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還是不是“我”

劉赟

一張護照、一個身份，本該屬于同一個人。可是，今年38歲的陳麗丹卻因為假身份問題，不僅將面臨囹圄之災，還將面臨恢復身份的困難。因為，她的生命里始終有著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一張護照、一個身份，本該屬于同一個人。可是，今年38歲的陳麗丹卻因為假身份問題，不僅將面臨囹圄之災，還將面臨恢復身份的困難。因為，她的生命里始終有著另外一個人的影子。這個影子就從17年前陳麗丹頂包冒領留學簽證開始……

1999年4月，21歲的陳麗丹已經和初戀男友（也就是北方某集團公司的總經理）張俊華相戀2年了。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陳麗丹曾經是北方航空公司的一名航空乘務員，也就是一名空姐。因為工作的關系，陳麗丹每天都在飛機上承擔著辛苦的服務工作。在一次航班的執飛過程中，陳麗丹認識了乘坐頭等艙的張俊華，陳麗丹的漂亮和溫柔讓張俊華不由得心動。雖然張俊華比陳麗丹大10來歲，可是張俊華在陳麗丹的身上花了不少心思。這一來二去，自然不出多久，陳麗丹也欣然許諾了張俊華的追求。身邊的親朋好友都覺得，陳麗丹這下是釣到金龜婿了。

中專畢業的陳麗丹并不滿足于在空姐這一行長干，她深知這份工作只是吃青春飯的。所以，她很快就對張俊華提出想出國留學的想法。正處在熱戀中的張俊華，非常贊成陳麗丹到國外去深造，并承諾自己全力資助陳麗丹國外留學所有費用。有了男朋友的助力，陳麗丹信心滿滿，張羅著要去美國留學，并很快辭去了空姐一職。孰料陳麗丹早已經過了留學本科的年紀，無法申請留學簽證。運氣更差的是，雖然陳麗丹前前后后花了好幾萬元，可她申請的兩次美國簽證均被拒了，這對陳麗丹是個不小的打擊。同時，也對她和張俊華的關系是一個不小的沖擊。失去了工作又沒辦法出國，陳麗丹心情變得很糟糕，和張俊華也鬧了不少矛盾。陳麗丹覺得張俊華有點看不起她，他們之間的裂痕也越來越大，直到陳麗丹第二次被拒簽時達到了頂峰。走出美國領事館的大樓，心灰意冷的陳麗丹不清楚自己的路在何方，只覺得那一天比任何一天都要冷。

“姑娘，又被拒了？”陳麗丹猛地被邊上的一位大嬸叫住了。“是不是要出國留學？我有辦法。”聽到這個，陳麗丹的眼睛里又露出了希望。“大嬸，真的嗎？您有啥辦法呀？”“姑娘，你先別出聲，跟我上一邊來。”大嬸帶著陳麗丹往領事館邊上的小道上領，偷偷地跟陳麗丹說，“姑娘啊，我這有假護照，保你可以申請到留學簽證，證件啥的都是真的，辦不成不收你錢。”“那大嬸，我也不懂這個，到底怎么整呀？”“嗨，沒事，你把你的要求都跟我講，我們這里都有正規的一條龍服務，你就放心吧。”在大嬸的一再保證下，陳麗丹把自己的要求和留學的國家告訴給了大嬸，付了200元定金后，陳麗丹就回家等消息了。

這領事館門口的大嬸啊，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她可是地下留學一條龍服務的中介，在她手上可幫幾百個人辦過用假身份出國的勾當。可以說，這次陳麗丹所托可就不是非人了。不出一個月，大嬸就給陳麗丹來電話了，“姑娘，都辦妥了，護照下來了，你啥時候來拿呀？”聽到這個，陳麗丹高興壞了，她馬上打車到了碰頭的地方，拿到了一張名叫“李玉平”的護照。用這張護照，陳麗丹順利申請到了美國的留學簽證，并如期踏上了留學美國的道路。走的那一天，陳麗丹的爸媽都到機場來送別。陳麗丹知道，這一別，她就成了“李玉平”，從此就不再有人知道她的真實姓名了。

