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現象研究綜述

孟 凡 青

(河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河南 新鄉 453007)

國外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現象研究綜述

孟 凡 青

(河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河南 新鄉 453007)

在希臘化時期的政治史中有一特殊的政治現象，那就是王后參政盛行。隨著國外學者對希臘化史研究的不斷深入，對這一時期王后參政現象的研究成果也相繼迭出，不論是希臘化通史著作，還是相關王后的專著對此都有深入的探究。在這些研究成果中，它們對王后參政盛行的原因、王后對政治、軍事的參與、王后的神化與崇拜都有詳細的分析。這些研究資料、方法和成果對于我國希臘化史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王后神化；考古資料

在希臘化時期*希臘化時期(The Hellenisitc Age)又稱“希臘化時代”，指亞歷山大東征后希臘文化與西亞、埃及文化相互交流和融合的時代，在時間斷限上一般從公元前334年亞歷山大的東征開始，到公元前30年托勒密王國的滅亡。這一時期亞歷山大帝國分裂后，經過繼承者之間的征戰最終建立了三個希臘化王國，分別為安提柯王國(Antigonid kingdom)、塞琉古王國(Seleucid kingdom)和托勒密王國(Ptolemaic kingdom)。之前，大多希臘城邦女性地位低下，她們除可參加宗教活動外，幾乎不能參與其他公共活動，更無政治權力可言，尤以雅典城邦的女性為甚。然在希臘化時期，女性的社會狀況卻得到很大改觀。更因各王國普遍實行君主制統治，王后以其特殊的身份獲得參政的機會，使這一時期王后參政*希臘化時期的“王后”與中國古代的“王后”在概念上略有不同，在中國古代王后即皇后，為皇帝之正妻，地位顯赫，其子定為王位繼承人。然在希臘化時期，大多希臘化王國國王實行一夫多妻制，國王對妻子與子女并未劃分等級，因此，本文中“王后”一詞是對希臘化時期各國王所有妻子的統稱。盛行。從亞歷山大時期的奧林匹婭斯(Olympias)，到繼承者時代的克萊奧帕特拉(Cleopatra)、*此為亞歷山大大帝的妹妹。在希臘化時期名為克萊奧帕特拉(Cleopatra)的女性很多。庫娜涅(Cynnane)、幼律狄克二世(Eurydice II)，再到三大希臘化王國建立后王后參政的普遍出現，遂使王后參政成為該時期政治史上引人注目的現象。特別是被現代人稱之為“埃及艷后”的克萊奧帕特拉七世(Cleopatra VII)，更把希臘化時期的王后參政推向了高峰。

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現象頻現，引起了國外學者廣泛的關注，對該歷史現象的涉獵或研究不僅體現在希臘化通史著作中，而且還出現了相當豐富的研究專著。

一、國外對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現象的研究

國外對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問題的研究，按時間和研究的特點可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從19世紀30年代到20世紀30年代，該時期對此問題的涉及與研究主要體現在早期希臘化通史和各王國通史中。第二個階段從20世紀30年代并延續至今，顯著特點是國外學者開始注重對希臘化時期各王國王后參政現象進行專門研究，并不斷拓展和細化研究領域。這一階段出現的標志是1932年美國古典學者馬卡迪(G. H. Macurdy)所著《希臘化王后：馬其頓、塞琉古敘利亞、托勒密埃及女性權力研究》一書的出版，它標志著對這一現象的研究已進入了專題研究的時代。

(一)第一階段

西方學者對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的關注從文藝復興時期已開始，這從當時的繪畫、歌劇、戲劇的創作中亦可以看出。最為著名的是英國戲劇家莎士比亞在1607年創作的悲劇《安東尼和克萊奧帕特拉》，把希臘化時期的王后搬上舞臺，演繹克萊奧帕特拉七世參政的歷程。此后在17—18世紀的西歐，也出現了很多關于托勒密二世王后阿爾西諾伊二世(Arsinoe II)的戲劇和歌劇，盡管這些劇作大多不能反映歷史的真實。*近代以來有關阿爾西諾伊二世的劇作名稱可參照卡尼教授(E. D. Carney)的新作：E. D. Carney， Arsinoe of Egypt and Macedon: A Royal Life，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3， pp.130-133.

對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的學術研究則從早期希臘化通史與各王國通史著作的撰寫開始。19世紀30年代，德國史家德羅伊森(J. G. Droysen)開創了對希臘化時代的歷史研究，其專著《希臘化史》*J. G. Droysen， Geschichte des Hellenismus， Gotha: F. A. Perthes， 1877-1878.雖然主要論及希臘化時期的政治史，但通過其他學者的引用和介紹，仍可看出該書涉及到王后對政治的參與。

