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義政府”論的啟示

趙義

當下，中國正在召開全國“兩會”。眾所周知，在全國人大會議上，有一項很重要的議程是總理代表國務院作政府工作報告。人們也知道，這里說的“政府”是指國家行政機關，區別于黨的機關、兩院等等。

特意先說一下“政府”這個內涵，是因為，最近一段時間，中紀委書記王岐山至少兩次在公開場合提到了廣義政府的概念。一次是去年年底會見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的時候，王岐山說，完善國家監督，就是要對包括黨的機關和各類政府機關在內的廣義政府進行監督。一次是這次“兩會”參加北京代表團審議的時候，王岐山更加明確地談到：在中國歷史傳統中，“政府”歷來是廣義的，承擔著無限責任。黨的機關、人大機關、行政機關、政協機關以及法院和檢察院，在廣大群眾眼里都是政府。

文化基因，尤其是包括“廣義政府”論在內的政治文化基因是一股強大的力量，它不像正式制度那樣“外顯”，卻更真實的左右著人們的實際行為。強調文化基因的重要性，很關鍵的原因是，任何新的制度建設都必須能夠和本土文化基因融洽結合在一起，才能順暢的運轉。

不同的文化基因、不同的政治文化基因，制度建設的模式、對公職人員的規范要求等等肯定不一樣。比如中國傳統社會，官吏承擔的不僅僅是治理責任，而且承擔一定的教化責任，因此官吏自身的率先垂范就是從政的一條重要原則。反過來說，官吏搞腐敗的危害就不僅僅體現在經濟層面，更體現在對社會風氣的敗壞上。

準確地把握本土文化基因，不是說要片面強調制度建設的一切工作要一一去對應某種文化基因，而是真正尊重那些構成中國人獨特性的人格品質，真正尊重幾千年來包括近現代革命以來中國人形成的對政治正義的觀念。

這也是現實的需要。在推進黨和國家治理體系現代化建設過程中，我們面臨的政治和社會各方面的需要解決的問題，沒有現成的藥方可抓，簡單的照搬也行不通。

比如說，隨著現代社會的日益復雜，刑事案件數量劇增，而現代法治的要求又越來越高，證據標準更加嚴格，這對任何治理體系的效率都是一個巨大的考驗。西方一些國家的辦法是實行辯訴交易制度。中國當前也面臨著類似的考驗。但辯訴交易制度，如果簡單移植過來，且不論執行中會不會走樣，制度本身的理念與中國人對正義的理解是否融洽，也還是要打上一個問號。

而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的完善刑事訴訟中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改革舉措，既體現了傳統文化的仁愛理念，也符合現代司法的寬容精神，有助于提高司法效率、修復社會關系，就值得先從試點開始總結經驗。當然，這樣的改革舉措再適應民眾的文化心理，也同樣要防止權權交易、權錢交易等問題，只是說，這樣的改革舉措更可能扎根本土，真正切實管用。

再有很重要的一點是，對文化本身也要用辯證法看待。準確地說，優秀的傳統文化才是我們的文化基因。習近平總書記在十八屆六中全會第二次全體會議上的講話中，專門談到政治文化的重要性。有一段話雖然主要是談全面從嚴治黨，但對我們理解制度建設中政治文化的作用都有啟發：黨內政治生活、政治生態、政治文化是相輔相成的，政治文化是政治生活的靈魂，對政治生態具有潛移默化的影響。要……倡導和弘揚忠誠老實、光明坦蕩、公道正派、實事求是、艱苦奮斗、清正廉潔等價值觀，旗幟鮮明抵制和反對關系學、厚黑學、官場術、“潛規則”等庸俗腐朽的政治文化，不斷培厚良好政治生態的土壤。

回到中紀委書記王岐山談的廣義政府，結合上下文就可以看出，從歷史傳統歸納出的“廣義政府”論，實際上是從文化基因這個角度來回答，在黨長期執政的條件下，為什么黨既要加強對自身的監督，又要實現對國家機器的監督；黨內監督全覆蓋必然要求實現對所有行使公權力的公職人員監察全覆蓋，強化黨和國家的自我監督。

這也是正在快速推進的國家監察體制改革正在做的事情。國家監察體制改革的核心就是，通過黨的集中統一領導，實現對所有行使公權力的公職人員監察全覆蓋，實現黨紀和國法的有效銜接。在參加北京代表團審議的時候，王岐山還進一步談到，通過制定國家監察法，賦予監察委員會必要的調查權限，使黨的主張成為國家意志。留置是調查權的手段，要將其在國家監察法中確立，彰顯全面依法治國的決心和自信。隨著我國法律體系的完善，所有政紀均已成為國家立法，政府依法行政，黨紀與法律之間沒有中間地帶。

從文化心理說，國家監察體制改革也正是順應了民眾的這樣一種期盼：在十八后的黨內監督取得明顯成效下，如何以黨的集中統一領導，實現對所有公職人員的有效監督，真正實現政治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