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滋味

鄭安之

等待時，仿佛吃一顆楊梅，初入口有令人失望的酸味，又夾雜著絲絲甜意。直到果肉炸碎開，甘甜彌漫了整個口腔，才意識到最初的酸是多么值得。最后輕輕吐出果核，靜靜回味抑或企盼著下一次的品嘗。

等待無疑是一種孤獨的幸福。默默佇立在原地，眺望著，思索過去，想象未來。此時的你，不就是一個孤單的靈魂嗎？心無雜念，專一又固執地不愿離去，直到另一個靈魂的介入，一瞬間，如沐春風。

仍記得去年的春天，我在陽臺的花壇里播種下一粒種子。我不知道它要多久才能開花，甚至不知道它何時才破土而出。我能做的，就是凝望它頭頂的那一片土地，祈禱它快快冒出芽。不巧的是，那個春天似乎格外多情，時不時向人間潑灑她動人的淚珠，竟連著數天不露一個笑臉，始終淅淅瀝瀝地下著雨，沒有絲毫停歇的勢頭。本應是春雨潤萬物，此時卻“釀極春愁”，讓我分外惆悵。

農人們都說：“雨水太多，不利于種子發芽。”我在等待中開始擔憂，后悔自己不該那么早將它播種。我不再翹首想象它發芽開花的場景。看來，等待已是徒勞；倘若種子早被泡爛了身軀，傻傻的等待又有什么意義呢？兩天后，父親突然問起：“你上次撒的花種怎么樣了？”我一時愕然，轉頭看了看陰沉著面孔的天空，搖搖頭說：“我不知道。”我確實不知道它怎樣了，但它一直在我內心深處隱隱躍動著。

父親的話像一根細線，無意間勾出了希望，我忍不住又一次跑向陽臺花壇。遺憾的是，種子依舊沒動靜。我安慰自己，一定是它在扎根，再等一會，也許它就會發芽了。即便苦澀糅合著絕望，卻也摻進了甜蜜的幻想，使我們擁有堅持下去的動力。

看似遙遙無期，日子在一天天過去，終于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的等待有了結果，沒錯，種子發芽了，嫩綠的細莖鉆出了土壤，在醉人的春風里慢慢地招搖舞動。我沒有像想象中那樣激動得大喊，只是淡淡地看著。莫非一個人的孤獨等待，收獲的幸福，也只由一個人享受？短短幾秒內，我感到了難以言說的快樂，兩個從未相逢過卻又熟悉無比的靈魂，在風中，在陽光下，碰撞與升華。一抹微笑扯起我的嘴角，踩著我的鼻梁爬上我的眉梢，就連頭頂的空氣里也蔓延著喜悅的氣息。之前的迷茫、失落、絕望一掃而空，被我像埋葬光禿禿的石頭一樣，深藏進泥土里，再也不會探出頭來。

等待的滋味太復雜了，悲喜交織，笑淚同行。不知道你等待的何時會到來，但是你心甘情愿，不肯輕易放棄。你一個人承受等待過程的痛苦，也一個人品味等到后的幸福，一切發生得那么自然，一切付出也萬分值得。

我知道，我的等待還沒有結束，我仍愿意一個人站在風里，靜候花開。

（編輯 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