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行吟（組詩）

六斤

牧歌

馬背上的歲月在起伏中更迭

馬蹄下的芨芨草

喂養著牧民坑坑洼洼的腳窩

遼遠而亙古不變的風

在你懷里歇了歇

變成了酥油花

我在你肩頭靠了靠

變成了牧人

天作曲地作詞

一首牧歌緊緊咬著云朵

漫過阿媽的羊皮襖

和千年高高低低的寂寞

想象

夢境一樣貼切迷人

樹的旁邊是花

花的旁邊是低低的草

草尖上是歡叫的鳥

聲音甜胞脆

柳樹垂滿了童話

沒有霾的童話真好

青山碧水相依

一只鳥純凈地飛

一葉船遼遠地漂

它們深刻的思想超乎了我的想象

懷念

常常懷念繁體的漢字

懷念儒雅的古人

懷念簡約的二牛抬杠

懷念自在的河流與雁鳴

其實我并無復古情懷

只是崇尚自然向往美好

于是常常懷念那些素顏的野花

原汁原味的野果

懷念健康的五谷和長壽的鹿群

懷念萬物簡單有序的成長過程

于是常常感謝造物主給予了大地和種子

哺育了人類以及一切生命和愛情的蒼穹

我還懷念《三字經》《蘭亭序》

懷念水袖里甩出的秦時明月漢時關

這些懷念常常使我有點迂腐和孤獨

有點寢食難安

巖畫

此刻我見到了千年前的羊

千年風沙中孤獨的牧羊人

這些食風飲沙的羊

這些成群結隊把荒漠帶到天邊的羊

在飛沙走石中

羊留了下來

牧人和牧鞭留了下來

大漠孤煙因此寫意出羊的圖騰

堅強的牧人

你是哪家的漢子

你的田地家業定是咩咩不休的羊群

這些喚來荒漠日出的羊

這些動感靈性的羊

這些有著溫柔眼神的羊

這些和風沙惡狼拼搏的羊

這些繁殖生命和綠洲的羊

我想到了羊的圖騰

想到了沙漠紅柳一樣的生命

看到了彎月掛在千年的戈壁上空

牧羊人在清輝中揮動粗壯的手臂

牧鞭揮起千年的東西南北風

溫暖著瞬間即逝的錚錚蹄印

公元2015年初夏

我在巖畫前佇立

千年前的風依次吹過

這些不肯離去的羊聚在巖石中

目睹來往匆匆的過客

而對故土思念如潮淚滴如海

羊兒不忍離去

牧人不忍離去

毛兒退去衣衫襤褸血肉風干

它們在沙漠中站成砂巖

任歲月老去

初春

一個人站在初春里

倚一縷春風面對東方的太陽

感覺大地給了自己任意生長的空間

你可以是解凍的溪流，可以是芽孢

可以是昨天為落葉哭泣過的枝椏

可以是低垂的流星

可以是一段秋后往事

站著站著

你的胸膛就被春風開墾了

冬雪消融 草芽齊發

你就會和樹木野花村莊禾苗一起成長

和它們一樣默默堅守著泥土

你會安靜下來。或仰視天空蒼穹

或在低處認真端詳自己的足印

一個人站在春天里

這個春天有可能就是你一個人的

你像春天一樣新，會向上發芽

向遠方伸展枝葉，然后在秋天結出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