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公證債權文書的強制執行

摘 要 本文以民間借貸合同為例，對公證債權文書強制執行的概念、法理價值取向和執行程序進行了概述，并對公證債權文書制度在理論和實務中所遇到的主要問題進行了闡述，包括債權文書的審查標準，公證債權文書的可訴性及其存在“確有錯誤”的情形。

關鍵詞 公證債權文書 強制執行 民間借貸

作者簡介：劉宇，武漢大學法學院訴訟法學專業民事訴訟法方向碩士生。

中圖分類號：D926.6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2.202

一、公證債權文書的概念

由于法律傳統和社會管理體制的不同，形成了具有不同執行效力的兩大公證制度：以美國和英國為代表的普通法系國家的公證制度和以德國、日本、法國為代表的大陸法系國家的公證制度。普通法系國家奉行私權自治原則，對公證的內容實行自愿原則，相關法律法規很少進行規定，公證文書并不能作為法院強制執行的根據。而大陸法系國家大都設立完整的公證制度，有關公證強制執行效力的法律規定中，都強調公證強制執行效力的無可懷疑性。大陸法系國家公證制度又稱為拉丁公證制度，在拉丁公證制度中，公證文書可以作為法院進行強制執行的執行依據，如德國、日本、法國等，其相關法律都明確規定公證文書可以作為法院強制執行的根據。

通過對我國《公證法》的研究與分析，公證機構可以進行的公證對象包括行為、文書等，其中債權文書是公證機構的主要公證對象，而民間借貸合同公證又在債權文書公證業務中占據重要地位。公證債權文書的強制執行效力指的是如果債務人不履行或者不完全履行經過法定程序公證的債權文書約定的內容，不必經過法院的審判程序，債權人便可直接向有管轄權的法院申請執行。上述債權文書應該具備下列特征：1.內容的法定性。依照《關于公證機關賦予強制執行效力的債權文書執行有關問題的聯合通知》（以下簡稱《聯合通知》）的規定，只有以給付一定貨幣、物品或有價證券為內容的債權文書才能被公證機構賦予強制執行效力，只有具備此類內容特征的公證債權文書才能被法院執行。2. 債權債務關系的確定性。債權債務關系的確定性主要指債權人和債務人是確定的、債務有確定的履行期限、以及雙方當事人對債權債務無爭議。3. 債務人作出承諾的自愿性。債務人應當以明示的方式作出其不履行或者不完全履行義務時自愿接受強制執行的承諾。那么賦予強制執行效力的民間借貸合同自然要滿足上述三個條件，民間借貸合同是借款人到期向出借人返還借款和利息的合同，其當然符合賦予強制執行效力的債權文書內容法定性的條件；借款合同中應有明確的出借人和借款人，雙方主體僅限于公民與公民之間、以及公民與非金融機構的法人或者其他組織之間，出借人和借款人之間的債權債務關系應當是明確的，雙方對償還借款這一法律事實不存在爭議，并且約定了明確的償還借款和支付利息的期限；借款人在借款合同中以明示的方式表明當其不償還借款或者無能力償還借款時，出借人可以直接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

二、公證債權文書的強制執行的法理價值取向

強制執行的法理價值取向是效率優先，追求的是迅速、及時地實現法律文書中確定的債權。那么公證債權文書的強制執行的法理價值取向自然是效率優先，一旦債務人不履行或者不完全履行債權文書約定的內容，債權人無需經過法院的訴訟程序，便可直接進入法院的執行程序，提高了債權人實現債權的效率，同時有利于疏減訴源，節約司法資源。雖然強制執行在價值上注重效率優先，但又不能單純追求效率而使執行喪失公正性，要在追求程序效率的同時避免妨害實體公正，最終實現公正價值和效率價值的有機統一。

三、公證債權文書的執行程序

依照《民事訴訟法》的規定，可以向法院提出公證債權文書執行申請的是債權人或者其權利繼受人，且必須在法定的執行時效內向有管轄權的法院提出執行申請。依照《民事訴訟法》第239條的規定，申請人的申請期限是兩年，應從賦予強制執行效力的債權文書約定的履行期間屆滿之日起算，申請人如果無正當理由超過申請執行的期限，且沒有中止、中斷事由的，喪失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的權利。依照《民事訴訟法》第224條第2款的規定，對賦予強制執行效力的公證債權文書有管轄權的執行法院是被執行人住所地或被執行財產所在地的法院，具體有哪一級法院管轄，可根據執行標的大小以及是否含有涉外因素來確定。

通過對《公證法》第37條第2款和《民事訴訟法》第238條第2款的研究，筆者發現，法律并未對法院進行審查的方式和內容作出具體明確的規定。筆者認為，法院應從程序上和實體上兩個方面進行審查，程序上審查的內容包括申請人是否屬于適格執行申請人、法院是否有管轄權、申請人是否持有公證債權文書和執行證書，以及申請人是否在法定的申請期限內申請執行等；實體上審查的內容主要是公證債權文書的是否“確有錯誤”，法院應當參照相關法律法規的規定和具體實務情況進行審查，筆者將在后文進行詳細闡述。