自此以后，希臘化時期的通史著作不斷出現。1838年英國學者薩繆爾·夏普(Samuel Sharpe)出版了《托勒密治下的埃及史》；*Samuel Sharpe， The History of Egypt under the Ptolemies， London: Edward Moxon， 1838.1899年馬哈斐(J.P.Mahaffy)出版的《托勒密王朝下的埃及史》；*J.P.Mahaffy， A History of Egypt under the Ptolemaic Dynasty， London: Methuen & co， 1899.1902年比萬(E. R. Bevan)著有兩卷本《塞琉古王朝史》；*E. R. Bevan， The House of Seleucus， London: Edward Arnold， 1902.1903年和1913年法國學者布什·萊克萊爾科(A. Bouche-Leclerq)先后出版了《拉基德王朝史》*A. Bouche-Leclerq， Histoire des Lagides， Paris: E. Leroux， 1903.和《塞琉古王國史：從公元前323年到前64年》*A. Bouche-Leclercq， Histoire des Seleucides (323-64 avant J.-C.)， Paris: E. Leroux， 1913.兩本法文著作。比萬1927年又出版了《托勒密王朝下的埃及史》等，*E. R. Bevan， A history of Egypt under the Ptolemaic Dynasty， London: Methuen， 1927.這些著作大多以托勒密王國和塞琉古王國諸國王為章節敘述本國歷史，在論述各國王時，對王后參政均有詳細論述。如馬哈斐的《托勒密王朝下的埃及史》一書從亞歷山大大帝進入埃及寫起，一直到克萊奧帕特拉七世的去世。作者在分章記述托勒密各國王在位期間的歷史時，對阿爾西諾伊二世、克萊奧帕特拉一世(Cleopatra I)、克萊奧帕特拉二世(Cleopatra II)等王后的參政都有詳細的分析。這些涉及王后參政問題的學術性著作的問世，激發了學術界開始對王后參政現象進行專題研究。

(二)第二階段

如前所述，1932年馬卡迪出版的《希臘化王后：馬其頓、塞琉古敘利亞、托勒密埃及女性權力研究》*G. H. Macurdy， Hellenistic Queens: A Study of Woman-power in Macedonia， Seleucid Syria and Ptolemaic Egypt， Baltimore: The Johns Hopkins Press， 1932.一書，標志著國外對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現象的研究進入了一個新階段。該書以紀傳體形式分別論述了馬其頓、塞琉古、托勒密三大希臘化王國重要王后的事跡，所引文獻大多為古典學家和同時代希臘化專家的著作，具有很高的學術價值。馬卡迪以紀傳體形式對王后參政進行專門研究的方法，深刻影響了此后的希臘化史研究者，也促進了他們對某些王后進行整體研究或個案研究。

1.對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的綜合性研究

所謂綜合性研究是指研究者對希臘化時期的多個王后，按專題或紀傳體的分類方式放在一起進行整體研究，所涉及的時空范圍比較廣泛。這一方式往往是對某一王國的所有王后，或對這一時期的所有王后進行研究。美國古典學家伊麗莎白·唐納利·卡尼(E. D. Carney)進行了較多此方面的探究，其所著《馬其頓婦女與君主制》一書對馬其頓王國重要王室女性盡有涉獵。作者從腓力二世的母親幼律狄克一世(Eurydice I)開始，依時間順序進行敘述，直至安提柯王朝的滅亡，論述了馬其頓地區各時期重要王后的參政活動。此外，卡尼還寫有許多關于馬其頓王后綜合研究的論文：如《亞歷山大的姐妹：王室寡婦》，*E. D. Carney， “The Sisters of Alexander the Great: Royal Relicts，” Historia，Vol.37， 1988， pp.385-404.論述了亞歷山大的三個姐妹：庫娜涅、克萊奧帕特拉和塞薩羅尼絲(Thessalonice)三位王后的經歷及對政治的參與，但三位王后最后皆被謀殺，說明在繼承者時代女性參政很少獲得成功。

此后，澳大利亞學者約翰·懷特霍恩則以《諸位克萊奧帕特拉》*John Whitehorne， Cleopatras，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1994.為書名，對這一時期以克萊奧帕特拉命名的王后進行了傳記式研究，對這些王后的參政都有詳細的分析。英國學者丹尼爾·奧格登所著的《希臘化王朝的一夫多妻制、妓女與死亡》*Daniel Ogden， Polygamy， Prostitutes and Death: the Hellenistic Dynasties， London: Duckworth with the Classical Press of Wales， 1999.一書，則以希臘化各王國為章，依各王國國王的先后順序來列舉對應的王后，試圖證明該時期國王大多采用一夫多妻制的婚姻形式。

2.對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的個案研究

隨著對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研究的深入，學術界對王后參政進行綜合研究的同時，也出現了對某個王后進行個案研究的專著，這大大深化了對王后參政的理解，這種個案研究主要集中于馬其頓王國和托勒密王國，具體概況如下：

對馬其頓王后參政的個案研究。一直醉心于研究馬其頓王室婦女的卡尼教授，發表有很多該王國王后參政的個案專著與論文，如所著的《奧林匹婭斯：亞歷山大大帝的母親》*E. D. Carney， Olympias: Mother of Alexander the Great，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06.一書分時間段論述了奧林匹婭斯一生的軌跡，并在最后一章討論了她與宗教的關系。書中詳細論述了此王后在亞歷山大繼承問題上的表現，及與腓力三世夫婦在權力方面的角逐。在頗具爭議的腓力二世被謀殺問題上，作者雖然承認奧林匹婭斯與亞歷山大是腓力二世去世后最大的受益者，但她通過對當時馬其頓內外局勢的分析，認為奧林匹婭斯不可能參與刺殺腓力二世。卡尼所著的馬其頓王后的個案研究論文主要有：《艾達-幼律狄克的經歷》*E. D. Carney， “The Career of Adea-Eurydike，” Historia: Zeitschrift für Alte Geschichte， Bd. 36， H. 4 (4th Qtr.1987)， pp.496-502.對腓力三世王后艾達-幼律狄克的參政過程進行了論述；《奧林匹婭斯與其潑婦的形象》*E. D. Carney， “Olympias and the Image of the Virago，” Phoenix， Vol.47， No.1， 1993， pp.29-55.則論述了奧林匹婭斯形象的演變歷程。

