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沒作業

張天慧

沒有作業，是每個學生夢寐以求的事。小小年紀的我們，腦中是玩、是游戲、是旁若無人的大笑，是窗外廣闊的藍天。一本白紙黑字的小冊，怎容得下我們小鳥般的心？可今天沒有作業，我卻沒有輕松，只有無限的悲傷。

初遇張老師是在六年級。張老師走進了我們的班里，做我們的語文老師了。那時的他，頭發還是黑的，笑起來皺紋也不多，我們見他那樣溫和慈善，存心要欺負他，班里最高的女孩大叫：“老師你怎么這么矮？”他嘿嘿笑了：“怎么就矮了？我瞧你還差我好幾頭呢！”

我雖然成績優異，但忘帶作業的習慣是從小就賴在那里的，怎么也改不掉。張老師總用他專門的指法點一下我的額頭或眉心，給我幾個爆栗兒。我撅撅嘴表示不滿時，他就訓我：“怎么，還不服氣了？”他的聲音里是忍著笑的。

初一時，他布置的作業是唯一讓我們叫苦不迭的，這些作業奇怪極了。有時他心情好，就讓我們畫四格漫畫、寫寫小隨筆。如若心情不好，那就糟了，報紙的剪貼評論呀、讀書筆記呀、大大小小的作文呀，它們排著隊要叫你難過。快樂的假期寫著寫著就結束了，要擠出來點玩的時間是妄想。有幾次我氣憤到極點，慫恿媽媽向老師抗議，才猛然發現自己如此孤立無援。

“會感激我的！你們。”他依舊嘿嘿笑著。

空氣中有夏的余熱，悶悶的。忙著享受新學年美好的我們，被一場暴雨打了一個猝不及防。

張老師去世了。

初聞這個消息，我的腦子里是一片“嗡嗡”響。我走出班級，走到走廊扶手邊。天邊的云變黑、變厚了，空氣那么沉。這不可能！我的大腦尖叫著抗議。內心僅存的那一點理智只能勉強維持住淚水不落下來，不落下來。張老師那樣好的人，怎么會去世？我再次抬頭望向天空，天空像打碎的玻璃瓶，是誰把它打碎的呢？

我還記得在我值日時，他唱著歌來到學校，拍拍我的頭，開我的玩笑，那只大手掌的溫暖，仍在我的記憶里。

我的手破了，在醫務室，他翻箱倒柜，找出了醫藥箱，邊幫我包扎邊嗔怪道：“怎么這么不仔細？女孩就該有女孩樣子，別學他們男孩子，大大咧咧的。”張老師的眼中滿滿的是慈愛、是心疼……

“吧嗒”，淚水終究如它所愿落在了小花盆中，打到了綠葉上。這株蘭草正是張老師親手種下的。他說這株小草叫蘭，蘭草代表君子，要我們和它比一比，看我們畢業時，哪一棵小幼苗長得更好？

張老師，可惜您永遠看不到你的蘭草了！

昔日的校園小了許多。那旗桿怎的這樣短？樹怎的這樣矮？蟬不知羞恥地亂叫些什么？

您告訴過我們，人的生命是只有一次的，但并不意味著這個人白活了。您瞧，我這篇滿滿的作文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這便是您為我們留下的財富！您說過，我們將來會為你積累下一筆財富，你會感到驕傲。

今天，您沒有布置作業，我是那么期盼能做做您布置的作業！

只是張老師！張老師啊！您是否明白您在孩子們心中是那樣重要！我們愿意做一生的作業，來換取您哪怕是一天的生命！您怎能就這樣離我們而去？

哪怕是，布置一道，最后的作業……

學校：安徽合肥市陽光中學

導師：劉 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