四、公證債權文書強制執行的涉及問題分析

（一）債權文書的審查標準

依照《聯合通知》的規定，申請人向法院提出強制執行的申請之前，應取得原公證機構簽發的執行證書，同時《聯合通知》規定了原公證機關在簽發執行證書時應該進行審查的內容。筆者認為，公證機構作為公正債權文書的簽發者，當然應當對債權文書合法性和真實性進行審查，而且，法院處理公證債權文書的強制執行的相關案件時，可以向公證機構調閱公證材料。所以，對債權文書，公證機構應全面審查，如債權文書的內容是否以給付一定貨幣、物品或有價證券為內容；當事人是否故意規避法律，將不應予以公證的債權文書申請公證的；當事人是否惡意串通將債權進行公證損害他人合法權益的；債務人在公證債權文書中是否以明示的方式作出接受強制執行的承諾等等。

對于民間借貸合同，公證機構應當審查出借人和借款人之間的借貸關系是否明確以及借款人是否以明示的方式作出接受法院強制執行的承諾。針對民間借貸合同的特殊性，公證機構應當重點審查借款合同的以下方面：1. 民間借貸合同屬于實踐性合同，借款合同應自出借人提供借款時生效；2.出借資金的來源，為了確保出借資金來源的合法性，出借人應當提供相關的證明材料；3.借款人應當對借款的用途進行合理的解釋，必要時應當向公證機構提供相關的證明材料；4.利息問題是民間借貸合同的重要組成部分，出借人和借款人約定的利息應當符合相關法律法規的規定，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民間借貸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定》，出借人和借款人約定的利率不得超過年利率36%；5.借款合同應當對借款期限和還款期限進行明確的約定，當還款期限屆滿借款人未償還借款的，出借人可以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6. 出借人和借款人協議為借款合同提供擔保的，對于是否賦予擔保合同強制執行效力的，出借人和借款人應當進行明確的約定。當借款人不履行或者不完全履行償還借款的義務時，出借人應向公證機構申請出具執行證書，公證機構應當審查：借款人不履行或者不完全履行償還借款的義務是否確有發生；出借人和借款人對借款合同約定的償還借款的條款是否有異議等。

（二）公證債權文書是否具有可訴性分析

對當事人取得具有強制執行效力的公證債權文書，能否向法院提起訴訟？《公證法》第37條和第40條作出不同的規定，理論界和實務界對于該問題莫衷一是。最高人民法院2008年通過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當事人對具有強制執行效力的公證債權文書的內容有爭議提起訴訟人民法院是否受理問題的批復》（以下簡稱《批復》），明確了這一法律適用中的問題，對涉及相關爭議的案件，在程序上予以明確，要求先裁定，再起訴。對于公證債權文書是否具有可訴性，理論界和實務界爭議焦點是公證債權文書未喪失其效力的情形下：1.債權人能否在不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的情下，直接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2.債務人能否直接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對于債權人來說，筆者認為，債權人不享有直接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的權利：首先，如同司法機關依法作出的判決、裁定等文書，公證債權文書也具有執行上的法律效力。如果債權人已經取得了可以作為法院執行根據的其他機構作出的法律文書，就不能再取得法院作出的法律文書作為執行依據，即使債權人取得執行根據的方式不同，否則就在理論上違背了 “一事不再理”的原則；其次，債權人向公證機構申請債權文書公證的時候就意味著是其行使處分權自愿放棄了相應的訴訟權利。如果債權人違背誠實信用原則提起訴訟，那么將損害債務人的合法權益，造成司法資源的浪費。對于債務人來說，筆者認為，債務人不享有直接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的權利。在公證的過程中，債務人已經明確表示將按照文書規定的內容和方式來履行義務，如果債務人背離承諾向法院提起訴訟，則違背了“禁反言”原則，而且債務人極可能拖延債務的履行轉移財產以逃避債務，使公證債權文書的強制執行制度形同虛設。也就是說當具有強制執行效力的借款合同未喪失其執行效力的情況下，出借人和借款人都不具有直接另行提起訴訟的權利。

（三）公證債權文書“確有錯誤”的具體情形

對于哪些情形屬于“確有錯誤”，2015年之前，法律及司法解釋未作出明確規定，2015年新修施行的《民事訴訟法司法解釋》第480條從實體和程序兩個方面對公證債權文書“確有錯誤”的情形加以明確規定，相關司法解釋的完善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實務問題的解決，但是其規定過于簡單未能涵蓋實踐中的一些具體情形。筆者認為，以下幾種情形也應當認定為公證債權文書“確有錯誤”：案外人有充分證據證明債權人與債務人惡意串通將債權進行公證損害其合法權益的；公證員具有接受賄賂等嚴重違反法律法規規定的情形的；債務人雖然以明示的方式作出接受強制執行的承諾，但事實上未收到公證債權文書的。結合民間借貸合同的特征，以下情形可認定為公證的民間借貸合同“確有錯誤”：1.借款合同自出借人提供借款時生效，若當事人約定借款合同自簽訂合同時生效的；2.出借人和借款人惡意串通，將虛假的借款合同進行公證的；3.出借人和借款人約定的利率超過年利率36%的；4.借款人或者其委托代理人未親自進行公證的；5：公證員具有接受賄賂等嚴重違反法律法規規定的情形的；6.借款人未收到公證的借款合同的。

參考文獻：

[1]馬俊駒、余延滿.民法原論.北京：法律出版社.2010.

[2]楊與齡.強制執行論.臺北：三民書局.2001.

[3]司法部律師公證工作指導司.中外公證法律制度資料匯編.北京：法律出版社.2004.

[4]吳存根、吳劍平.破解公證債權文書在強制執行中的困惑.中國公證.2010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