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的名字

◎王充閭

藝術家的名字

◎王充閭

一年前，在遼寧電視臺文藝晚會上，省內知名人士紛紛到場，正在沈陽演出的全國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李勝素女士也應邀出席了。節目進行過程中，慣于接茬兒、逗趣兒、說廢話的主持人一時雅興大發，即興提出一個有趣的問題，請在場的人解答：

“請各位觀眾分析、解答：李勝素女士的名字——‘勝素’二字，有什么含義？”

主持人的語音剛落，坐在前兩排的幾位名流當即舉手響應。

一位從事藝術教學的老師說：“‘素’者，質樸、素雅之謂也，不施粉黛，明慧天成，達到了美的極致。‘勝素’就是取勝之道，在于抱樸守素。”

一位從事國學研究的學者站起來講：“這個‘素’大有講究。一是純白，純白的質地上施以彩繪，叫‘素以為絢’，這是見諸《論語》的；二是屬于根本性質的事物，比如質素、元素；三是安于現在，《中庸》里說‘君子素其位而行’，朱熹的解釋是，安于現在所居之位，為其所當為。‘勝素’則表明，不能安于現狀，必須積極進取。”

一位女作家以頗快的語速講：“‘素’可以理解為‘樸素的底子’。張愛玲說：‘唯美的缺點不在于它的美，而在于它的美沒有底子。’這‘素樸的底子’就是日常生活的痕跡，就是張愛玲文字中的獨特韻味。‘勝素’就是崇尚這種‘素樸的底子’，體現了一種生命哲學、人生的追求。”

臺下仍然有人舉手，但主持人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然后走到李勝素女士面前，說：“請您自己談談對名字的認識，是哪一位藝術大家給您起了這么一個高深、儒雅的名字？”

只見李女士站起身來，謙虛而嫻雅地給觀眾們鞠個躬，說：“感謝各位對我的高看！其實，我的名字沒有那么多的講究。我是河北柏鄉人，在我們老家，女孩的小名都帶個‘小’字。我出生之后，奶奶抱起來看看，說：‘長得很素氣，就叫小素子吧！’我奶奶一個大字不識，她哪里懂得那么多學問！”

一番話說得全場嘩然，接下來是熱烈的掌聲，最難堪的要數那幾位“考據家”和“名師”了。

所以說，凡事應該順應自然，不宜穿鑿過度，無限吹求。在人們的心目中，過于簡單的事物體現不出高深的學問，于是他們習慣于把本來十分簡單的問題復雜化，層層追索，步步深挖，最后竟然鬧出了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故”。

（摘自《用破一生心》萬卷出版公司 圖/趙勝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