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長征路上的戰地“春晚”

王春華

一年一度的央視“春晚”已經成為中國人民除夕夜必看的“盛宴”。每年更新的“春晚”節目，都有一個謳歌中華民族繁榮昌盛的永恒主題。我們在享受和平時代的繁榮之時，無不感激那些為解放中國無私奉獻和犧牲的英雄先烈。沒有英雄先烈的光榮犧牲，就沒有我們今天的繁榮昌盛。1935年的春節，中國工農紅軍在艱苦卓絕的長征路上，也策劃了一場感人肺腑的“戰地春晚”……

休養連慶祝元旦的“歌詠會”

紅軍在長征前夕和長征初期，一直處于挨打的劣勢局面。在毛澤東的正確路線指引下，紅軍連打幾個勝仗，極大地鼓舞了士氣。到1935年冬天，紅軍已經明顯擺脫了挨打局面。1935年的元旦前后，工農紅軍在貴州翁安一帶活動，甕安坐落于烏江中游，東鄰黃平縣、南連福泉市、西接開陽縣、西北抵遵義市、北交湄潭縣、東北靠余慶縣，是“西南出海通道、成渝連接東盟”的交通要塞。甕安正好處于易守難攻的位置，中央軍委決定暫時留守甕安一段時間，并指示各部隊舉辦一些慶祝元旦的活動。

聽到中央軍委歡度元旦的命令，紅軍官兵無不感到振奮人心。紅軍各部隊派人從老百姓家里購買了幾十頭肥豬，附近地區的百姓成群結隊地給紅軍部隊送來了雞蛋、蔬菜、自制的水酒等物品。紅軍主要是以窮苦人民的子弟兵組成的，大多數紅軍戰士都是文盲和半文盲，他們的文藝節目非常簡單，主要是一些憶苦思甜式的訴苦，表明了緊緊跟隨共產黨鬧革命的決心，講述了只有共產黨才能救中國的革命道理。許多紅軍戰士一邊唱歌，一邊跳舞，度過了紅軍長征后第一個最愉快的元旦節日。

紅軍長征中有一個特殊的連隊——休養連，這是一個由高級紅軍干部家屬組成的一支特殊連隊。休養連有300多人，除了紅軍高級干部家屬，還有一些年齡比較大的文人和知識分子。素有紅軍“四老”的董必武、徐特立、林伯渠、謝覺哉就在這個連隊。此外，30名女紅軍也在休養連。休養連連長侯政畢業于紅軍軍醫學校，他和休養連的指戰員李堅真都是窮苦人家出生的革命青年。元旦那天，侯政和李堅真親自采購了一頭豬和一些花生、干果等物品。休養連美美地吃了一頓后，30名女紅軍早已經點起了篝火，隨著夜色降臨，女紅軍們已經坐在篝火邊唱起了革命歌曲。多才多藝的女紅軍危拱之是紅軍八一劇團的創始人之一。危拱之不但善于唱歌，她還擅長寫歌，紅軍長征途中，危拱之創作了大量膾炙人口的快板和其它文藝作品。危拱之的歌聲就像是柔情的水酒，讓人聽了陶醉其中。

夜漸漸地深了，但是休養連隊的元旦文藝晚會卻正在高潮之中。在大家的一致要求下，連隊里受人尊重的“四老”被大家推到了篝火的中央。“四老”在休養連隊德高望重，他們雖然不會唱不會跳，但他們很能“說”。“四老”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夠“出口成詩”，他們的這種才華讓其他紅軍們佩服之至。“四老”們各自朗誦了自己即興創作的詩歌。在歡樂氣氛中，女紅軍蔡暢突然提議：我們的紅軍隊伍人才濟濟，何不加緊排練一下，爭取在農歷新年舉辦一場別開生面的“春節聯歡會” 呢？蔡暢是30名女紅軍中年齡最大的，她在女紅軍中處處以大姐的身份照顧其他人，在女紅軍中的威望很高。她的提議立即得到大家的響應。

慶祝“土城戰役”的提前匯演

侯政和李堅真把蔡暢的提議向毛澤東和朱德作了匯報，毛澤東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提議。毛澤東、朱德、周恩來等同志立即召開了一次小型會議，討論了紅軍舉辦“春節聯歡晚會”的決議。為什么要舉辦這場長征史上的一場“春節聯歡晚會”呢？根據大量的文史記載推斷，紅軍進入貴州以后，逐漸改變了挨打的局面。貴州是個多山的省份，非常有利于紅軍展開運動戰的發揮。在紅軍長征途中，中央非常重視部隊的文藝發展。在那異常艱苦的環境下，一些革命歌曲、紅軍快板等文藝形式，極大地鼓舞了紅軍士氣，讓紅軍有了戰勝困難的勇氣。毛澤東早就有舉辦一個慶祝性晚會的想法，如今休養連提出要舉辦一場“春節聯歡晚會”，正和毛澤東心里想的不謀而合。

