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我就痛恨你

李尚龍

我對痛恨的理解，其實和很多人一樣：要不就是你奪走了我的妻子、羞辱了我的親人，要不就是你欺騙了我，或者傷害了我的感情，最次的就是你無緣無故地罵了我，我才會痛恨你。關于痛恨，我一直覺得不是一個好的選擇，無論是誰，與其去恨一個人，不如去忘記一個人。每天這么多事，不是萬不得已，哪兒來的時間去恨別人，何況發怒本身對身體就不好。只是，現在的人，在互不相識的前提下，會時常勃然大怒。發怒的原因不詳。

就好比娛樂圈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前些時間，一個明星離婚的事情想必除了當事人之外，和誰都沒有關系，他發文章說自己離婚了，罵聲便不絕于耳，一個網友隨便說了一句：“你退出××節目吧。”結果沒想到，他竟然回復了：“好的，對不起。”

且不說這是不是公關團隊在炒作，不管是不是無心插柳，結果，粉絲爆炸了：我的偶像憑什么給一個路人回復啊，憑什么她一個腦殘就讓我們的××節目中看不到偶像，憑什么她的一句話就能傷害到我的偶像。不行，弄死她！于是，鋪天蓋地的謾罵不絕于耳，罵聲開始轉移，該網友的這條留言被回復數十萬，臟話不絕。看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后來，這個小姑娘被人肉出來，是一個在校生。后面，似乎又發生了很多事情，有人說這是公關方式，有人說小女孩根本不存在，云云。

無論結果是什么樣，想必很多人的憤怒都迷茫了，他們開始問：“我為什么要罵人，我是不是被利用了？”

我想，無論是誰，只是發表了自己的一個觀點，無論正確與否，又沒有人身攻擊，不應該被罵成這樣，也不值得去罵。

在網絡社會上，人和人之間的容忍度越來越低，因為吵架的代價也越來越低，在互聯網的保護下，人身攻擊的代價和成本也越來越小。我曾經在一個很受人尊重的大師微博里，看到了各種不堪入目的留言，而留言的，都是一些90后的小朋友。他們只是知道，你說的這句話我不愛聽，所以我要罵你，罵你是應該的，誰叫你出名了。我罵你你又不可能來打我，所以我瘋狂地罵，你要是回復我了，說不定我還增粉呢。

其實這些源源不斷的罵聲，幾乎都來源于自己的不自信和沒有什么存在感。世界的美好，就是因為人和人的觀點不一樣，我們的觀點不一樣，完全可以去平靜地討論，而不是臟話連篇地出擊。這樣解決不了問題，只會加重或歪曲問題，一件事經常變成了另一件事。

很早以前，我寫文章不是很出名，寫的文章沒什么人看，那個時候，我經歷了一些感情上的事兒，別人的、自己的，于是，很多文字都和感情息息相關。但每次寫完之后，我都會看很多遍，確定不針對任何人群，不讓人受傷，才發出去。可是，無論我寫什么，總有些人留言開罵。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了了，明明一篇不得罪任何人的文字，為何還有人要罵？于是，我點開了那個罵人者的頁面。這時，我才發現，他誰都罵。而罵的人，都是網絡上知名度很高的人。那一刻，我挺榮幸的。后來我又翻了他前面的微博，才發現，原來他在半年前失戀了，那條微博上寫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我是多么優秀，我要火到讓全世界的人都認識我。”從那條微博后，幾乎每個有點兒名氣的人都讓他罵了一遍。

我心想，原來不是我寫文章怎么了，而是因為他已經將罵人當成了習慣，為的就是簡單地出名。可是，為什么他要針對我的文字呢？

曾經看過劉震云前輩的一本書《一句頂一萬句》。楊百順的一生讓我感受到了中國人為什么活得這么累。他的名字改了又改，從楊百順變成楊摩西，又變成吳摩西……生活也是從一個地方顛沛流離到另一個地方。中國人講話，總喜歡將一句話變成另一句話，讓一件事情變成另一件事情。明明說的是文章的觀點，心里想的卻是女朋友分手。于是，不管文章說什么，開罵就好。可是，當這些人真正見到自己罵的人，可能就只會點頭哈腰了。

可能很多人罵人無意，只是覺得好玩兒，可是，我們的生活是不是應該有一些責任感。

其實誰也不知道這些憤怒來源于哪里，或許，只是因為，莫名我就仇恨你。

（摘自《你只是看起來很努力》中國友誼出版公司 圖/游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