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永勝
改變公眾認知,家族基金會需要變得更加開放
說到家族基金會,好像總給人以刻板印象,覺得家族基金會是草根的、傳統的、視野不開闊的。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為家族基金會更應該讓自己變得開放,走向國際化。
牛根生先生是一個有國際視野的人,他做“蒙牛”時就想把牛奶賣到全世界,后來蒙牛成功進入香港、澳門地區以及蒙古、美國和東南亞等國。要把產品賣到全世界可能有一定難度,但是要把錢花到全世界,或者用我們的錢把世界上的錢整合過來,卻相對容易些,這可以說是個“資本戰略”。
牛根生先生最早在2003年提出,“希望公司上市后將所持蒙牛公司的全部股份捐贈出來,通過合法有效的方式和途徑回饋社會。”當時基金會管理條例尚未出臺,也沒有任何其他法律依據,我們根據律師的意見只能先成立一個社團組織—“老牛公益事業發展促進會”,再下設一個專項基金—“老牛專項基金”來做公益。
2007年,我們正式在內蒙古自治區民政廳登記注冊了“老牛基金會”。此前國內沒有家族基金會的提法,我們就到國外考察,走訪了包括美國洛克菲勒基金會、卡內基基金會、英國查爾斯王子慈善基金會在內的歐美數十個家族或個人基金會,向他們“取經”。所以老牛基金會從成立時就考慮了國際化因素,可以說有著與生俱來的國際化“基因”,通過十幾年的實踐,也有了一些國際化的認識和感悟。
老牛基金會的國際化認知
國際慈善是“民間外交”,國家其實是鼓勵基金會走出國門的,但畢竟中國的基金會國際化尚在“初級階段”,相應的政策環境還不成熟,比如資金的匯入匯出、境內外機構的設置等;另一方面,目前的社會環境也對基金會國際化造成一些困難,比如一部分社會輿論認為:中國的問題都還沒有解決,怎么能把錢拿到國外去解決別國的事情呢?
老牛基金會是國內第一個,也是目前我認為比較成熟的家族基金會。一直以來,老牛基金會在國際化方面都是謹慎前行,我們在做項目之前,會盡量考慮到方方面面的情況。
國際化過程中,需要考慮國家外交方面的方針、政策、策略等,盡可能保持民間和國家的一致性,做國家外交之下的民間補充。在此基礎上,我們盡可能把國際化的項目做到中國,因為我們畢竟是發展中國家,需要解決的社會問題相對較多。比如我們跟鮑爾森基金會合作開展的“中國濕地保護”項目,以及和美國大自然保護協會(TNC)合作的“內蒙古盛樂國際生態示范區”項目,都落地中國。
從老牛基金會國際化的歷程來看,我認為家族基金會國際化主要有五個方面的考量:
首先,慈善理念和文化要國際化。基于什么樣的理念和文化就會做什么樣的事情,要有國際化的意識,這是最基本的。
其次,管理運作模式要國際化。比如慈善資產如何合理配置,保值增值如何控制風險,年度收入/支出如何適當配比,保證機構的可持續發展等,這些都要有國際化思維。
第三,慈善項目要國際化。項目怎么選擇,是不是用最少的錢去撬動最大的資源、解決最具影響力的問題,是不是充分考慮了成本/收益的關系等。比如災后重建,本來建一個結實的民房是最好的方案,你非要蓋一個類似“別墅”的房子,算經濟賬我認為就是浪費。
第四,專業人才要國際化。 就是你的團隊要有國際化的視野和技能。所有的國際化表現最終都是通過人來完成的,而語言又是國際化首當其沖的“工具”,所以我的團隊里招聘大學生,首要條件就是英語要過關,最起碼能夠無障礙交流,能夠處理一般性文件。在這方面我們目前還是有點薄弱,有待進一步提高。
第五,我認為還要不斷地進行國際間的交流與合作。我們每年都要進行一些國際交流活動,包括出國考察、參加會議,以及邀請國外的基金會到訪我會交流學習等。
老牛基金會的國際化思路及模式
截至目前,老牛基金會累計開展了17個國際項目,公益支出達8638萬元人民幣(不包括“內蒙古盛樂國際生態示范區”項目)。我們一直在現行體制及行業環境下盡力探索家族基金會國際化的更多可能性,也日益形成適合我們自己的一些做法。
