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社會創新理論研究述評

□紀光欣

（中國石油大學（華東）經濟管理學院，山東青島 266580）

國外社會創新理論研究述評

□紀光欣

（中國石油大學（華東）經濟管理學院，山東青島 266580）

社會創新是政府、社會組織等多元主體參與的面向社會需求或社會問題的創造性社會行動，代表著創新理論發展的新階段和創新實踐演進的新“范式”。2000年以來，社會創新逐漸成為國際學術界的前沿話語。當前國外社會創新的理論研究主要圍繞社會創新理論的緣起、社會創新的概念內涵、社會創新的實踐價值和實現機制等方面展開，構建出一個不同于技術創新的新的創新論域。深入了解國外社會創新理論的研究動態，有助于促進社會創新理論在我國的傳播和研究，推動社會創新實踐在社會各領域的探索。

社會創新；技術創新；非政府組織；企業社會責任

社會創新（social innovation）是隨著工業化進程所催生的社會問題的凸顯而提出來的，“盡管社會創新有許多歷史先例，但作為一個概念，社會創新是最近提出的，正在世界各地快速興起。”［1］特別是2000年以來，社會創新日益成為行政學、社會學、哲學等多學科關注的全球性話語。2006年中央編譯局和英國楊氏基金會在北京共同召開首次“社會創新與建設創新型國家研討會”以后，社會創新日漸引起國內學術界的關注。這里主要梳理國外社會創新的理論成果，以期為我國社會創新理論研究提供參照。

1 社會創新理論的興起

根據現有文獻，彼得·德魯克在1973年的《管理：任務、責任、實踐》中第一個提出“社會創新”（social innovation）這一概念［2］；1984年，他發表“把社會問題轉化為商業機會：企業社會責任的新意義”［3］，闡述“把社會需要和社會問題轉化為有利可圖的商業機會”的企業社會創新觀；1985年的《創新與創業精神》則較集中地探討社會創新問題，強調“教育、保健、政府以及政治等方面的創新，遠比商業與經濟領域的創新具有更廣闊的天地”［4］；1986年，再以生動實例闡述社會創新對技術創新的作用，并將其視為管理的全新領域［5］。可見，社會創新是貫穿德魯克管理思想始終的重要觀點［6］。但德魯克的這一重要思想并未受到后來社會創新理論家們應有的重視①經筆者查證，在杰夫·摩根、詹姆斯·菲爾斯等文章中，都沒有提到德魯克對社會創新的開創性研究，尤爾根·霍華德等有關社會創新研究領域和國際趨勢的綜述文章也未提到德魯克的最早闡述，甚至同樣闡述企業社會創新的羅莎貝絲·坎特也沒有提到德魯克的貢獻。具體情況可參閱本文注釋中所引用上述學者的相關文獻。。

加拿大心理學家司徒·康格（Stuart Conger）是社會創新理論的創立者之一。1974年，他率先提出“社會發明”（social invention）這一概念［7］，用來定義能夠改變人們相互關系方式的“新的法律、組織和程序”等。從他所列舉的濟貧法、兒童法案等實例看，他的“社會發明”就是“社會創新”。所以，人們把康格的“社會發明”譯為“社會創新”［8］。

據德國社會學家沃爾夫岡·查普夫（Wolfgang Zapf）的考察，1980年以后，國外學界開始從企業內的組織形態、社會技術、政治創新、新的生活方式等不同角度使用“社會創新”這一概念來探討各領域的社會問題［］。

2000年以來，英國社會創新實踐先驅杰夫·摩根（Geoff Mulgan）、美國斯坦福大學學者詹姆斯·菲爾斯（James A.Phills Jr.）、歐盟委員會等都把社會創新作為實現社會目標、滿足社會需求、解決社會問題的有效途徑，構建起社會創新理論的基本框架。2003年斯坦福大學創辦《社會創新評論》專業刊物，成為社會創新理論獲得認可的標志。2010年，德國學者尤爾根·霍華德（Jürgen Howaldt）和米歇爾·施瓦茲（Michael Schwarz）總結熊彼特以來的創新理論發展后發現了一個從技術創新向社會創新的“范式轉移”（a paradigm shift）的趨向，并發出了重視社會創新的呼聲［10］。“人們不約而同地接受社會創新這個概念，首先是因為對需要找到許多世界性問題的解決方法產生了新的緊迫感，”［11］社會創新日益成為國際學術界的前沿話語。

