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漢市東西湖區三店學校 楊 涵
老師,我媽媽出去打工了
■ 武漢市東西湖區三店學校 楊 涵
這個周末就是母親節了,為了加強親子教育,我把本周的美術教學內容設計為做立體賀卡。我打算在課堂上和孩子們一起制作一個立體賀卡,讓孩子們把賀卡作為母親節的禮物送給自己的媽媽。
教完了制作方法后,我告訴孩子們,除了用彩色卡紙來做賀卡以外,我們還可以用水粉紙等材料來制作,沒有帶卡紙的同學,可以用其他材料制作。
話音未落,小依(化名)急吼吼地沖上講臺,瞪著她的一雙大眼睛看著我,跟我說:“老師,我的媽媽出去打工了!”
哦,媽媽不在家啊,那肯定是沒有帶材料啦。通常這種情況下,孩子們跟我說媽媽不在家,那都是想說沒有帶美術材料,因為沒有媽媽幫忙準備材料,所以沒辦法完成美術作業了。
所以我第一反應是直接回答她:“如果沒有卡紙,你也可以使用其他的紙呀,老師剛才不是說過了嘛!”聽了我這話,小依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沖著我大聲喊了起來:“我說!我媽媽出去打工了!!!”
班上的孩子都愣住了,他們停下手中的事情,靜靜地看著講臺上的我們。剛才還熱鬧溫馨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這時,我才突然意識到,這個孩子和其他孩子情況不一樣。她的意思是,媽媽不在家,制作了賀卡也不能送給媽媽。是我誤會她了啊!我趕緊跟她說“奶奶也是母親呀,奶奶是你爸爸的母親呀,你可以替你爸爸,為奶奶制作一個母親節賀卡嗎?”她想了想,點點頭,歡快地回到了座位。
小依是我們學校一年級的孩子,她胖乎乎的小身材,圓圓臉,娃娃頭,總是穿著一件臟臟舊舊的粉色公主裙。我教了她快一年了,從來沒見她笑過。一年級的教室在一樓,其他的孩子很少有上樓去玩耍的,一樓門口的大廣場已經夠他們嬉笑打鬧了,而小依很少跟她的同班、同齡的孩子玩,她經常一個人跑到二三年級教室里晃,偶爾還會沖進老師辦公室,一旦老師發現她,還沒來得及問她有什么事情,她就飛也似得跑得不見蹤影了。
她曾經讓我非常頭疼,在她的世界里,所有一切都必須圍繞著她轉,而且是理所當然。例如她想找同桌借用鉛筆,她會非常有禮貌地對同桌說:“你可以把你的鉛筆借我用一下嗎?”。你以為她會等對方同意了才拿走鉛筆嗎?她問完了就立刻拿走,她的同桌常常被她弄得莫名其妙,摸不著頭腦。她也會向老師提出要求,有時候當無理的要求被老師拒絕后,她會瞪著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老師,直到老師答應她的要求,如果不答應,她就會再復述一遍,然后就盯著老師,這樣的事情我經歷過幾次,每次都被這個7歲的小女孩盯得心里發憷。其他的孩子在校園里遇到老師都特別有禮貌,主動跟老師打招呼,不論是不是自己班的老師,都是這樣,可是小依在校園里,誰都不理,看到老師,腦袋一扭,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有些老師私下里說,小依是不是有點問題啊,像是有人際交往困難呢。很多老師發現,小依連笑都不會,從來沒在學校看到她笑過。
有一天我問她,“你們家是誰管你的學習呀?”她回答是奶奶,我有些詫異,便問她,那媽媽呢?她說媽媽出去打工賺錢了。我又接著問,那你爸爸呢?她脫口而出:“爸爸在家里玩手機呀!”我好像可以理解她的一切行為了。由于老人隔代撫養,過分溺愛,母親不在身邊,父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盡到對她的教育義務,讓這個孩子的心智沒有和她的年齡同步增長,她沒有這個年齡段孩子該有的邊界意識,她不知道物權概念,在她奶奶的溺愛下,她認為世界的中心是她自己。她拒絕與外部世界產生常規的聯系,她不和其孩子一樣和同伴、師長正常交往,看上去,她甚至有些冷漠,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像個孤獨的“公主”。
我們學校是一所農村學校,大部分孩子是外來務工人員子女或留守兒童,像小依這種情況不少,但卻是我短短執教生涯里遇到的第一個留守兒童。她本處于最無憂無慮的年紀,卻總表現得和同齡人不太一樣,她那么冷漠,甚至連笑容都沒有。所以我想試著去改變一下她,有天我就問她,你可不可以笑一笑,老師好想看到你的微笑啦!她揚起嘴角,微微一笑。我說:“你笑起來真好看,可以笑得更開心一點嗎?”她一聽我這話,笑得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原來小依是會笑的啊!看到她一笑,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摸摸她的頭說:“你看,你笑起來可真漂亮,如果平時也能多笑笑,就更好了。你以后可以多笑笑嗎?”她點點頭,我接著說:“以后不管看到哪個老師,可以沖他們笑笑嗎?老師們都特別喜歡看你笑。”她又點點頭然后跑回去了。
后來,小依在學校里遇到老師,不再冷漠了,她會主動打招呼,問候老師好。還是帶著微笑的問候呢!老師們看到小依會笑了,覺得好驚訝,原來孤獨的小公主也是會笑的。
留守的小依,沒有媽媽的陪伴,失去了很多需要父母言傳身教才能學會的知識和技能,這些不是學校教育可以替代的,但是作為老師的我,還是想給她一些課堂教育之外的影響,讓她在人生的起步階段可以走得更加開心,可以不因為留守問題,“輸”在起跑線上。
責任編輯 成 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