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視野下中國社會學本土化運動中的理論發展

任強西北師范大學

國際視野下中國社會學本土化運動中的理論發展

任強
西北師范大學

“古為今用，洋為中用”是社會學自傳入中國起初就遵循的內在傳統。經歷了上百年的發展，社會學學科原則在中國也掀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論戰。源于西方世界的“實證主義”和充斥在學術共同體中的方法問題一直是社會學家研究和討論的重點。而真正屬于中國的社會學理論卻鮮有。理論自覺是社會學本土化進程中的必要環節。從文化自覺走向理論自覺也是中國社會學理論建構的必由之路。

本土化；理論自覺；國際視野；理論動向

中國人對于社會的思考和發問從古至今沒有停歇過。但真正意義上的中國社會學理論的發展要從嚴復的譯著《群學肄言》以連載的形式在中國出版開始算起。嚴復的翻譯并沒有遵循“信、達、雅”，而是在斯賓塞的基礎上或多或少的添加了自己的評論和看法。如果從那時算起，中國社會學理論的發展已經經歷了上百余年的歷史。在這百余年的時間里，中國社會學理論從無到有，并且伴隨著爭議，發展地跌宕起伏。1997年，社會學家鄭杭生提出了關于21世紀中國社會學的四大趨勢：社會學的本土化趨勢；社會學的國際化趨勢；社會學的綜合化趨勢和社會學的成熟化趨勢。

本土化并非西方國家和地區常常出現的一種追求獨立、擺脫約束的自由化傾向。[1]中國社會學追趕世界社會學的發展腳步起初的簡單“移植”是必要的，也是無可厚非的。但是，隨著中國社會的現代化發展，經濟水平的提升，原本的外國社會學的理論和經驗研究在中國實際經驗中卻顯得不是那么適合。因此，社會學的本土化進程迫在眉睫，讓中國的社會學進程成果參與世界社會學的學術成果是中國社會學發展的終極目標。當然，在社會學學科本土化議題上，大多數學者是持肯定態度的，但也有人不以為然。那些“不以為然者們”認為中國需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本土化是不可能也不現實的。[2]

社會學的本土化對未來的中國社會學發展大有益助。縱觀中國歷史長河，博大精深的中華傳統文化中蘊含著豐富的思想寶藏和國家發展內涵，這些“諸子百家經典”在過去的時光中暗淡失色，關注著甚少。究其原因，也許是“文化自覺”和“理論自覺”的匱乏和不自信。

一、早期社會學本土化的理論成就之思

社會學是“舶來品”。美國教會在中國創辦的第一個社會學系——滬江大學社會學系，就主要由美國布朗大學學者葛學溥、白克令等人任教。中國私立燕京大學社會學系建系之初，全系六名教師都是美國人，其中專職教師僅一人。[3]當然，本土化的理論不是對于國外社會學理論的摒棄，也不是社會學在中國的“閉門造車”。國外社會學對中國社會學提供了一種視角和方法論，在最初的社會學調查和實踐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同時，先輩社會學家們對國外社會學理論的探索對于剛剛起步的中國社會學學科具有借鑒性和指導性作用。但隨著大批的中國留學生紛紛回國后，社會學開始了早期的本土化，大批學者將所學理論運用于中國本土社會，在中國城市和鄉村地區做了大批的社會調查。這些學術成果和文獻填補了當時中國社會的資料空白，為后繼者提供了真實可信的參考資料，也是中國社會學史上珍貴的歷史資料。

早期的社會學家將大量精力投身于中國經驗和本土實際的探索中去。早期社會學家許世廉1925年在當時的《社會學雜志》上發表了《對于社會學教程的研究》一文，首先探究了中國社會學存在的問題，并且倡導建設“本國社會學”。

在眾多早期的社會學家中，吳文藻堪稱社會學本土化的引領性人物。他1929年在燕京大學任教時便開始在教學研究中大力倡導和推行社會學中國化的學術運動。他認為，社會學要中國化，最主要的是要研究中國國情。“社區研究”成為當時社會學中國化的核心議題。恰恰是吳文藻的提倡和推動，才造就了后來在社會學和人類學領域中久負盛名的一批知名社會學家，他們包括費孝通、林耀華、楊慶堃、李安宅、嚴景耀等。

1931年2月，在中國社會學社第一次年會上，社會學家孫本文做了題為《中國社會學之過去、現在及將來》的演講，在這次講話中他明確使用了社會學“中國化”概念，并且將“社會學中國化”作為中國社會學今后的四大“基本工作”之一。他先后出版了《社會學原理》、《現代中國社會問題》、《當代中國社會學》等著作，為后來者提供了大量的歷史依據。