對托勒密王后參政的個案研究。國外學者對托勒密王后參政的個案研究主要集中于王后阿爾西諾伊二世和克萊奧帕特拉七世，出版了很多專著與論文。

對于阿爾西諾伊二世主要有三本專著面世：加布里艾拉·隆杰加的《阿爾西諾伊二世》(ArsinoeII)*Gabriella Longega， Arsinoe II， Roma: Erma di Bretschneidèr， 1968.是一本意大利語著作，由于筆者語言所限，難以閱讀，但通過該書的書評可以看出，作者認為阿爾西諾伊二世有恢復亞歷山大帝國的夢想。*Stewart Irvin Oost， “Arsinoe II by Gabriella Longega，” Classical Philology， Vol.64， No.3 (Jul.1969)， p.208.瑪利亞·尼爾森所著的《阿爾西諾伊二世的王冠：權威形象的創建》*Maria Nilsson， The Crown of Arsino? II: The Creation of an Imagery of Authority， Oxford: Oxbow， 2012， p.153.一書也是關于阿爾西諾伊二世的專著，此書由作者的博士論文擴展而成。卡尼雖一直專注于馬其頓王室婦女的研究，但對托勒密王后亦有涉獵，于2013年出版了對阿爾西諾伊二世的研究專著：《阿爾西諾伊在埃及與馬其頓的王室生活》。該書分6章，按時間順序分別記述了阿爾西諾伊二世與呂西馬庫斯、“雷電”托勒密、托勒密二世三位丈夫之間的活動與經歷，并對其去世后的影響進行了論述。*E. D. Carney， Arsinoe of Egypt and Macedon: A Royal Life， pp.106-133.關于此王后的專題論文主要有：《孟菲斯公文中所涉及的阿爾西諾伊·菲拉德爾弗斯崇拜》、*Jan Quaegebeur， “Documents Concerning a Cult of Arsinoe Philadelphos at Memphis，” Journal of Near Eastern Studies， Vol.30， No.4 (Oct.1971)， pp.239-270.《一個阿爾西諾伊·菲拉德爾福斯的雕像》*Dorothy Burr Thompson， “A Portrait of Arsinoe Philadelphos，” American Journal of Archaeology， Vol.59， No.3 (Jul.1955)， pp.199-206.等。

國外對克萊奧帕特拉七世的研究，不論是專著還是論文，其研究成果都頗為豐富。專著主要有：《克萊奧帕特拉與埃及》；*Sally-Ann Ashton， Cleopatra and Egypt， Malden: Blackwell Publishing， 2008.《重評克萊奧帕特拉》；*Susan Walker and Sally-Ann Ashton， Cleopatra Reassessed， London: British Museum， 2003.《克萊奧帕特拉時代的埃及：托勒密統治下的歷史與社會》；*Michel Chauveau， Egypt in the Age of Cleopatra: History and Society under the Ptolemies， Ithaca and London: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2000.《克萊奧帕特拉》；*Michael Grant， Cleopatra， New York: Simon and Schuster， 1973.《克萊奧帕特拉的統治》；*Stanley M. Burstein， The Reign of Cleopatra， Connecticut and London: Greenwood Press， 2004.《埃及的克萊奧帕特拉：從歷史到神話》。*Susan Walker and Peter Higgs， Cleopatra of Egypt: From History to Myth， London: British Museum Press， 2001.這些專著從不同角度論述了克萊奧帕特拉七世的參政歷程。

希臘化時期塞琉古王國王后參政現象亦有出現，參政較為明顯的是安條克二世的王后拉奧迪克一世(Laodice I)和德米特里二世的王后“女神”克萊奧帕特拉(Cleopatra Thea)。但筆者至今未見關于這些王后的專著和論文，對她們的研究主要散見于一些通史著作和對王后參政的綜合研究中。

3.通史中對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的涉及

這一階段對希臘化時期王后進行綜合與個案研究的同時，所出現的通史著作對王后參政也有較多涉及。如1981年沃爾班克的《希臘化世界》；*F. W. Walbank， The Hellenistic World，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1.1984年出版的《劍橋古代史》；*F. W. Walbank and A. E. Austi， The Cambridge Ancient History， second edition， Vol.Ⅶ，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4.2000年格拉哈姆·希普利的《亞歷山大之后的希臘世界：從公元前323年至前30年》，*Graham Shipley， The Greek World after Alexander， 323-30 BC，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00.這幾本通史對王后參政皆有論及。而相關王國的通史著作對本國王后的參政論述則更為詳細。如哈蒙德與格里菲斯編著的3卷本《馬其頓史》，*N. G. L. Hammond and G. T. Grieeith， A History of Macedonia，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72-1988.在第3卷中主要論述亞歷山大之后的馬其頓史，該書專門辟出一節論述奧林匹婭斯與腓力三世王后幼律狄克二世的決戰，并對奧林匹婭斯的殘暴進行了專門分析。博薩的《在奧林匹斯山的庇護下：馬其頓的出現》*E. N. Borza， In the Shadow of Olympus: The Emergence of Macedon，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0.也是一本馬其頓王朝的通史著作，從史前馬其頓一直寫到腓力二世與亞歷山大時期。有關托勒密王國和塞琉古王國的通史著作主要有：赫伯(Günther H?lbl)的《托勒密帝國史》*Günther H?lbl， A History of the Ptolemaic Empire，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01.和曼寧(J. G. Manning)的《最后的法老：公元前305年至前30年托勒密治下的埃及》；*J. G. Manning， The Last Pharaoh: Egypt under the Ptolemies， 305-30 BC，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10.沃爾基斯(J. Wolski)的《塞琉古：帝國的衰落與消亡》*J. Wolski， The Seleucids: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ir Empire， Kraków: Nakadem Polskiej Akademii Umiej?tno ci， 1999.和舍溫·懷特與庫爾特所著的《從撒馬爾罕到薩迪斯：塞琉古帝國的一種新途徑》。*S. Sherwin-White and A. Kuhrt， From Samarkhand to Sardis: A New Approach to the Seleucid Empire，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3.這些通史著作和前期的通史著作一樣，多以各國王的先后順序為章節來敘述該國史實，既提供了王后參政的背景，又對王后參政的范圍和影響進行了分析。

