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式塔療法在初中新生適應性問題干預中的應用

趙斐恒

格式塔療法在初中新生適應性問題干預中的應用

趙斐恒

適應性問題是初中新生面臨的階段性心理問題。將格式塔療法用于初中新生適應性問題心理干預分為“三步走”：建立“我”和“你”的咨詢關系；保持覺察；創造性地適應環境。咨詢中保持覺察的“四要點”包括：澄凈心智、銳化感受、接納情緒、關注當下。

格式塔療法；初中生；新生適應性；心理咨詢

過去學校的心理咨詢常以問題解決為導向，咨詢師追根究底分析原因，來訪者痛哭流涕追憶往事，療程長、見效慢、易復發。在多年的初中心理健康教育工作中，筆者粗略統計，發現新生適應性問題占本校初中新生心理問題的80%左右，足見其作為階段性心理問題在初中新生中的普遍性。格式塔療法“注重整體、未來、創新，尊重個體的獨特性”，相信通過對自身和環境的覺察，來訪者能有效地處理生活上的問題。

格式塔療法“重體驗、輕分析”，理論著作非常少。大多數國內應用者以技術應用（如“空椅技術”）為主，卻忽視其精神實質，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格式塔療法的普及和發展。本文提出的“三步走”，以格式塔的精神實質為靈魂，以心理咨詢常用步驟為框架，以實踐為基礎，創造性地概括出格式塔療法應用于初中新生適應性問題的步驟。

一、建立“我”和“你”的咨詢關系

皮爾斯在心理咨詢的過程中，強調咨詢關系是一種“我”與“你”的關系，這類似于一種旅行伙伴的關系。在這段探索自我的旅程中，“我”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旅伴，而“你”心底的寶藏需要自己去挖掘。路線由“你”選擇，“我”則指導、幫助“你”到達目的地。與精神分析的“疏離回避”和人本主義“完全接納”不同。皮爾斯的這種“融入”的咨詢態度既不溫和、中立、回避，也不會對來訪者有求必應，不會“無條件地接受”來訪者任何過分的冒險舉動或者慣用的逃避行為。它強調咨詢師此時此刻對來訪者“一對一”地真誠投入。新生適應性咨詢中，一些學生不愿意投入到新生活是由于自身回避模式。比如一位只能接受“一對一”友誼的新生小A，寧愿選擇孤獨寂寞，也不愿意與他人分享友誼。此時，筆者強調了“自我負責”：“我”是“你”的同伴，但不支持“你”的回避行為，“你”的快樂需要自己負責。如果“你”選擇孤獨，那么“我”也幫不了“你”。通過明確責任，多數來訪者會愿意放棄不現實的執著，嘗試新的行為。

在初次接待中，有部分學生會帶著問題來：“我不喜歡我們班的學習氛圍，也不喜歡我的同學。禮拜一就不想來上課，老師我該怎么辦？”這些學生內心有急切的求助欲望，他們更愿意把筆者當作權威，來接受筆者的指導，也更愿意把自我探索與解決問題的重擔轉移到筆者肩上。這種情況往往在咨詢一開始的時候發生，我們可以在這時確立“我”與“你”的咨詢關系：當“你”走進心理咨詢室的一刻，就是一段神奇的心靈探索之旅的開始，“我”和“你”是一起進山探險的小伙伴，目的地是山里的一處寶藏。“你”現在遇到的各種麻煩就是山中的霧氣，如果“你”只盯著霧氣便會在山中迷失自己。但如果“你”“我”同行、堅持探索，發現寶藏的一刻就會云開霧散、豁然開朗。這段旅行伙伴式關系只發生在心理咨詢時，而“我”是一名有經驗的旅伴，“你”愿意與“我”同行嗎？多數的來訪者會欣然接受這個邀請，之后可以針對心理咨詢的時長、次數等與學生進行協商，為接下來的旅程打好基礎。

二、保持覺察

覺察是指個體各個方面的注意力（智力、情感、軀體）集中在個人內部經驗和外部環境上。格式塔療法要求咨詢師對咨訪雙方的軀體動作、情緒變化保持高度的覺察力。咨詢中，通過不斷提升來訪者對自身的覺察，推進咨詢的進程：咨詢師帶領來訪者由情緒入手，喚醒與之有關的記憶，再由記憶引發聯想、觸發內省，最終引起頓悟。整個過程從覺察而起，因覺察而變，覺察成為格式塔療法的重中之重。筆者經過長期總結反思，挖掘出在咨詢過程中保持覺察的“四要領”：

