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淼
《世界文藝季刊》(下文簡稱《季刊》)是一本專業性的純文藝性季刊,創刊于1945年8月,兩年共出版四期。前身是《世界學生》月刊——針對學生群體發表綜合性文章;《季刊》則立志從世界角度審視中國文藝,在當時激起了一層浪漫水花。
《季刊》以西南聯大為陣地,聚集了一批以文學研究為業的學者,具有較強的學術性,憑借《世界學生》積累的辦刊經驗與讀者群,取得較大成功。
抗戰后期,國民上下共抗外辱,國民黨在西南地區加大法西斯式的新聞檢查力度,針砭時弊的報刊無法生存,促使《季刊》的出版,代替《世界學生》繼續革命。先進的印刷出版技術為其提供技術支持;大批文學研究者及職業作家、翻譯家成為文學期刊的主力軍;西南聯大的學術氛圍、學生力量及校園社團的發展為其提供強大動力與廣闊市場。
1945年,由杭立武先生與商務印書館接洽,決定把《世界文藝月刊》改為《季刊》,由“世界文藝季刊社”編輯,商務印書館印行。
《季刊》命名與宗旨,在“編者前言”中寫道:
“文藝的接觸,不獨能賽助我們了解旁人,而且能幫助我們了解自己。在今日的國際形勢與交通方便的情形之下,沒有一個國家能孤立而生存的。我們必在整個的世界中認識自己的國家,同樣的也必在整個的世界文藝中認識自己的文藝。我們必在人類整個的創造力中找到我們努力的方向與文藝的目標。”[1]
編者們認為文藝能夠幫助他們了解世界,了解自己;必須立足世界,在世界文藝中了解自己的文藝。文藝是連接中國與世界的橋梁,要發展中國人自己的文藝就要了解世界文藝。《季刊》希望借文藝向讀者展現中國情況,以實現更大理想。與《世界學生》相比,《季刊》更重“文藝”,聲明“這個文藝園地是公開的,不但歡迎批評,更其歡迎投稿,只要是關于文藝方面的,我們都愿意刊載,不論是研究與介紹,翻譯或創作”[2]。不但歡迎中國文藝,還歡迎世界文藝,只要關于文藝,都愿意刊載,為文藝發展做準備。
主編楊振聲和李廣田都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重要人物,他們的編輯風格與文學追求影響《季刊》的風格與面貌。
楊振聲被魯迅稱為“極要描寫民間疾苦的作家”,“在現代文學創作上,他曾發表過《漁家》《玉君》等一大批新文學的作品;在文學教育上,他有著大學管理者與文學教育者的雙重身份”[3]。任《季刊》主編前,楊振聲就有豐富經驗,他參與創辦《新潮》雜志,經常向《現代評論》等刊物投稿。任主編后,楊振聲倡導用開放的眼光引介世界文學,“讓我們放開眼光到世界文學的場面;以現代人的資格,用現代人的語言寫現代人的生活,在世界文學共同的立場上創造現代的文明”[4],這種胸懷影響了《季刊》專題式的辦刊思路,形成《季刊》大量翻譯西方作品與不登商業廣告的風格。楊振聲將中國文藝看作自己的責任:“我們不作任何其他的工具,因為我們已經答應文藝了;文藝是我們的工具,我們也是文藝的工具。”[5]《季刊》是楊振聲的工具,他把它當作打開生命之路,挽救國家危亡,作最后抗爭的號角。
楊振聲為《季刊》指明道路,具體工作則由李廣田負責。“我現在代替別人編輯《世界文藝季刊》……主編是楊振聲先生,他現在海外,責任竟全落在我身上。”[6]“作為《世界文藝季刊》的主編,刊物中的編者前言與編輯后記也大多出自李廣田先生之手。”[7]他的文學風格影響《季刊》的內容選擇和編輯。抗戰期間,李廣田將文學作為抗戰工具,“在工作中,我感到了無上的快樂……對于政治問題,才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對于文學,也確定了新的觀點”[8],即文學與革命是可以和諧的,是可以做革命的文學的。這一觀念使《季刊》成為中國文藝走出校園,走向世界的純文藝性刊物,是抗戰思想在文藝上的表現。
《季刊》作者群較固定,大都關注文藝,作者情況見表1。
《季刊》作者群共32人,7人畢業于北京大學,9人任教西南聯大,9人就讀于西南聯大,2人畢業于四川省里第一師范學校,畢業于復旦大學、清華大學、北京師范大學、中國大學各1人。主要作者基本以西南聯大為陣地,他們大都有著夾雜在鄉緣、親緣關系中的學緣關系,是一個以“學緣”關系為紐帶的作者群。在廣義上,“學緣”包括兩層意義:“一是較為正式的學術關聯,例如師承(包括同學與師友)、同事;一是相對的較非正式,如個人為著共同目標,或因志同道合組織、匯合而成的關系,較常見的是學會會友、社團社員等。”[9]
