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者，跑者

李鑫

年少時就有一個教師夢，這個夢的緣起很簡單：當老師多好啊，校園里各種運動的設施，每天都可以隨意玩樂。這么想著，就讀了師范，這么想著，就當了老師。

初入校園的我是興奮的，那時大課間時我就和學生一起做操，學生體育課我看他們學點什么，學生放學后我就和他們一起打打球，日子過得優哉游哉。可是時間長了，工作忙了，倦怠心也強了。終于有一天，我放棄了每天去操場轉轉的習慣，每天窩在自己的小辦公間里，虛度年華。

轉眼三年，過年回家，一見到爸媽，他們大呼我胖了、胖了、胖了！確實，我記得家里的稱我一般站上去是七十多公斤，這次回家站上去顯示的數字是八十五公斤，這三年，胖了足足有二十斤。面對這樣的現實，其實我挺不以為意的，但是爸媽對我不依不饒，原因只有一個：兒子，你還沒結婚呢！想想也是，未到而立之年的我確實不應該這樣，所以年后回到學校，我開始了跑步。

其實開始都不能算跑，因為學校三百米的跑道我只能慢跑上三圈，然后就晃晃悠悠地走，緩過口氣再跑，每天斷斷續續能跑上個七八圈。

偶爾我的學生瞥見我跑步，戲謔地問我：“老師，干嘛呢？”

“跑步，減肥。”

“能行嗎？”

“沒問題。”

“那我們等著喲……”

那年初三，我和班上的學生打賭，到他們中考完，我要瘦十斤。沒達到我請全班孩子吃一頓飯，達到了，全班一起請我，孩子們高興地答應了。于是每天上課，孩子們的目光都會先集中在我的肚子上，看看有沒有什么變化。放學后，孩子們會圍過來問一些不痛不癢的問題，因為他們想拖延我去操場的時間。但是我還是堅持下來了，那一年的每個夜晚，我幾乎都在操場上度過。從開始跑跑走走，到后來一口氣跑20圈，每天基本有5公里的跑步距離。

猶記得那年的圣誕，外面過節氣氛挺濃，校園內冷冷清清，甚至可以說是凄清。我獨自來到操場，慢跑起來。冷風凜冽，我卻滿頭大汗，呼氣都成了白煙，這時的我可以說是享受孤獨。圣誕歌從墻外飛來，“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的歌詞到了我耳邊幻化成“single boy， single boy， single all the way”。跑著跑著，自己也笑了。

中考在六月到來，曲終人散，所帶班級成績不錯。謝師宴那天孩子們專門帶了一個電子秤，還悄悄地把稱藏起來。那頓飯，孩子們不斷地勸我喝飲料，還一個勁地給我夾菜，開始我還以為是三年感情太深，想用這樣的形式來表達，誰知道酒足飯飽之后，他們拿出了電子秤，并擺放在餐廳的中央。

“老師，上去走兩步唄。”

我有些心慌，孩子們都樂了。

“老師，初三一開始你是82公斤哦。”

“上稱！上稱！上稱！”孩子們整齊地呼喊起來。

我只得站上去，一時間我周圍圍滿了學生。

電子秤上的數字是73公斤，孩子們沸騰了。有的孩子還不依不饒，在稱上插一腳，動一下，稱的數字不斷變化。

最后，孩子們還是認輸了。一年的跑步有了效果，我也從中悟出了點什么。

特級教師王君老師說：“愿有生的日子天天跑步。”她無論走到哪里，都會帶上一雙跑鞋，每天堅持跑上三千米。而且王君老師喜歡“素跑”，所謂“素跑”，就是指不要音樂，什么都不想，就只是跑。

我周圍有一位年過半百的名師，每天微信運動的步數都會超過兩萬步，我問他怎么做到的。他淡然地告訴我，每天晚上他都是在操場上備課的，一邊走，一邊想怎么上課。散步結束，課也備好了。

確實，我覺得跑步是一項最適合老師的運動。因為跑步可以讓人安靜，讓人清醒，讓人透明。跑步既可以抵抗學校紛繁的瑣事，又可以理清思路，把一天的工作一一復盤。跑步時身體既能和思想高度統一，又可以身體在跑道上，思想在云端。跑步還可以幫助一位老師堅定信念，堅持在正確的道路上走下去。

村上春樹在《我跑步時談些什么》一書中說到，跑步時他的腦海里常常會重復一些話，這些話像咒語般植入他的心靈，以致影響到生活。記得兩年前，我還是教初三。下半個學期，我把教學的重點放在了閱讀和作文上。同樣是備考，其他班在不斷地刷題，我班的孩子在看書，寫作。我每天的作業不是讀書筆記，就是隨筆，到周末則固定寫作文。為此我放棄了很多基礎訓練、套題訓練，也許因為此吧，兩個班模考成績不太理想，我自身壓力很大。不過我內心一直覺得，這樣做有道理，一些零碎的知識留到考前記憶最有效，而閱讀和作文則需要慢工細活。而且我堅信，我的學生有潛力，而我一定可以在最后的階段把他們的潛力激發出來。那段時間，不管別人怎么說，不管壓力來自哪里，我跑步時嘴里和心里不斷念叨著：沒有達到極限，不要打亂節奏。并且我把這兩句話寫在黑板上，借此鼓勵我的學生。

最后結果還是挺好的，這也讓我意識到，跑步是教師尋找工作節奏的一種方式，也是教師不斷挑戰自我的一種方式。韓愈在《進學解》中說：“業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毀于隨”。跑步對于一位師者，其實是一個精于業的過程，是一個成于思的過程，更是一個在生活中完善自我的過程。師者，跑者，兩者是共通的。

我現在的學生都知道我是一個跑步愛好者，每次活動課我在操場慢跑都會有學生跟著我一圈圈地跑下去。落日余暉，藍色的跑道上留下我們的腳印，我是他們的領跑人。師者，跑者，雙重身份的重疊，也許預示著老師應該成為孩子身體和心靈的領路人吧。

明天即將參加深圳寶安半程馬拉松，比賽來臨之際，寫下以上這些話，借此鼓勵自己：為師者，就要不斷地奔跑！

（作者單位：廣東深圳市寶安區海灣中學）

責任編輯 黃佳銳

實習生 謝綺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