是教師,這都不重要,詩歌更看中的是詩人的精神世界。”小海認為,詩歌應該是精神性的創造活動,與心靈有關,“所以每一位詩人都有一個隱形的精神空間,世界上優秀詩人的精神世界都是非常強大且富足的。”
“把自己安放在自己家中”是小海一貫的堅持,外在的事物屬于外在,詩人應該更多的關注內心生活,當他們把工作忙完,沉浸在自己生活中,才能完成角色轉換安心地去寫作。“世界對詩人要求很高,他們既要有基本的生存能力,又要有強大的內心,有精神立足點,能夠讓他們站在世俗之上來俯視生活,有反思和把握生活的能力,還要保持內心精神的純度,這樣的能力是對詩人絕對的考驗。”
無疑,詩人必須處理好詩與生活的關系,雖然詩人不能以此謀生,但反過來也說明了讀詩、寫詩是出于真正的愛好,因為人們幾乎不可能從中謀取現實利益。對于詩人來說,創作與生活維持在平衡的狀態肯定是最好不過的,復雜的權衡從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社會現實、時代背景和內心世界的相互牽制,從中我們也能感受到,未必是詩歌改變了生活,也可能是生活在生成詩歌。
詩歌地位的浮浮沉沉,總會讓人產生疑問,它到底是小眾,還是走向大眾,是逐漸走向主流,還是依舊處于邊緣化……“詩歌古往今來都是一樣的,從未改變過,變化的不過是時代。”
事實上,小海成名的年代詩歌是極受寵的,之后他又經歷了詩人被妖魔化的日子,再之后,詩歌又回復到了正常狀態,詩人在與社會不斷磨合之后,也回到了自己應有的位置。“時代變遷、風云際會,詩歌的引領作用確實不如前,但只有沉浸下來,詩人才能靜心寫自己的東西。”
無論是興盛還是衰弱,對于詩歌來說,都是社會學意義上的,對于詩人來說,詩歌創作要真正地把心安放好,需要按意愿寫作。詩歌是屬于精神世界創作的范疇,小海認為無論時代如何改變,總有那么一部分人是關注精神世界的。“作為詩人,我的精神世界是自足的,外界的風云變幻,不會影響我去關注自我生活、閱讀心靈,生活是創作的基礎,但所有的一切都需要經過‘我’的思考才會形成詩歌,就如蜜蜂采盡百花釀成蜜,精神創作本就是這樣的過程。”
“不管詩歌在社會學上產生怎么樣的變化,對于我來說,我的創作不會隨之更改,忠實的讀者也一定會都在”,真正的詩歌,真正的詩意,是讓自己的心靈擁有從世俗生活中起飛的能力,即使是生活在現實生活中,詩人的精神世界也要有“脫俗”的境界,“就如我的詩意生活一直是自足的、圓滿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如今社會有多少人去追求物質欲望,也一定會有人去追尋心靈和精神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