二、國外對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現象研究的熱點

通過近二百年來國外學者對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現象的研究來看，學者們的興趣點和關注點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王后參政盛行的原因

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長期而普遍，并與這一時期的歷史相始終。對于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盛行的原因，國外學者因視角的不同，所得出的結論也迥然有別。

對馬其頓地區出現的王后參政，馬卡迪認為是由當時的社會環境及王后自身對權力的熱衷所引起，*G. H. Macurdy， Hellenistic Queens: A Study of Woman-power in Macedonia， Seleucid Syria and Ptolemaic Egypt， p.76.作者在書中多次論及奧林匹婭斯、庫娜涅、幼律狄克二世對權力的爭奪。同時，她在其另一篇論文中指出馬其頓出現的王后參政并不是馬其頓君主制的傳統，也非該地母權制的殘余。*G. H. Macurdy， “Queen Eurydice and the Evidence for Woman Power in Early Macedonia，” American Journal of Philology， Vol.48， No.3，1927， pp.201-214.波默羅伊在論及馬其頓王后參政盛行原因時則認為，這是由于當時馬其頓正處于社會轉型期，對婦女的限制減弱，*Sarah B. Pomeroy， Women in Hellenistic Egypt: From Alexander to Cleopatra， Detroit: Wayne State University Press， 1990， p.9.遂使王后得以獲得參政的機會。而卡尼教授則更傾向于這些王后的參政都與其本土傳統有關。因為她們都非正統的馬其頓人，而是具有伊比魯斯(Epirus)或伊利里亞(Illyria)的血統，此時這些地區正處于軍事民主時期，母權傳統尚存，女性地位較高，她們的母權傳統促進了馬其頓地區王后參政的出現。*E. D. Carney， “Foreign Influence and the Changing Role of Macedonian Royal Women，” Ancient Macedonia， Vol.5，1993， pp.313-323.

在希臘化時期的托勒密王國，王后參政更加普遍。盡管有些學者認為這是由于部分王后既擁有較高的政治才能，又因國王弱小給她們提供以參政的機會，但是大多數學者認為托勒密王國的王后參政盛行與王室兄妹婚的實施有直接的關系。兄妹婚不僅使公主直接成為王后，而且她們自小又生活于宮廷之中，這為其參政提供了基礎與條件。托勒密王國王室兄妹婚開始于托勒密二世時期，從此這種婚姻方式逐漸被托勒密諸王所采用。對于托勒密二世為何與同父同母的姐姐結婚，現代學者一直爭論不休，許多學者認為純凈王室血統是較為合理的解釋。然而美國學者布爾斯坦(Stanley M. Burstein)認為托勒密二世與姐姐阿爾西諾伊二世結婚是為了維持王室的統一，因為托勒密二世的另一王后有反對他的圖謀。*R. A. Hazzard， Imagination of A Monarchy: Studies in Ptolemaic Propaganda， Toronto: 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 2000， p.88.卡尼教授卻認為他們結婚是為了雙方都具有安全感。*E. D. Carney， Arsinoe of Egypt and Macedon: A Royal Life， p.76. 作者之所以這樣認為是因為阿爾西諾伊二世的前兩次婚姻一直處于恐懼與不安之下。她與呂西馬庫斯的婚姻，因王位之爭不僅導致呂西馬庫斯王國的滅亡，也使她失去依靠。她與同父異母兄弟“雷電”托勒密的婚姻，更使她的兩個兒子被殺，她也只好逃往自己的出生地托勒密王室。而此時托勒密二世也自稱前妻阿爾西諾伊一世反抗他。對于這一問題的解釋，希臘學者布拉賽里斯(Kostas Buraselis)教授的觀點顯得更為客觀與全面，他認為其通婚并不是對古埃及傳統的照搬，而是托勒密二世為了穩固自己的統治，在個人情感、國家利益、埃及傳統諸方面所作出的巧妙抉擇。*P.McKechnie and P.Guillaume， Ptolemy II Philadelphus and His World， Leiden: Brill， 2008， pp.291-302.

至于塞琉古王國出現的王后參政現象，多數學者認為這與塞琉古王國和其他王室的通婚密切相關。安條克二世因與托勒密王國公主貝勒尼絲(Berenice)結婚而導致前妻拉奧迪克一世的參政，而此后塞琉古王國所出現的參政王后“女神”克萊奧帕特拉、克萊奧帕特拉·特里菲娜(Tryphaena)更是直接來自于托勒密王室。

英國學者丹尼爾·奧格登認為希臘化時期各王國之所以王后參政盛行歸根結底都與國王所實行的一夫多妻制和繼承權的“流動性”有關。一夫多妻制使王后和子女增多，國王對王后、子女又未進行等級劃分，加上當時王位繼承制度的不完善和隨意性，使王后相互為子女爭奪繼承權，這成為王后參政的根源。*Daniel Ogden， Polygamy， Prostitutes and Death: The Hellenistic dynasties， p.XVI.