休養連人才濟濟，而且30個女紅軍多才多藝，舉辦“春節聯歡晚會”的重任自然落在了休養連。得到了中央軍委和毛澤東的批準和贊揚，侯政和李堅真馬上召開會議付諸實施。侯政把這個重要任務交給了李伯釗（楊尚昆夫人）和危拱之（葉劍英夫人）具體負責節目排練。李伯釗又邀請了她的同學伍修權，李伯釗之所以要邀請伍修權參加她們的節目排練，是因為伍修權是紅軍隊伍中一個懂外語的翻譯家。當時中共和蘇維埃聯系密切，在當時的長征途中，美國舞蹈《水兵舞》和蘇聯舞蹈《紅色機器舞》《豐收舞》都是紅軍們百看不厭的經典舞蹈。李伯釗邀請伍修權，就是想把這些帶有濃郁外國味的舞蹈，加進一些我們中國紅軍的元素，讓這些經典舞蹈更加適合紅軍官兵們的胃口。

經過一番緊張的準備，休養連還排練了一些生動活潑的話劇《反圍剿》《我是紅軍》《智擒地主婆》《為誰犧牲》等節目。長征路上不可能有排練節目的專業場所，紅軍們都是在天晴利用露營野外排練，每一次排練節目都吸引了當地老百姓前來觀看。這些話劇不但豐富了當地人民的業余生活，也極大地鼓舞了軍民士氣。有一次，毛澤東忙里偷閑也來觀看正在排練的話劇，當毛澤東看完《為誰犧牲》時，當場給予演員們高度的贊揚。

紅軍部隊在貴州翁安稍作休整后，又繼續往前行軍。1935年1月24日，部隊再次啟程向前方的土城進發。土城是貴州的重鎮，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自古是兵家必爭之地。26日下午，部隊在土城城外駐扎宿營休整。28日上午，紅軍向土城發起了進攻。“土城戰役”是長征途中的一場惡戰，戰斗打響后，武器裝備精良的川軍被紅軍打得落花流水，但是，由于紅軍得到的情報有誤，紅軍的傷亡也很大。當天下午，紅軍部隊浩浩蕩蕩地進入土城。進城后，紅軍立即開倉分糧，分到糧食的百姓們高喊紅軍萬歲的口號。

28日夜里，駐扎在土城的紅軍在露天燃起了火堆，紅軍后勤部門從商店里采購了一批食物和白酒。又打了一個勝仗，篝火燃起的火苗，映紅了紅軍們的臉。為了慶祝“土城戰役”的勝利，休養連指導員李堅真率先唱起了《國際歌》。李堅真的歌聲剛落，危拱之的現編快板又接著開始——

竹板打，表情懷

贊紅軍，不怕苦

贊紅軍，不怕死

槍聲一響往前沖

紅軍個個是英雄

……

就像是“春節聯歡晚會“提前預演一樣，紅軍官兵和當地百姓越聚越多。每一個節目結束，其他演員都搶著上，沒有報幕員的事先預報，只有百姓和紅軍官兵們一聲高過一聲的“再來一個！再來一個”催促著節目一個一個往下排演下去。在大家的大聲呼叫中，李伯釗也上前唱了一支蘇聯歌曲。這是一支蘇聯衛國戰爭歌曲，李伯釗的歌聲激烈高昂，贏得了滿堂喝彩。大家意猶未盡，一定要他再來一個。沒辦法，李伯釗接著又跳了一支《水兵舞》。《水兵舞》原來是美國軍艦上水兵跳的一種舞蹈， 最開始是兩位男士對跳。二戰后隨著美國軍艦遠征，這種舞蹈也在世界各地流行。李伯釗把《水兵舞》跳得輕松活潑， 富有朝氣，贏得了一陣陣掌聲。 陣陣掌聲和軍民的喝彩聲，引來了毛澤東、朱德、周恩來等領導人前來觀看助興。大家自動為毛澤東等人讓開了一條道，毛澤東、朱德、周恩來走進匯演中心，毛澤東對這次的預演給予了表彰。最后，在毛澤東的指揮下，軍民一起合唱《國際歌》，那渾厚的歌聲在土城的上空飄揚，大家無不沉浸在“土城戰役”的勝利喜悅之中……

戰事吃緊而放棄的一場“春節聯歡晚會”

戰爭是殘酷無情的，戰事是瞬息萬變的。就在紅軍們沉浸在“春節聯歡晚會”即將到來的時候，蔣介石調遣川軍配合中央軍對駐扎在土城的紅軍瘋狂攻擊。軍情萬分危急，面對強大的敵人，毛澤東果斷命令紅軍撤出土城戰場，迅速從土城渡河西進，保存實力，變被動為主動。

1935年2月3日，農歷大年三十除夕夜，渡過赤水河的紅軍顯得疲憊不堪。除夕夜，紅軍們根本顧不上吃上一口熱飯，他們只是匆匆忙忙地吃了幾口干糧，就急匆匆地繼續行軍上路了。肩負表演“春節聯歡晚會”的休養連戰士們正扶老攜幼地行軍在崎嶇的山路上。休養連一步一步從風水橋到達石廂子。石廂子位于川南門戶敘永縣城南79公里處，地勢偏僻，被譽為“雞鳴三省”的地方。石廂子位于赤水河北岸，這里四面都是大山。石廂子不但險要，連吃水都很困難。就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毛澤東連夜召開了“石廂子會議”，重新制定了作戰方案。

紅軍長征路上這場經過精心籌備的“春晚”就這樣夭折了，但是，紅軍長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奉獻精神，永遠銘刻在我們心中，成為央視“春晚”每年歌頌的永恒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