1.澄凈心智。

咨詢師內心平靜、思路清晰，不僅會讓焦慮、煩躁的來訪者因情緒感染而鎮靜下來，也會讓整個咨詢過程目標清晰、進程順暢。在筆者進行心理咨詢的過程中，部分新生由于自我表達不流暢，無法直面自己遇到的問題，可能會帶著各種理由：我想來看看書；我找老師玩；我說說我朋友的問題……面對這類來訪者，需要咨詢師澄凈心智、辨別阻抗。格式塔療法把人際交往的干擾現象稱為“阻抗”，主要有五種：融合、內射、投射、內轉、偏轉，如果咨詢師能及時覺察出來訪者的阻抗形式并進行合理處理，將會使咨詢過程變得非常順利。學生小B，一進咨詢室就以八卦的姿態跟筆者說起她朋友的事情。她首先以大段語言敘述坐公交車時，她朋友讓她不要向其他人打招呼，及她朋友不講究衛生引起寢室其他同學反感的故事。這些事情看起來跟她沒有直接的關系，但她到咨詢室來與筆者分享這些事就是她內心的一種“投射”，內在自我的不和諧會把一些事情看在眼里、記在心里。意識到阻抗后，筆者首先接納了她的表述，然后提問：“當你看到朋友的行為，內心的感受是什么？”由情緒入手，通過回憶、聯想、內省，她逐漸領悟到自己對朋友行為的反感源于自我不協調。

開始咨詢時，來訪者的內心是模糊甚至迷亂的，在深入自我探索的過程中，常常不自覺地通過各種方式阻礙咨詢，這就需要咨詢師能澄凈心智，在紛亂表象中辨別阻抗、恰當處理。

2.銳化感受。

咨詢過程中，皮爾斯用四個基本提問來提升來訪者的覺察力：你在做什么？你現在有什么感覺？你在逃避什么？你想從我這里獲得什么？除此之外，筆者認為還可以借助“放大”“演夢”等格式塔技術來銳化來訪者的感受。以升學之后親子矛盾升級、壓抑、不快樂的小D為例，她說起近期一個印象深刻的夢：

來訪者：我前一段時間做了一個夢，夢中我的媽媽讓我去做一件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她在電話里不斷地催促，我感覺很煩，一生氣就在寢室里跺腳，跺著跺著，仿佛整個房子都要被震塌下來，我的室友都被我震醒了。

咨詢師：我們嘗試著把夢中角色的想法和行為表演出來，重新演一次夢中的場景，可以嗎？你先嘗試著扮演夢中的“媽媽”，你能回想出媽媽讓你做一件什么事情嗎？

來訪者（思考片刻）：好像是去洗鞋子，這雙鞋子我本來打算丟棄的。

來訪者在放松的狀態下，再次回憶起她夢中的場景，咨詢師不斷鼓勵來訪者體會電話中“媽媽”的情緒，來訪者終于再現了“媽媽”強勢、不容置疑的口吻。當她充分融入角色，將“媽媽”的形象淋漓盡致地展現之后，咨詢師鼓勵她轉換角色，分別體會“自己”和“室友”在場景中的反應。在表演過程中，咨詢師運用了格式塔的“放大”技術，讓來訪者盡可能用力地跺腳并詢問她的感受：

咨詢師：在剛剛不斷加重跺腳的過程中，你感受到什么？

來訪者：我感覺自己不斷攀升的怒氣，我好憤怒啊！她憑什么要一再逼我做不愿意做的事！

咨詢師：好，邊跺腳邊把你的感受說出來：“我很生氣、很憤怒，你憑什么一再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來訪者在重復跺腳的過程中淚眼迷離，她終于把自己內心想說的話表達出來了。在體會完“室友”的感受后，來訪者也說出了自己對“整個世界”坍塌的擔心。