(二)王后對政治事務的參與

早在1927年馬卡迪教授就發表了《王后幼律狄克與早期馬其頓女性權力的證據》*G. H. Macurdy， “Queen Eurydice and the Evidence for Woman Power in Early Macedonia，” pp.201-214.一文，作者認為幼律狄克一世作為腓力二世的母親，是馬其頓歷史上第一個有實權的王后。她根據古典作家希羅多德、修昔底德、亞里士多德的著述，認為在幼律狄克一世之前，馬其頓王后并沒有政治權力，也很少被提及。對于奧林匹婭斯，學者克里斯多夫·布萊克威爾(Christopher W. Blackwell)通過她于亞歷山大東征期間，在馬其頓的地位、參政行動及與安提帕特的關系來說明她參政欲望的強烈。*Christopher W. Blackwell， In the absence of Alexander: Harpalus and the Failure of Macedonian Authority， Frankfurt am Main: Peter Lang Publishing， 1999.

對于托勒密王后的政治參與，馬卡迪通過引用古典著作家波里比烏斯(Polybius)、李維(Titus Livy)所記述的法令、信件中出現的王后名字等資料，認為托勒密王后的政治地位處于一直上升趨勢。克萊奧帕特拉一世之前王后與國王相比處于從屬地位，但在克萊奧帕特拉二世和克萊奧帕特拉三世時王后與國王權力達到平等，*G. H. Macurdy， Hellenistic Queens: A Study of Woman-power in Macedonia， Seleucid Syria and Ptolemaic Egypt， p.161.克萊奧帕特拉七世時王后權力則達到頂峰，王后成為女王。加拿大學者哈澤德(R. A. Hazzard)也認為在公元前140/139年之后，托勒密王后在政治權力上與國王達到平等。他同時指出托勒密君主制處于一個發展變化的過程，克萊奧帕特拉二世之后，王后和國王已可以同時繼承王位，而不是通過兄妹婚來獲得權力。*R. A. Hazzard， Imagination of a monarchy: Studies in Ptolemaic Propaganda， p.63.具體到托勒密二世的王后阿爾西諾伊二世，作者利用錢幣、銘文、紙草文獻、歷史文獻等史料試圖證明她雖享有崇高的榮譽，但這并不能說明她握有重要的政治權力。馬哈斐也認為她并未和托勒密二世實行共治。*J.P.Mahaffy， A History of Egypt under the Ptolemaic Dynasty， p.99.與此相反，瑪利亞·尼爾森則認為盡管一些學者不情愿把阿爾西諾伊二世作為托勒密王國的女性權威來看待，但通過她與托勒密二世共同統治埃及的事實，就應該把她作為托勒密二世的“共治者”歸為埃及女性法老之列，她的王室權威應等同哈特舍普蘇特(Hatshepsut)，是“王冠女士”。*Maria Nilsson， The Crown of Arsino? II: The Creation of an Imagery of Authority， p.153.卡尼在其專著中也認為阿爾西諾伊二世已獲得先前法老的稱號——“上下埃及之王”。

這一時期的王后參政如此普遍，關于她們的主政能力及參政利弊，不同學者也有不同的評述。邁克爾·格蘭特在《從亞歷山大到克萊奧帕特拉：希臘化世界》一書中論及王后執政能力時，他認為王后阿爾西諾伊二世務實、精明、勤懇、堅強，她把托勒密王朝從一個相對并不強大的王國達到它最大程度發展，并進入到黃金時代。此外，作者也指出克萊奧帕特拉七世有利用自己的才華再度復興帝國的愿望。*Michael Grant， From Alexander to Cleopatra: the Hellenistic World， New York: Charles Scribner’s Sons， 1982， pp.195-197.根據史實我們也可以得知，托勒密王國從托勒密六世開始，一直依靠羅馬的保護來維持王國的獨立。在塞琉古王國滅亡后，克萊奧帕特拉七世仍能維持王國統治十余年，從中也可看出她具有較強的執政能力。

對于希臘化時期社會各階層對王后參政的態度，國外學者對此有較多涉及。馬卡迪認為雖然亞歷山大因政治的需要，有時默許母親奧林匹婭斯的參政，但總體而言，他還是反對女性參政，這從他東征時把大權留給安提帕特也可以看出。同時馬卡迪指出安提帕特至死都反對女性參政，即使在臨終的病床上也規勸馬其頓人不可讓女性主政。*G. H. Macurdy， Hellenistic Queens: A Study of Woman-power in Macedonia， Seleucid Syria and Ptolemaic Egypt， p.33.但是卡尼教授認為安提帕特并不是反對女性參政，而是反對敵對的女性參政，因為他一直在指導自己的女兒參與政治事務。*E. D. Carney， “Women and Basileia: Legitimacy and Female Political Action in Macedonia，” The Classical Journal， Vol.90， No.4 (Apr.-May 1995)， pp.367-391.

