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溫暖的禮物

高玲

天冷了，又要換季了。張梅有點發愁，十六歲的女兒小菁長得特別快，羽絨服早就該換了，可現在一件好一點的羽絨服至少要上千塊錢，哪來的錢買呢？

自打兩年前丈夫因病去世，家里的積蓄早就花光了，張梅也只靠給別人做鐘點工掙點錢，勉強維持母女倆的生活，眼下手里緊巴巴的，哪里還買得起新款羽絨服。

正為錢的事發愁呢，張梅手機上突然收到一條大牌羽絨服的廣告，內容是穿衣比賽！只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穿上衣服，挑中哪件就送哪件！全程直播，絕無虛假！

張梅眼睛一亮！不就是動作利索地穿衣服嗎？自己做了這么多年的家政鐘點工，每到一家都得趕緊換了工作服，干完了趕緊再換好衣服去下一家，肯定沒問題！

周末，張梅早早就趕到那家商場，門前已經站了不少人。主持人高聲宣布比賽規則：參加活動的只限女性！先用最快的速度脫掉外衣，只剩下內衣后再從六樓跑到二樓的服裝專柜，挑一件中意的羽絨服穿好。誰最先穿戴整齊，衣服就歸誰！

一聽這比賽規則，圍觀的人們立刻沸騰起來，很多人掏出手機連拍帶錄。張梅心里有點打鼓，還得先脫？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多不好意思啊！她正猶豫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姑娘第一個報了名，報名的人越來越多，一會兒的工夫眼看名額就要報滿了！

張梅把心一橫也跑上臺去。人家年紀輕輕的都不怕，自己四十好幾了，還有啥不好意思的？再說了，自己里面穿著貼身的襯衣、襯褲，不會走光，到時候動作快點，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若真得了第一名，女兒就有新款羽絨服穿了！

活動場地此時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主持人把話筒隨手遞給一個姑娘：“美女，你覺得今天能得第一嗎？”美女微微一笑：“我絕對有這個實力！”主持人又把話筒遞給另一個姑娘：“怎么樣？準備好了嗎？要不要先把高跟鞋脫了？”姑娘胸有成竹地說：“先脫什么，怎么脫，我說了算！”

時間到了，隨著主持人一聲“開始”，張梅立刻動手開始脫衣服。她把外套脫掉，剛要脫毛衣，忽然看到身邊的美女一把將外套的扣子扯開，直接露出一套透視內衣！張梅驚訝得張大了嘴。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另一個美女也如法炮制，里面只穿了一套刺繡內衣！

在觀眾的驚呼聲中，張梅差點兒放棄比賽——她還有毛衣毛褲沒脫呢！可就在這時，她發現早就脫完了的美女們一個個根本不急著往樓下的專柜跑，而是斜倚在樓梯上，巧笑嫣然地擺造型！

美女們個頂個都是模特身材，或是手托香腮，或是若有所思，或是活力無限，一時間，一身身內衣爭妍斗艷，整個臺上春光無限！

觀眾們都興奮得大喊大叫，評頭論足。張梅突然發現，自己還有機會！她手腳麻利地脫得只剩了襯衣襯褲，撒腿就往樓下跑。

專柜前空空蕩蕩，張梅早就看中了那款粉色長款羽絨服，這件衣服若穿在女兒身上，一定很好看！專柜的服務員笑盈盈地看著她：“大姐，您要不要換個大碼的？”張梅連連搖頭：“不！這個就很好！”服務員安慰她道：“大姐，您不用著急，別人都沒跑下來呢。”

張梅心急火燎地穿好衣服，抹一把頭上的汗，轉身就往樓上跑。這時，那些美女們剛剛款款走下一層樓梯。

主持人把話筒遞給張梅：“大姐！您跑得可真快！就奔著這件衣服來的吧？”張梅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嗯，是啊！你們說話算話不？這件真的就可以送給我了？”

主持人點點頭：“那當然！這件衣服現在歸您了！”

接著，主持人又采訪旁邊的美女：“你脫得最快，卻沒得第一名，遺憾嗎？”美女仍舊巧笑嫣然：“怎么會？您這不是現場直播嗎？我是表演專業畢業，也學過播音主持，如果有哪位導演選女一號，請聯系我哦！為了藝術，我可以大尺度哦。對了，我的微博、微信公眾號是……”

下面的觀眾熱烈地笑了起來，主持人趕緊把話筒遞給另一個美女：“你不會也是電影學院畢業的吧？”那位美女搖搖頭：“當然不是。我是……”說到這里，她的眼圈突然紅了，一顆大大的淚珠掉了下來，“我來參加這個比賽，就是為了給我媽媽一個驚喜。”

張梅停住腳步，心里一顫，莫非這個姑娘本意是和自己一樣？可自己卻得了第一名，她的愿望豈不是落空了？

她正猶豫的工夫，美女繼續梨花帶雨地說道：“媽媽半年前被查出患了絕癥，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怕我做模特，只能吃青春飯。你們看，我今天穿的這套內衣，它一向以高貴著稱，是女人寵愛自己的典范！”

美女此時已破涕為笑，帶著醉人的笑容說：“大家可以親眼看到，它的品質，它的質地，它是這么柔軟，又是這樣的富有彈性，還能夠預防多種婦科疾病。女人，珍愛自己，就要先從擁有它開始！”

說完，晶瑩的淚花又開始在她眼中閃爍：“我能有幸為這個品牌走秀，完全可以證明我的實力！我想對媽媽說，媽媽，你放心吧，你的女兒一定會是最優秀的！”

主持人情不自禁地感慨：“姑娘，你學模特是選錯專業了！你才應該上電影學院啊！”

張梅顧不得再看，她要趕緊回家，給女兒一個驚喜！

回了家，女兒小菁不在，也不知跑哪兒去了。做好了飯，女兒還沒回來。她隨手打開朋友圈，突然發現圈里全在轉發一段視頻：妙齡少女脫光，只為體驗這套衣服的溫暖。

張梅嚇了一跳，她真怕是自己被拍進了視頻，現在的朋友圈傳得瘋快，真若是有人從里面認出自己，以后可怎么見人？她手指哆嗦著點開，一看畫面，頓時松了口氣：不是羽絨服的那家，而是另一家有名的品牌內衣。

比賽形式差不多，都是要先脫，脫完再穿。再看內容，和她的經歷也差不多，眾多參賽的姑娘們脫完了之后好像忘了穿衣服的事了，一個個又是擺造型又是接受采訪。突然，張梅看到一個瘦高的女孩子從畫面一閃而過，順著樓梯奔了下去。因為跑得太快，還在樓梯邊磕了一下。咦？這背影怎么那么像……莫非……

正在這時，小菁興高采烈地回來了，一進門就喊：“媽！媽！快看！我今天中獎了！花了兩塊錢買了一張彩券，竟然中了一套這么高級的內衣！據說還能預防乳腺癌什么的，您快試試看！”

張梅呆呆地看著女兒從包里拿出一套美麗又昂貴的內衣，她的眼淚忽然涌了出來。

小菁驚訝地看著她：“媽！你哭什么呀？”張梅抹抹眼睛說：“姑娘，你腿是不是磕破了？”小菁嚇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張梅長長吸了口氣：“你還能瞞得過我？一進門就一瘸一拐的。”小菁放下心來，笑得像一朵花。

張梅笑著對女兒說：“你看，咱們今天運氣怎么這么好？我也買了一張彩票，居然是一等獎啊！中了一件這么漂亮的羽絨服！”

小菁呆呆地看著那件粉嫩粉嫩的衣服，淚水流了下來。母女二人擁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