學者周曉紅評價社會學家孫本文說，“對20世紀上半葉的中國社會學而言，孫本文最重要的貢獻并不在于其社會學觀點、思想及體系，而是在1926-1949年的20余年間，他對中國社會學學科的制度化建設所起到的推動作用。”[4]孫本文的著力點是建設符合中國現實的社會學理論體系。除了孫本文，還有其他社會學家也為屬于中國的社會學理論貢獻者自己的知識財富。

費孝通在《鄉土中國》中提出的“差序格局”理論，他揭示了中國人“關系取向”的行動結構和特征。[5]而社會學家潘光旦，則以優生學理論在20世紀早期的中國社會學界負有盛名，他提出的“位育論”。梁漱溟和晏陽初作為鄉村建設學派的代表人物雖沒有從根本上解決中國農村的問題但在發展農村教育和培養農村人才方面發揮了作用。鄉村建設運動中，他們將先進的農業種植技術和農村合作及鄉村公益事業在農村地區的發展奠定了基礎，大大推動了中國社會學的研究事業。鄉村建設運動雖然以失敗告終，但也從側面給了唯物史觀者們信心。推動了中國共產黨的革命事業，加速了中國社會的現代化進程。

上海大學則成為了早期高校中最先開始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馬克思主義社會學研究陣地。1923年6月，鄧中夏和瞿秋白擬定《上海大學概況》，決定創立社會科學學院。而在社會科學學院中首先設立了社會學系，由瞿秋白擔任系主任。除了瞿秋白和鄧中夏，還有張太雷、蔡和森、任弼時、惲代英和肖楚女等人。他們不僅接受了先進的馬克思主義思想，同時也在黨內擔任了重要的職務，吸引了許多的有志青年。也為中國共產黨培育了大批的領導干部。

但時至今日，中國社會學過分倚重傳自美國等西方社會學界的社會學“學術規范”與“方法”依舊未能得到改變。這種“洋八股”對中國社會學發展的不良影響確實存在。除此之外，過度量化導致專業研究與現實脫節的問題也一樣存在這樣的結果使社會學走上了自說自話的“貴族化”小圈子。當學術研究者迷戀于精密的分析圖表和一套套晦澀難懂的假設檢驗數據時，社會學已經有意無意地“繞開了”亟待關注的實際社會問題，拒絕了數以億計的普通公眾對社會學家的期待。[6]不少社會學家潛心鉆研具有代表性的數據表格，想要用“科學”且“高度可信”的表格和線條告訴讀者研究的真實性和代表性。一個個假設檢驗數據，一組組數學模型使他們的研究重點早已走出對于社會問題的思考。冰冷的數據難道就真的能代表具體的中國經驗嗎？到頭來，這種經驗的研究脫離了本土現實的理論根據，再套用西方社會學理論思想加以解釋，那么，中國社會就會變成國外社會學理論的“天然試驗場”。

結合中國的理論基礎和實際經驗，建構屬于中國自己的理論話語。批判地吸收和借鑒外國的社會科學研究方法或范式，從最新的研究方法中尋找適合中國本土的研究方法，形成自己獨特的話語體系。于此，才能建構出真正適合中國的本土化理論，與世界社會學一爭高下。

二、中國社會學理論發展的現狀及反思

中國缺乏真正意義上屬于中國本土的社會學理論，理論研究的情況也不容樂觀。中國社會學理論無論在概念、術語和話語形式還是研究視角和分析框架的建構上至今都沒有跳出西方社會學理論的框架，更不用說要借機建構起學術共同體所公認的本土化理論形態了。[7]經驗研究也只是在“自說自話”的體系里建構經驗，很難再推進理論的發展，相反，如果沒有深刻發展的理論也鮮有具有代表性的“中國經驗”。

在當今世界，大凡社會學研究較為發達的地區，都無不具有堅實的社會學理論基礎，即使以社會學的經驗研究最為發達的美國為例，大多數大學的社會學研究都是以基礎理論研究為主的，而大學以外的社會學則以應用研究為主，這種研究考察的重點在于社會學知識的本身，而不是學科的使用和應用問題。[8]社會學如果缺乏理論的想象和反思就必然會淪為對既定現實的無批判地肯定，這不僅就像一個先天不足而后天缺乏營養的孩子，難以在現實知識體系中立穩腳跟，而且勢必會造成社會學功能的喪失、根基的虛化和想象力的枯竭。

可見，理論的發展和對于本土化理論的基本建構對當今的中國社會學是一種挑戰，中國社會學想要在世界社會學體系中真穩腳跟就必須要有真正意義上的中國理論。這是中國社會學本土化的必然使命和時代要求，本土化的社會學理論也是未來的社會學者在進行中國經驗研究和探索時所遵循的依據。本土化的社會學理論則是我們理論想象力的堅實基礎。