關于民眾對王后參政的態度，哈澤德認為雖然托勒密王國王后與國王共同主政已非罕見，但是事實證明埃及大多數人還是贊成男性執政，除非男性非常殘暴或者沒有能力。*R. A. Hazzard， Imagination of a Monarchy: Studies in Ptolemaic Propaganda， p.153.從約翰·懷特霍恩的研究中我們可看出在王朝中后期，亞歷山大里亞民眾對王位繼承的巨大影響和對國王、王后共同執政的支持。因托勒密八世的暴虐，遭到民眾的強烈反對，雖然他一直希望清除“共治者”克萊奧帕特拉二世，但由于民眾對克萊奧帕特拉二世的廣泛支持，托勒密八世的圖謀一直未能得逞。從此后作者對托勒密十二世的論述中，也可看出民眾對王后參政支持的巨大力量，正因為托勒密十二世對亞歷山大里亞民眾力量的懼怕，他不得不逃往羅馬，民眾則支持其女兒貝勒尼斯四世單獨執政。*John Whitehorne， Cleopatras， p.185.

(三)王后對軍事活動的參與

希臘化時期王后直接參與軍事活動已十分常見，這在馬其頓、托勒密、塞琉古三大王國中均有出現。如奧林匹婭斯與幼律狄克二世率領軍隊公開對決；阿爾西諾伊二世和阿爾西諾伊三世也都參與了敘利亞戰爭，并促使了戰爭的勝利；克萊奧帕特拉七世更是與安東尼(Antony)同上戰場，參與阿克興(Actium)之戰。

對于王后的軍事參與，馬卡迪認為雖然許多王后參加了戰爭，而且有些還出現在軍隊前面，但她們并不直接領導軍隊，馬其頓士兵也討厭由女性來領導。*G. H. Macurdy， Hellenistic Queens: A Study of Woman-power in Macedonia， Seleucid Syria and Ptolemaic Egypt， p.233.卡尼指出從幼律狄克二世的失敗中可以看出女性缺乏軍事領導經驗。*E. D. Carney， “Women and Military Leadership in Macedonia，” Ancient world，Vol.35，2004， pp.184-195.洛曼在《無女人無戰爭：女性參加的古代希臘戰爭》中則認為馬其頓婦女參與軍事戰爭皆不成功，盡管庫娜涅率領雇傭軍到達亞洲，但作者認為金錢和權力可以使任何人獲得雇傭軍。*Pasi Loman， “No Woman No War: Women’s Participation in Ancient Greek Warfare”， Greece & Rome， Second Series， Vol.51， No.1 (Apr.2004)， pp.34-54.王后擁有雇傭兵，這從托勒密王國的歷史中也可得到印證，托勒密王國的克萊奧帕特拉四世在嫁于塞琉古國王安條克九世時，曾率領一部分軍隊作為自己的嫁妝。*Daniel Ogden， Polygamy， Prostitutes and Death: the Hellenistic Dynasties， p.155.

關于王后參與軍事的目的，安耶羅斯·卡尼奧提斯認為王后既不像阿馬遜女戰士，也不像王室女戰士那樣直接參與戰爭，她們通常作為幕后主持，為自己的恨、嫉妒、報復、愛、子女而戰。*Angelos Chaniotis， War in the Hellenistic World: a Social and Cultural History， Oxford: Blackwell， 2005， p.111.格蘭杰(J. D. Grainger)在其《敘利亞戰爭》一書中重點論述了塞琉古王國與托勒密王國所進行的歷次戰爭，作者認為雙方共進行了10次戰爭，并在書中詳細記述了托勒密王后對戰爭的參與，并認為阿爾西諾伊二世和阿爾西諾伊三世參加敘利亞戰爭是為了顯示王后的權力和其地位的重要。*John D. Grainger， The Syrian Wars， Leiden and Boston: Brill， 2010， p.220.

通過學者們的研究可以看出，希臘化時期王后雖參與軍事活動，但往往隱居幕后，并非親上戰場指揮作戰，這從阿克興戰役中克萊奧帕特拉七世的首先逃脫可得到反映，像腓力二世的女兒庫娜涅直接參戰殺敵也只是一個特例。

(四)對王后的神化與崇拜

希臘化時期，王后與國王一樣受到崇拜與神化，這在當時的銘文、雕塑、公文、法令、城市命名及古典作家的著述中均有體現。在該時期所建城市中就有許多城市以王后名字命名，不僅如此，王后頭像也鑄于錢幣之上并與一些女神相連，把自己等同于阿芙洛狄忒(Aphrodite)、伊西斯(Isis)等女神，同時建立雕像、設置祭壇、分派專門祭司進行管理。

關于王后崇拜的起源，卡尼教授認為雖然腓力二世在奧林匹亞建立了腓力皮烏姆(Philippeum)，為自己母親幼律狄克一世和奧林匹婭斯樹立了雕像，但這并不是對其進行崇拜，而是向外展示自己權力的王朝性和長期性。希臘化時期最早對女性進行崇拜的是亞歷山大的財務官哈帕魯斯(Harpalus)對其情婦普賽尼絲(Pythionice)的崇拜。*E. D. Carney， “The Initiation of Cult for Royal Macedonian Women，” Classical Philology， Vol.95， No.1 (Jan.2000)， pp.21-43.

在繼承者時期，亞歷山大的部將紛紛稱王，王后與國王一樣受到崇拜與神化。關于為何要對王后進行崇拜？卡尼認為王后崇拜和國王崇拜是相輔相成的，是為了使在異族土地上新建立的希臘化王國更具合法性。*E. D. Carney， “The Initiation of Cult for Royal Macedonian Women，” pp.21-43.