《季刊》作者群中除了西南聯大人士外,還有少數其他人員。沙汀任西南文聯副主任,與蕭萸共同畢業于四川省里第一師范學校,是其師弟。劉澎德畢業于中國大學,后在云南任教。莊壽慈,翻譯家,擔任桂林《文學譯報》編輯。李何林,昆明文協成員。白平階,云南人,其《金壇子》刊于《今日評論》,該刊說白平階“多就西南邊境取材,因之別具風格,為西南作家最值得注意者”[10]。這些作者大都在昆明、桂林任職,熟悉西南地區,他們的加入擴大了《季刊》作者群。
《季刊》具有自己的編輯特色,每一期都試圖圍繞一個專題進行探討,介紹西方文化,注意作者群老中青結合,不登任何商業廣告。
《季刊》每一期都試圖圍繞一個主題展開討論,沿襲了中國近代以來報紙雜志出版專號的傳統。第一期著重介紹中外短篇小說及中西文學的不同;第二期側重介紹羅曼·羅蘭與歌德;第三期重點探討美國近代詩歌和評論《大雷雨》;第四期著重分析傳記文學、約翰·史丹倍克和薩洛揚。該形式能夠針對某一專題進行深度探析。
該刊共載文64篇,其中翻譯作品19篇,占近30%的篇幅,不包括評論西方作品的文章,如楊周翰的《路易·麥克尼斯的詩》、張君平的《岡察洛夫的〈懸崖〉》,這與《季刊》“不但歡迎中國新舊文藝的著作,同時還歡迎世界新舊文藝的著作,只要關于文藝方面的,都愿意刊載,為將來的文藝發展做準備”的宗旨契合,促使中西文化激烈碰撞,讀者在碰撞中明晰中西文化差異。

表1:《世界文藝季刊》主要作者
作者的選擇,注重老中青結合,有以李廣田為代表的“老”作者,也有以呂德申為代表的年輕作者,他們針對同一文學現象與作品展開討論,表達不同觀點。這種作者群的設置使《季刊》在文學方面的討論能夠兼顧各種觀點,新舊觀點的碰撞,形成“文藝大碰撞”效果,體現了該刊兼收并蓄的開放態度。
《季刊》除商務印書館新書推介與“要目預告”外,無任何其他商業廣告。為保證其純文藝性與嚴肅性,不刊載任何有損文學性的內容。《季刊》刊載的圖書廣告,一般出現在雜志的封二和封底的后一頁,有“商務印書館初版新書”字樣,包括新書名稱、作者與售價,豎排版。“要目預告”包括文章名稱、作者與譯者,豎排版,沒有頁碼。雜志內部無任何圖畫與廣告。
《季刊》的存在與發展主要得益于一批忠誠于文藝事業的編輯與作者們,在戰爭時期,為了發展中國文藝,他們集聚在一起創作與翻譯文學作品,討論各種文學現象與問題,努力從“校園”走向“世界”,成為當時中國文藝的一股新生力量。在雜志中,我們看到中西文化的碰撞、文學的變化及中國文藝者在文藝事業上的不懈努力。該刊針對性強、內容豐富、題材多樣,匯通多種文學觀點,為讀者呈現了一個豐富的文學世界。
[1]李廣田.編者前言[J].世界文藝季刊,1945(1.1):1.
[2]李廣田.編者前言[J].世界文藝季刊,1945(1.1):3.
[3]李宗剛,謝慧聰.楊振聲文獻史料匯編[M].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16:001.
[4]李宗剛,謝慧聰.楊振聲文獻史料匯編[M].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16:342.
[5]李宗剛,謝慧聰.楊振聲文獻史料匯編[M].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16:357.
[6]李岫.李廣田佚信[J].新文學史料,2010(04):163.
[7]王景山.李廣田和《世界文藝季刊》[J].新文學史料,1993(1):207.
[8]李岫.李廣田研究資料[M].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10(13).
[9]李家駒.商務印書館與近代知識文化的傳播[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107.
[10]蒙樹宏.云南現代文學大事記初編(三)[J].楚雄師專學報,1993(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