留學美國的日子清淡而充實，渴望知識的“李玉平”在大學的校園里用心地學習和讀書，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圖書館了。在圖書館里，“李玉平”忘卻了所有的煩惱，忘記了自己的出身，同學們只知道這是一個姓“Li”的中國女孩。去美國沒多久，“李玉平”便和張俊華失去了聯絡。聽家里的父母說，張俊華曾經去問過她的事情，可后來就再也沒有聯系過了。這段短暫的緣份，隨著“李玉平”的誕生而消亡了。“李玉平”通過努力，順利拿到了學士學位，并攻讀了MBA的學位，成了這所學校里不多的亞裔女MBA。在美國的日子，“李玉平”不僅收獲了知識，還收獲了愛情，并找到了一份體面的工作。不多久，“李玉平”和丈夫還拿到了美國綠卡，并在美國生下了自己的孩子。2004年，學成歸國的“李玉平”選擇在上海落戶，并將上海作為自己在國內的常住地。她和丈夫一同創業，開辦了一家外貿公司，因業務往來的需要，她長期在中美兩國間往返。隨著生意的日漸穩定，她在美國的日子也逐漸拉長。2012年12月圣誕節后，陳麗丹便長期待在美國相夫教子了。“李玉平”曾經無數次想過，也許她這輩子都將是“李玉平”，也許不再會有人稱呼她為“陳麗丹”了。就連最親密的愛人，她都沒有透露過自己的真實身份。

可人算不如天算，謊言總有戳穿的一天。就在2013年的8月，真正的“李玉平”要去公安局申領駕照和護照，可都被拒了，原因就是公安局已經給“李玉平”辦出過駕照和護照，同一個人不能重復申領。真“李玉平”納悶極了，我從來沒有申請過駕照和護照，怎么就不能辦了？可公安局的信息登記不會錯。

出入境信息顯示：1999年8月，陳麗丹在上海冒用李玉平身份出境至美國。2001年4月，陳麗丹在深圳冒用李玉平身份的護照出境至香港。2006年9月，陳麗丹在上海冒用李玉平身份出境至新加坡。2007年5月，陳麗丹在上海冒用李玉平身份出境至馬來西亞。2007年10月，陳麗丹在上海冒用李玉平身份出境至美國。2008年12月，陳麗丹在上海冒用李玉平身份出境至日本。2009年2月，陳麗丹在上海冒用李玉平身份出境至新加坡。2012年4月，陳麗丹在上海冒用李玉平身份出境至法國。2012年7月，陳麗丹在上海冒用李玉平身份出境至美國。2012年12月，陳麗丹在上海冒用李玉平身份出境至美國。2004年12月，陳麗丹在上海冒用李玉平身份的往來港澳通行證出境至香港。2006年6月，陳麗丹在上海冒用李玉平身份出境至香港。2008年1月，陳麗丹在上海冒用李玉平身份出境至香港。2008年11月，陳麗丹在深圳冒用李玉平身份出境至香港。2012年2月，陳麗丹在上海冒用李玉平身份出境至香港……

面對這一行一行的出入境記錄，真李玉平傻了眼，“這哪是我呀，我根本沒出過國”。通過比對出入境記錄和護照上的照片，的確不是真“李玉平”。警方順藤摸瓜找到了假“李玉平”的陳麗丹。奇葩的是，已經是美國名校MBA出身的陳麗丹，她的戶籍資料上還寫著“農民”字樣。于是，陳麗丹就成了網上追逃人員。

經過公安民警多次做工作，以及陳麗丹家人的勸返，陳麗丹終于下定決心歸國投案自首。2016年2月，陳麗丹委托在國內的母親先去公安機關說明情況。7月，陳麗丹飛抵上海浦東國際機場入境時被警方扣留。11月30日，站在法院的被告席上，陳麗丹面如土色，再也沒有以前的光彩。偷越國邊境的犯罪事實歷歷在目，陳麗丹認罪。法院對此作出當庭判決，由于陳麗丹具有自首情節，且偷越國邊境的歷次行為之間時間跨度未有超過5年，故不涉及追訴時效問題，并依法判處陳麗丹拘役6個月、緩刑6個月。

檢察官說法

雖然法院的一紙判決恢復了李玉平的身份，可陳麗丹的身份無從恢復。因為，她所有的社保賬號、銀行賬戶、醫保以及所有的個人信息和證件全部都是“李玉平”。就連她的公司登記都是李玉平。所以，困擾陳麗丹的就是如何在生活中擦去李玉平的痕跡，畢竟已經扮演李玉平17年了。

檢察官在此提醒廣大讀者，偷越國邊境罪簡而言之就是偷渡犯罪。通過冒用身份留學風險非常大，不論是辦證還是留學，都涉嫌刑事犯罪，即便得以逍遙在國外，我國的公安機關照樣可以上網通緝，運用國際刑警或者相關國際刑事犯罪引渡雙邊條約，將所有偷越出國的犯罪分子繩之以法。此外，冒用容易恢復難，案中的陳麗丹冒用別人身份十多年，或許以此獲得了自己想要的一些東西，可是一旦謊言戳穿，恢復自己的身份卻異常困難。因此，檢察官提醒，無論做何事勿碰法律底線，做回自己最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