在論及王后神化、崇拜與宗教的關系時，卡尼認為崇拜并不等同于宗教，但是沃爾班克卻在其名著《希臘化世界》第十二章“宗教發展”中，大談希臘化各王國統治者的神化與崇拜。他在書中指出托勒密二世在其父去世后宣稱其為神，當托勒密二世的母親貝勒尼斯一世去世后，他對父母則作為救世神(SaviourGods)進行聯合崇拜，并設立托勒密亞節進行紀念。其后托勒密二世更進一步，把自己和王后阿爾西諾伊二世以“兄妹神”(theoiadelphoi)的方式添加到對亞歷山大的崇拜之中，這樣他們以“神廟共享神”(synnaostheos)的身份被神化和崇拜，*F. W. Walbank， The Hellenistic World， pp.213-214.從此也開啟了對在世君主和王后進行神化的先河。安德魯·厄斯金所編《希臘化世界指南》*Andrew Erskine， A Companion to the Hellenistic world， Oxford：Blackwell Publishing， 2005.一書在論及希臘化宗教與王后崇拜時，也認為崇拜與宗教之間密不可分。

對王后神化與崇拜的研究離不開對王后雕像的分析，這些雕像也多為王后神化、崇拜而制，把它們置于公共場所和神廟中。從雕像中可以看出王后配有王帶，有時還對法老時期的王后形象進行模仿。如阿爾西諾伊二世模仿奈菲爾提提(Nefertiti)頭戴雙頭蛇王冠的形象，蛇形王冠是法老時期王權的象征，而頭戴雙頭蛇王冠更顯示其地位的神圣與崇高。此外，王后雕塑與神祇相連時，最常見的相連之神為伊西斯和阿芙落狄特。對于托勒密王后為何傾向等同于阿芙洛狄忒女神，而不等同于赫拉，卡尼認為這是由于赫拉太過于強勢，王后與阿芙洛狄忒相連也可表現出自己的美麗。*E. D. Carney， “The Initiation of Cult for Royal Macedonian Women，” pp.21-43.波莫羅伊則認為阿芙洛狄忒據稱出生于塞浦路斯，而塞浦路斯正處于托勒密王國的控制之下，這可顯示出托勒密王朝的海上霸權。*Sarah B. Pomeroy， Women in Hellenistic Egypt: From Alexander to Cleopatra， p.31.

三、國外對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現象研究的發展趨勢

(一)相關考古資料逐漸得到重視

首先是銘文。銘文包括希臘化各王國所頒布的法令、條約、協議，也包括私人刻于石碑的信息。銘文作為第一手資料，不僅傳遞大量有用的信息，也可比對文獻資料的記載，在古希臘史研究中其地位既突出又重要。如羅塞塔碑文*羅塞塔石碑(Rosetta stone)現藏于大英博物館，這一碑文由托勒密五世時期祭司所書，包括圣書體、世俗體、古希臘文三種文字，記述了托勒密五世減免賦稅、恩澤眾民的善行。碑文中的埃及象形文字被法國學者商博良(Jean-Fran?ois Champollion)釋讀成功。記述了托勒密五世在公元前196年所頒布的一些法令，從這一銘文中可看出對王后的神化。國外學者對相關王后銘文也逐漸關注，并收集與整理出不少銘文資料集。如奧斯丁所編的《希臘化世界：從亞歷山大到羅馬征服》；*M. M. Austin， The Hellenistic World from Alexander to the Roman Conquest: A Selection of Ancient Sources in Translation， Cambridge and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6.簡·羅蘭森主編的《希臘羅馬統治下埃及婦女與社會資料集》；*Jane Rowlandson， Women and Society in Greek and Roman Egypt: A Sourcebook，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8.巴格奈爾和德羅編譯的《希臘化時代歷史資料譯集》；*Roger S. Bagnall and Peter Derow， The Hellenistic Period: Historical Sources in Translation， Oxford: Blackwell Publishing， 2004.布爾斯坦(Stanley M. Burstein)編譯的《從伊普蘇斯之戰到克萊奧帕特拉七世之死的希臘化時代》，*Stanley M. Burstein， The Hellenistic Age from the Battle of Lpsos to the Death of Kleopatra VII，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5.這些銘文資料對王后的財產，王后的神化與崇拜涉及較多，它們作為第一手資料在王后參政研究中越來越受到重視。

其次是錢幣。在研究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時，制有王后頭像的錢幣不斷受到重視。通過這些錢幣可以分析出王后在不同時期地位的變化，即使是對先前王后的追思幣(紀念幣)，也可反映出王后對后世的影響。希臘化時期最早把王后頭像鐫刻在錢幣之上肇始于托勒密王朝，在當今所發現的錢幣中，不僅發現了同時制有托勒密二世與阿爾西諾伊二世合像的錢幣，還發現有單獨造有阿爾西諾伊二世頭像的錢幣，此后的托勒密王后也紛紛鑄像于錢幣之上。所發現的塞琉古王后錢幣中，不僅有“女神”克萊奧帕特拉的單獨鑄像錢幣，而且在其與丈夫和兒子的合像錢幣中，其面置前，說明其地位的重要。為此，希臘化研究者也整理出不少有關王后錢幣的專著，如《早期希臘化錢幣：從亞歷山大繼位到阿帕瑪和平(336-188 B.C.)》；*Otto Morkholm， Early Hellenistic Coinage: From the Accession of Alexander to the Peace of Apamea (336-188 B.C.)，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1.《亞歷山大與希臘化王國：錢幣、肖像與身份的創建》；*Kenneth A. Sheedy， Alexander and the Hellenistic Kingdoms: Coins， Image and the Creation of Identity， Sydney: Australian Centre for Ancient Numismatic Studies， Macquarie University， 2007.《希臘化王國的肖像錢幣與歷史》；*Norman Davis， The Hellenistic Kingdoms: Portrait Coins and History， London: Thames & Hudson， 1973.《喬恩·霍斯金所收集的托勒密錢幣》，*Colin E. Pitchfork， The Jon Hosking Collection of Ptolemaic Coins，Sydney: Nicholson Museum， University of Sydney， 2000.這些著作中所收集的王后鑄像幣，配有圖片，直觀而便于理解。