1、從“文化自覺”到“理論自覺”

中國的理論建構和社會調查的基礎是要堅持“文化自覺”和“理論自覺”。

社會學家費孝通在1997年提出“文化自覺”先后在《對文化的歷史性和社會性的思考》、《關于“文化自覺”的一些自白》、《重建社會學與人類學的回顧和體會》等文章中，這些文章中多次提到“文化自覺”，可見“文化自覺”是費老學術晚年之時的工作重點和研究中心。在《對文化的歷史性和社會性的思考》這篇文章中，費孝通對于“文化自覺”有了一個鮮明也富有解釋力的概念定義。

社會學家鄭杭生隨后也提出了“理論自覺”。他強調要開發傳統。[9]可見，中國學術思想寶庫是一個用之不盡，取之不竭的寶庫。我們應該重視對自己的歷史和傳統文化的結合，史論結合才能對建構出真正符合中國社會學的理論。沒有歷史感的社會學作品是沒有底蘊的。那么，沒有中國歷史感的中國社會學作品也是沒有社會底蘊的。

2、研究方法的盲目跟從與中國社會歷史的特殊性

馬克思主義哲學將“普遍性”與“特殊性”的基本概念告訴人們。普遍性與特殊性有著天然的聯系，但也有原則性的區分。中國社會學的研究和世界社會學的研究便就是普遍性和特殊性關系的兩邊。中華民族的文化強調“天人合一”，這與西方世界的“天人對立”，“契約”觀念有著本質區別。西方的社會學理論以西方社會的風土人情和歷史現實為基礎，與中華文化有著巨大的區別。中國的古代文化深厚而燦爛，但是在社會學理論建構方面卻只有少數學者進行過探索。基于歷史的特殊性，中國社會學理論也具有理論解釋的特殊性。只有在立足于本國的傳統文化情況下建構出的理論才能真實有效地解釋中國現實社會。“對于實證主義傾向的學者來說，本土化并不是一個很受歡迎的詞語。他們也不太熱衷于談論“本土化”，如果說可以接受“本土化”這樣的提法，也只能是在這樣的意義上有限地接受，......“本土化”只不過是為建構普遍的社會學理論提供更豐富的“個案”，使其更加具有涵攝力而已。學者葉啟政說道：社會學本土化總的成果并不是那么耀眼，尤其是整個運動似乎遇到了瓶頸，甚至令人有著后繼無力的感覺。究其原因，便是少了基于本國傳統文化的社會學理論，國外的社會理論在解釋中國社會方面永遠缺乏理論的基礎和現實的根據。

除此之外，中國社會學的發展還要具有世界眼光。21世紀，互聯網科技的飛速發展，讓世界變得更加互聯，“地球村”的概念讓生活在當今世界的人懂得了如何才能更加有效并且良好的互動，中國社會學學科建設也處于世界的“互聯體系”之中。在世界社會學的研究和成果展示中，中國社會學必須要占有不可替代的地位。那么，只有具有鮮明特征的中華文化的社會學理論和社會學研究方法指導下的中國社會學才能使中國的社會學理論在世界社會學研究中占有一席之地。為了保證中國社會學的先進性和鮮明性，這種努力需要全國的社會學學者、專家和從事社會學研究的學者們共同努力和發展。

我們需要打破世界社會學領域中，西方社會學占有壟斷地位的特征。長期以來，西方社會學的理論和思想以及研究方法占據了中國社會學的研究和學術平臺，我們需要增強中國社會學的主體性，縮減對于西方社會學的依附性，在世界社會學舞臺做出富有反思、具有責任的競爭。

拒絕對于西方社會學的直截了當的“移植”，在中華文化的引導下，立足于本國的現實和中國社會學研究的實際環境，總結出真正意義上的中國經驗。

[1]劉軍奎.本土化：中國社會學的時代選擇.社會科學戰線，2016年第8期

[2]劉軍奎.本土化：中國社會學的時代選擇.社會科學戰線，2016年第8期

[3]鄭杭生，李迎生.中國社會學史新編.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70頁

[4]周曉紅.孫本文與20世紀上半葉的中國社會學.社會學研究，2012年第3期

[5]周飛舟.差序格局和倫理本位：從喪服制度看中國社會結構的基本原則.社會，2005年第1期

[6]劉軍奎.“貴族化”到“平民化”：中國社會學的選擇.內蒙古社會科學》（漢文版），2011年第4期

[7]文軍.何為“社會學理論”與“社會學理論”為何——兼論中國社會學理論研究的現狀及反思.湖南師范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7年第1期

[8]中國社會科學院外事局.美國人文社會科學的現狀與發展.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年

[9]鄭杭生.社會運行學派軌跡.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184頁

任強，西北師范大學社會發展與公共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政治社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