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就是生活本來的樣子

好戲

戲劇節在國內越辦越多，而林兆華戲劇邀請展一直堅持的思路是：請最牛的人。2017 年，第七屆林兆華戲劇邀請展的開幕大戲便是俄羅斯導演列夫·多金的作品《兄弟姐妹》（Brothers and Sisters）。

列夫·多金是普遍公認的俄羅斯當代最厲害的戲劇藝術家。他的作品多改編自著名的小說或戲劇，《兄弟姐妹》就改編自蘇聯時期著名作家費·亞·阿勃拉莫夫三部曲之一的《兄弟姐妹》。20年來，這部戲在歐洲、美國和日本等地多次巡演。

列夫·多金導演的作品傾向敘事史詩性，欣賞他的作品要做好“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比如這部《兄弟姊妹》，其演出時長為8小時。這部龐大的、令人眩暈的作品分為兩個部分，共4幕，并附有字幕，包含了40多個角色，背景設置在“二戰”后至1949年間的一個蘇聯集體農莊。

上半部分標題為“會面與道別”，描述了貝卡什諾村的女人們，在幸存的男性村民從戰場返回之前，艱難地維持著表面秩序的故事;而第二部分“道路和路口”，體現了這個村莊在4年和平時期里的變化—更確切地說，是停滯。這部作品的焦點在于村民對未來寄予的厚望和現實中這份樂觀得到的低回報之間的沖突，就像劇中一個人物在觀看勝利日閱兵的新聞片后所說：“戰爭結束了！我們馬上都能穿上靴子了！”村莊能從戰爭的匱乏中幸存下來，多虧了女人們的應變能力，她們在面對絕境時的能量和樂觀是非比尋常的。

導演和其團隊通過一種高層面的意識和偶爾直白的對性的表述，表現出這兩種互補的力量。第一部分充斥著女人對缺少男人的饑渴，她們為爭奪唯一一個提前返鄉的男人—米沙展開了競爭。第二部分發生在1949年的春天，以一段大豐收的歡慶新聞為開端。突然，幕布上升，顯露出目光呆滯的村民滿臉倦態。顯然，政府所宣稱的美好生活并沒有發生在貝卡什諾村。

當生活水平本該提高時，它反而變得更差了。男人們回來了，但是村子依然殘破落后。這并不是因為戰爭，而是因為愚昧和無能。男人們并沒有對他們效忠的、空洞的、墮落的當地官僚提出質疑，變得要么愚笨，要么懦弱和腐敗。

最妙的是，《兄弟姐妹》這個名字來源于斯大林勸告蘇聯人民反抗納粹侵入者時用的一個短語—這提供了一種情感上的沖擊力。

雖然它的形式上沒什么創新，畢竟這個作品是在蘇聯后期完成的，但它是一部很有活力且令人信服的戲劇作品。列夫·多金稱《兄弟姐妹》之所以能幸存，不僅僅是因為它探討了所有觀眾都理解的問題，還因為這部作品與他的演職人員緊密相關。他說，這部戲是“一個關于丟失的希望和粉碎的幻象的故事。許多演員在這部戲里是本色演出，他們之中所有人都經歷過這種幻滅、理想的破碎和羞辱”。

列夫·多金在他的書《沒有盡頭的旅途》中這樣說：“如果我們覺得太絕望了，那就是生活本來的樣子……我對喜劇情節沒有興趣，但是我對自我認知的情節很感興趣，盡管它帶著痛苦……藝術不是純粹地要么憂郁要么振奮，但正如一盤線圈只會向一個方向延展一樣，人們現實之中的生活所劃過的軌跡往往也只會趨向于悲劇而非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