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鄉（組詩）

路延軍

心語

回到世界的開端

才知道所有的欲望

像一陣狂風

把你的帆船吹到海平面以下

成為母親日夜的眺望

鐘聲從記憶中返回

一切還是那么無聲無息

一切還是那么四季分明

莊稼支撐古老的天空

草木恣意生長

鳥兒自由飛翔

河流靜靜地穿過晝夜

流向神秘的地方

有些人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有些人回來了又走了

帶著難言的幸福

說不出的悲傷

彼此的心事

滄桑的問候和笑容

知道多少

與中年干杯

醉倒了多年的時光

在田野上行走

在田野上行走

穿行在色彩濃烈的鐘里

被強烈的光線照亮

那積聚多年的陰影

花朵沿著風的方向盛開

草木掩映著古老的

國土，莊稼安靜地抽穗

孕育著內心的夢

我激動地沉默不語

追著領路的鳥語奔走

在一支歌的回聲里

我愛這田野上的一切

我贊美這田野上一切

我更愛這田野的管理者

他們創造財富，又一無所有

星空下

夜風徐徐吹送

蟲鳴蛙鼓，樹冠山巒般起伏

親人們幸福地睡去了

我躺在父親的搖椅上乘涼

異常密集而明亮的星辰

撲面而來，帶著早年的回聲

古老的星座還在

但美麗的傳說無人說起

無人傾聽

陌生的童年

從動畫頻道趕往未來

未來，最終凝成濃重的霧

覆蓋秋天的河

多么安靜地地方

干凈的地方，當初為什么

不顧一切地離開，現在

又為什么不顧一切地回來

在故鄉

在那些濃蔭覆蓋的院落里

人仿佛僧侶般安靜自在

天使在瓦礫與天空之間往返

果實在綠葉下做夢

螞蟻和蝸牛在樹干和墻壁上

旅行，閑逛人生

我像個孩子圍繞著母親

陪她喝茶，說話

往事如她指間的針線沒有盡頭

我深知她的孤獨和辛酸

她一生未離開村莊

但她經歷的故事和風暴

遠比我所經歷的

更苦澀，也更恐怖

夜深人靜的午夜

記憶核對著星辰的密碼啟動

一扇扇塵封的門

那里面儲存著大量的

動植物的文本

還有一些煤油燈的溫馨

老照片

凝視那些黑白照片

拼貼出的家，鄉村和時代

我在其中微笑

似乎向著沉默的未來

核對模糊的信息

艱難地辨認，早年的陽光

如夢照亮我們

在生產隊的鐘聲中

在老屋的背景中

我不斷地變幻，像一縷炊煙

順著彎曲的小路

飄向屋頂以外的天空

說不出的憂傷

像林地上的落葉

被回憶的光線照亮

在故鄉，有說不出的快樂

也有說不出的憂傷

在屋舍之間逗留

打量童話世界里的自己

站在河岸上久久地眺望

變幻不定的云朵

在莊稼林中穿行

傾聽早年的姑娘的歌聲

在星空下仰望

那些還沒有數清的星星

然而，父輩們所剩無幾

同輩們已步入中年

后人風暴般離去

留下一片荒涼給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