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小夫妻

◎張 辛

一對小夫妻

◎張 辛

我曾參加過一次大會，會務(wù)組請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院士作報告。初見老人家，我嚇了一跳！且不說外貌與才高八斗不太沾邊，看起來更像種地的農(nóng)民，年齡也不像80歲的老人，沒有耄耋之態(tài)。

老先生上臺一講話，立刻就能知道他是有兩把刷子的，論點論據(jù)獨到，思維創(chuàng)意領(lǐng)先，讓我這樣長期與前沿資訊打交道的人都耳目一新。正聽著過癮，臺下有女士抗議：“你超時了！規(guī)定半小時，你占用了下一位發(fā)言者的時間，這樣很不禮貌！”老先生立刻笑瞇瞇地道歉，草草總結(jié)一句，就下臺了。

再上臺的是一位英姿颯爽的女軍人，一頭銀發(fā)，腰桿筆挺，風(fēng)度翩翩。她一上臺就敬禮說：“我替院士道個歉，耽誤大家的時間了，我盡量簡短發(fā)言，爭取把時間補回來！”大家哈哈大笑，她有些不好意思，說：“我是院士的愛人，下面是我今天的發(fā)言……”

老太太是一名醫(yī)生，這對夫妻的年齡加起來超過150歲，依舊奮戰(zhàn)在臨床一線。吃午飯的時候，我有幸與這對夫妻同坐一桌，妻子妙語如珠，性格直來直去，一點兒也不給老公和旁人留面子。我們還沒夸老頭兩句，老太太就打斷我們說：“別肉麻了，他的斤兩我知道。他又不給你們發(fā)工資，你們與他的工作不交叉，評職稱也用不到他，就不要假客氣了！”

我哈哈大笑，問：“婚姻如此難處，你們?nèi)绾巫龅晋Y鰈情深？”

老太太思索了一下，干脆地答：“因為我們不睡一塊兒。我住樓下，他住樓上。”

我又要笑了。

老太太也笑，說：“我們天天干仗，干一輩子了。”老先生最大的優(yōu)點是只要太太說話他就點頭，說：“太太總是對的。”

分別前，我?guī)屠咸嗉绨颍{(diào)理一下頸部肌肉。我摸到她的頭皮，忍不住贊嘆：“這樣干凈無阻滯的頭皮，年輕人里都難找！您這是要活過百歲的節(jié)奏啊！”

老太太立刻跟老先生說：“聽見沒有？我要活100歲的，你不能少于120歲！”

我逗她：“不是一生干仗？干嗎還要綁一塊兒？”

老太太答：“多老都不能放過他！”

我真是笑暈。

走出會場已是月明星稀，聞著西湖邊桂花的香味，感覺心情好美。

我愈來愈不怕面對老年。

（強子 摘自《聯(lián)合早報》 圖/全景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