我們盡可能選擇與國際上一流品牌的基金會合作,以及和業界普遍認可的、沒有政治目的、沒有其它非公益目的的基金會合作。在合作過程中,盡可能雙方共同出資、共同完成項目,以便建立一個平等交流、互相學習的平臺,取得雙贏。
為什么要選擇一流品牌的基金會?因為從他們身上我們能學到更多東西,同時也能提升我們自身的品牌。項目合作的過程,既是一個達到慈善目的的過程,又是一個互相學習交流提高的過程。
老牛基金會從成立之初便開始了自己的國際化進程,這十幾年來,我們不斷進行廣泛的國際交流,同時也盡可能展示自己,在此過程中增進與國外基金會的互相了解。在廣泛交流的基礎上重點聚焦,聚焦老牛基金會與對方基金會的共同關注點,比如和鮑爾森基金會合作之前,我們就已經在西藏做過保護濕地的項目,環保是老牛基金會和鮑爾森基金會共同關注的領域,所以雙方合作“中國濕地保護”項目一拍即合。找到共同的關注點之后,雙方便進行充分的可行性討論,簽署合作協議,進入項目合作程序。
老牛基金會成立之初我們就很注重交流,但那時候主要是向國內“中字頭”的大基金會學習為主,經過一段時間的積累,我們有了一定的“資本”跟國外的基金會交流合作,也有很多值得國外基金會學習的地方。比如國外的基金會更多是一種流程性和系統性的工作方式,而我們會把每一個環節、每一個細節都做到非常嚴謹。
當然,在國際交流合作過程中也遇到過一些困難,主要是由于語言和文化的差異,溝通成本會很大,項目推進的時間會放慢。同樣的項目,我們自己在國內做,可能半年就完成了,如果跟國際團隊合作,可能需要持續一年左右。對項目的重點理解也會有差別,對項目重點的把握理解上不一致,常常會出現分歧。
出現分歧怎么解決?最基本的一點,雙方一定要互相尊重和信任。在這一前提下,遵循“入鄉隨俗”的原則,如果項目在國外,我們可能就以對方的意愿為主,如果項目在中國,那我們就希望更多以我們的意愿為主。
老牛基金會的國際化展望
老牛基金會是牛氏家族世代傳承的一個起點,作為第一任秘書長,對家族慈善事業的開啟是否精彩,是否有戰略眼光,是否有可持續發展的安排等,都很重要。
我和牛根生先生在蒙牛共事時有一個并肩作戰的過程,彼此非常坦誠相見,他對我放心,我對基金會上心,所以在老牛基金會的管理運營方面,他只會給出大方向和大思路,其他的都放手讓我的團隊去做。這對我的挑戰實際上也是非常大的。
如何才能做好一個國際化家族基金會的“掌門”,也是我時常考慮的問題。首先,我認為要有“超常的”責任心。家族基金會的捐贈來源于一個家族的幾乎全部財富,秘書長不僅要對基金會的“錢”負責任,還要對捐贈人整個“家族”的事業負責任。即不僅要考慮如何把錢花好,還要考慮如何把基金會一代代很好地傳承下去。而基金會資產的配置、保值增值以及家族人才的培養和鍛煉又是重中之重。
其次,要舍得付出,因為我選擇的這個行業和工作類型就是一個付出型的。創始人把財富和事業都交給我了,同時,我的團隊除了基金會的事務外,還會涉及一些家族事務,這就需要我們加倍努力付出,才能把工作做好。
第三,還要加強學習。以前我基本上隔一年去美國考察一次,在美國起碼考察了四圈,每一圈都跟不同的基金會交流學習,有個人、社區、企業、家族等不同基金會,有上百年的老牌基金會,也有剛成立的新型基金會。前不久又去歐洲考察了一圈,包括一些國王基金會、跨國大企業基金會、信托基金會等,同樣收獲非常大。同時在國內也積極參加一些學習研討會、專題演講會,利用雙休日擠出時間上了中國公益研究院EMP課程等。
通過老牛基金會國際化的過程,我們也展示了中國家族基金會的形象,展示了中國富人家族是如何看待財富、如何對社會承擔責任的風貌。這些都讓我們的視野和心胸更加寬廣。
牛根生先生不僅用其國際化戰略主導基金會的發展,同時也身體力行地踐行著,利用其個人品牌、影響力等國際交流方面的便利條件,作為中國慈善聯合會的副會長、中國公益慈善國際化典型代表之一,助推著我國整個公益慈善行業國際化的不斷提升。
家族基金會國際化的好處顯而易見。從老牛基金會的角度,我們積極倡導,努力推動,讓更多的家族基金會走上國際舞臺。(整理:謝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