再次為考古遺址。考古遺址對歷史研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從希臘化時期墓葬中所發現的王后陪葬品成為研究者所依據的另一重要史料。如20世紀70年代在馬其頓韋爾吉納(Vergina，古代埃蓋)發現的大型王家墓葬中，發掘出很多女性陪葬品，這包括頭盔、胸甲等軍事物件，說明當時王后對軍事活動的參與。對皮德納奧林匹婭斯墓的發掘，更是發表了很多研究報告。

(二)研究不斷深入，地區研究不平衡現象有所緩解

通過以上國外學者對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的研究成果可以看出，對馬其頓王國和托勒密王國的王后參政研究較多，出現了很多綜合性和個案性的研究專著。但在這些成果中，仍局限于關注幾個重要的參政王后，如馬其頓王后奧林匹婭斯，托勒密王后阿爾西諾伊二世和克萊奧帕特拉七世。近年來隨著研究的深入，學者們也不斷的拓寬研究領域，開始研究其他的重要王后。如1998年茱莉亞·K.W.王的博士論文《克萊奧帕特拉一世：第一個托勒密女性攝政》，*Julia K. W. Wong， Cleopatra I， The First Female Ptolemaic Regent: Her Predecessor Policies， And Precedents， Doctoral Dissertation， 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1998.對克萊奧帕特拉一世參政進行了詳細的論述。作者在文中充分利用名號證據和文獻證據來分析克萊奧帕特拉一世在托勒密五世和托勒密六世時期的政治地位與影響。2014年出版的《貝勒尼基二世與托勒密埃及的黃金時代》*D. L. Clayman， Berenice II and the Golden Age of Ptolemaic Egypt， Oxford and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4.一書，更是將關注點集中在前人很少涉及的貝勒尼基二世王后。

關于塞琉古王國的王后參政，此前的研究成果相對較少，可謂鳳毛麟角。只是近十余年才有所改觀，不僅出現了塞琉古王后參政的專題論文，還為此召開了相關的國際研討會。2002年諾斯(K. L. Nourse)在她的博士論文《希臘化世界東部的婦女與王室權力的早期發展》中，*Kyra. L. Nourse， Women and the Early Development of Royal Power in the Hellenistic East， Doctoral Dissertation，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2002.對塞琉古王后論述較多。全文分為5章，第一章重評馬其頓地區出現的參政王后；第二章論述了小亞地區出現的女主王朝；第三章論述波斯時期的王室婦女；第四章論述繼承者時代的王室女性；第五章論述塞琉古王國的王室女性，最后對王室女性的作用進行了總結。這篇博士論文較全面的分析了塞琉古王國王室女性權力的發展與演變。2013年在加拿大麥吉爾大學更是召開了“塞琉古王室婦女”的專題研討會，收錄了數十篇與此相關的專題論文，如拉姆齊的(Gillian Ramsey)《塞琉古婦女的外交》，夏沃(Roberta Schiavo)的《作為土地所有者的王后》；埃里克森(Kyle Erickson)《妻子在何處？塞琉古崇拜文獻中的王室婦女》；阿格(Sheila Ager)的《塞琉古女性的圖像：她們在何處？》，*http://seleucid-genealogy.com/ssg_ssd4.html. 在此加拿大麥吉爾大學的古典研究院中有本次會議的詳細介紹。這些論文從不同方面對塞琉古王后進行了專題論述。特別值得一提的是2014年史黛西·里達(Stacy Reda)所寫的碩士論文《空位期：塞琉古帝國的王后攝政》(Interregnum:QueenRegencyintheSeleucidEmpire)。作者對塞琉古王國的重要王后進行了梳理，并分別列舉了塞琉古一世王后阿帕瑪(Apama)、安條克一世王后斯特拉托尼可(Stratonice)、安條克二世王后拉奧迪克一世(Laodice I)、安條克三世王后拉奧迪克三世(Laodice III)、塞琉古四世王后拉奧迪克四世(Laodice IV)、德米特里二世王后“女神”克萊奧帕特拉(Cleopatra Thea)等王后擔任攝政期間對軍事、外交的參與，并對她們的參政方式進行了分類。*Stacy Reda， Interregnum: Queen Regency in the Seleucid Empire， Master’s Thesis， University of Waterloo， Canada， 2014.

總之，隨著國外學者對希臘化史研究的不斷深入與拓展，王后參政作為希臘化時期的特有政治現象越來越受到學界的關注，對該問題的研究將會不斷加強，相關研究成果也會繼續出現。

2017-03-01

河南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希臘化時期王后參政現象研究”(編號2017-ZDJH-095)；河南師范大學博士科研啟動基金項目“托勒密王國王室女性參政現象研究”(編號：5101129171144)。

孟凡青(1984-)，男，河南濮陽人，河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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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6201(2017)03-0078-10

(責任編輯：馮 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