皮爾斯認為夢中的所有場景都是來訪者內心的投射。咨詢過程中，通過表演不同的夢中角色，來訪者逐漸認識到自己不被覺察的內心，原本模糊的感受變得清晰起來。

3.接納情緒。

咨詢過程的意外，有時候會大大出乎我們的預料。當你認為咨訪關系和睦融洽時，來訪者自發的“移情”不期而至，格式塔稱之為“未竟事宜”的力量。來訪者小A與咨詢師已經有過兩次關于交友問題的交談，她講述了進入初中后交友的不順遭遇，表達了對理想中“一對一”交友模式的渴望，更表示與咨詢師的談話真誠又平等，讓她覺得很愉快。隨即，她忽然提出讓咨詢師做她的“理想朋友”，當時“未竟事宜”帶來的震動、尷尬瞬間讓筆者不知所措：如何不傷害來訪者的感情又表明自己的態度？接納和平復了自己的情緒后，筆者回答道：“你的提議出乎我的意料，讓我有點尷尬。你是為何會有這樣的感受呢？”這個關鍵問答，讓咨詢師真誠地面對自己的“反移情”，坦率地表達了自己的情緒，又把它作為來訪者自我探索的一個契機。隨后，筆者告訴來訪者：“我們是咨詢室里的同伴，這種關系可以讓我們看到平時你和小伙伴交往時能夠自我提升的地方。真正的目的還是讓你在生活中找到適合自己的朋友。”

格式塔療法認為咨詢師也是人，也會有情緒，當來訪者的“移情”引起了你的“反移情”時，可以跟來訪者探討這種現象，覺察自己這種體驗的原因，幫助來訪者更深入地自我探索。

4.關注當下。

新生人際適應不良的案例中，很多學生都有執拗的懷舊情結，有人捧著小學畢業照淚流滿面，有人看著童年玩具傻傻出神。格式塔療法注重此時此刻，讓這些孩子通過直面現實來造句，如“此刻我有……”，增加來訪者的現實體驗。當他們接受“殘酷”的現實后，再點燃未來的希望，與他們共同探討現實可行之道。但探討可行性的過程不是一蹴而就的，往往需要反復進行總結調整。例如，小A在“理想朋友”與現實契合的過程中曾嘗試過多次：多對多的友情嘗試、理想朋友性格分化嘗試（敢于直言的朋友、熱情友好的朋友）、尋找身邊共同活動的朋友嘗試（值日生朋友、一起回家朋友）。三次咨詢之后，她終于在現實中獲得了友誼。

通過這些提高覺察、直面現實的方法，讓初中新生的自我認知從迷亂變得逐漸清晰，從而告別過去、拋棄幻想，積極面對新生活。

三、創造性地適應環境

覺察的提升，讓新生逐漸認識到自己的問題，但又無法抉擇，常糾結痛苦。格式塔療法的最后一步“創造性地適應”，不僅強調來訪者在“極性”體驗中尋求動態平衡，也強調咨詢師對技術的“再創造”。以小B為例，通過放大技術增強來訪者的覺察之后，她開始糾結于是做一個孤獨但自由的人，還是做一個人云亦云但會換位思考的人。空椅技術的核心是“內射外顯”，由于環境的限制，咨詢師提出了一種由“空椅技術”轉換而來的方法，讓來訪者分別在一張紙的兩邊盡情表達做這兩類人的優缺點，并設想其未來發展的可能性。學生的筆走走停停，一會兒凝眉深思，一會兒奮筆疾書，完成之后她如釋重負：“完全做孤獨的人，思想上比較自由，但會沒有朋友；完全做合群的人，朋友比較多，但我就會變得不像我。”

咨詢師：那能不能整合一下，保留最合適的部分呢？

來訪者（思考）：我想我會保留我思想的自由，有時候可能需要忍受一些孤獨。但如果別人意見跟我不一樣時，我也可以嘗試著接受。

當天晚上，她的QQ簽名改成了“做新的自己，開始新的生活”。

筆者在本校近一年的咨詢實踐證明：這種創造性、發展性的療法，對一般心理問題或者癥狀重、時間短的嚴重心理問題效果顯著，特別適用于新生適應性問題的心理干預，同時，也適用于大學生環境適應、畢業生工作適應等其他類型的環境適應性問題。格式塔療法雖然應用前景廣闊，但由于該療法需要深入的自我探索、強烈的情緒體驗，并不適用于分裂性、邊緣性、精神病性的來訪者，這也是需要心理工作者在初診接待時，進行及時篩選和鑒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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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6009（2017）40-0049-03

趙斐恒，浙江省溫州市第二十五中學（浙江溫州，325024）心理健康教師，二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