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長（組詩）

蘇美晴

秋水長

隨著人流，我走出了一條河的兩個岸

中間的河水，夏天洶涌，冬天平靜

秋天，瘦成一跨的距離

更多的時候，我必須是飛過岸去的一只秋雁

空間的背景里，有落葉紛紛

其實，我想到的離開和回轉

都不過是隔水相望的一種情緒

泥土泄露出往昔的秘密

一朵白云，騎上一座叫故鄉的城

落日歸巢的那一天

天空也低了下來。很多日子

就這樣，沒了

很多惆悵和憂傷，一下種進心里

我看見我涉水過河

但她始終抓不住那個自語，寫詩

忽然把什么都忘記的我

老照片

媽媽說，苦難的日子，那臺機器

是攝魂的工具。即便是照全家福

也要藏起一個

上天是多么嫉妒團圓和幸福

就像一巴掌的灰塵或者草芥

多么害怕一股風吹

一張老張片，總有發黃的印記

恍若我就是那朵云

正走過鏡頭，俯瞰我的親人

恍若我是長在鏡頭外的一朵花

能開出人間的繁榮與昌盛

只有一顆脫齒的門牙，掉進記憶的深處

現在，我手里拿著一張老照片

卻找不到我的蹤跡

像我從未來過人世，又恍若是

一直一直隱遁在人間

不交出我的幸福，也不交出我的苦難

納米布的千歲蘭

多么詩意，把陌生的，窒息的

死死抓住的，一塊干涸的地方

稱納米布。把長在那里的一株嘴里含著

紅色果實的草，稱千歲蘭

一些人低徊在贊美和頌揚的詞語里

一些人剝皮剔骨，恍若是要植入一株千歲蘭

不死，不眠，也不逃亡

接受命運的時候，就接受自己

即便是缺齒的歲月，依然能咬痛每根神經

依然在徹夜不眠的時候，視苦難為珍寶

而我卻不想是納米布，也不奢望長成一株千

歲蘭

我只想這么活，或者那樣死去

更多的時間交給風。一場布施后

草芥欣榮。即便是在干涸的沙漠

只要你想，就有活下去的理由

納米布的千歲蘭，我只想用一塊畫布

涂出你降臨人世的油彩

生是什么，死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