2 社會創新概念的多元闡釋

由于處于理論初創階段和問題的復雜性，對社會創新這一基本概念的內涵存在不同視角的界定，但也日漸形成共識。

2.1 企業創新視角：彼得·德魯克

最早提出并闡發社會創新的德魯克主要從三個維度來定義：一是與技術創新相對應，社會創新是經濟社會領域中發生的能產生社會效果的創新，如信貸制度、工業實驗室等的創建；二是企業社會責任的實踐形式，即把“解決社會問題和滿足社會需求的途徑，看作是企業創造利潤的機遇”［12］；三是創新創業精神與管理的社會功能，即把創新創業精神和管理工具應用到企業之外的政府和非營利部門，“將管理的基本思想和技術運用到新問題和新時機上”［13］，以有效地解決社會問題。綜合來看，這里體現出兩個鮮明的特點：一是創新目標或結果的社會導向性，二是以創新創業精神為工具。這與當代社會創新的內涵高度契合。

羅莎貝絲·M·坎特（Rosabeth Moss Kanter）通過對部分領先企業創新實踐的總結，也發現社會創新正在成為企業社會責任的新戰略：一方面企業把社區需求作為開發新想法、展示企業技術、發現和服務新市場、解決長期存在的企業問題的機會；另一方面，企業傳統的“扔錢走人”（即捐款捐物）的慈善方式開始為企業與政府、非營利部門的伙伴關系所替代，企業在深度參與社會問題解決的同時，也能“通過行善來賺錢”。這樣，利潤驅動的企業與目標驅動的社會部門之間新型伙伴關系的建立開辟了解決社會問題的新途徑［14］。

Rachel Jupp通過對企業社會責任及其面臨問題的思考，也發現企業社會創新可以利用企業組織、財務和人力資源來有效地回應棘手的社會問題或利用企業的經驗和專長來創造社會價值，這要求把社區參與同企業核心業務、專長或創新結合起來［15］。Jér?me Auriac則認為，企業社會創新是企業與非政府組織“共同創造”（co-creation）的過程，它貫徹在從項目設計、實際執行到結果共享的各個階段，既有利于企業抓住市場機會，也有助于非政府組織實現自身使命［16］。可見，企業視角的社會創新側重點在企業社會責任實踐的新形式方面。

2.2 社會問題或社會需要視角：杰夫·摩根

從社會問題或社會需要角度來界定社會創新是國外研究的主流觀點。杰夫·摩根被認為是當代社會創新理論的奠基者，他把社會創新理解成“為滿足社會需要的目標所驅動且主要通過具有社會目的的組織來開發和擴散的創新性活動和服務”，是“滿足日益緊迫的尚未滿足需要和改善人們生活的新觀念”或“滿足社會目標行動中的新想法”，并從動機、資源、成長模式、成功標準等方面區別了社會創新與企業創新的不同［17］。《2010社會創新公開書》中，摩根則更直接從目的與手段的社會性上，把社會創新看成是通過“社會的”組織為滿足“社會的”需要而進行的“創新性的”活動和服務［18］。

詹姆斯·菲爾斯等在熊彼特意義上強調“創新”的“新穎性、顯著性、績效改進和實際執行或采納”等特征，并從“社會需求、社會問題、社會價值”角度來詮釋其中“社會”的含義，進而把社會創新闡釋為“任何比現有方法更新穎、更有效的社會需求（social needs）和社會問題（social problem）的解決辦法”（a novel solution），并且“創造出的價值（利益）首先歸于社會整體而不是私人個體”［19］。

歐盟委員會2013年發布的《社會創新指南》將社會創新定義為“滿足社會需要和創造新的社會關系或合作的新的理念（產品、服務或模式）的開發和實現”，強調社會創新的目的和手段都是“社會性”的，社會創新的最終目的在于增進人類福利，不僅對社會有益，而且也能增進個體行動能力［20］。這里，個體行動能力被納入到社會創新目標之中。這一定義顯然更具操作性。

2.3 社會結構變革視角：斯托·海斯卡拉

這是面向社會結構、社會制度或社會整體變革的理論視角。芬蘭學者里斯托·海斯卡拉（Risto Heiakala）把社會結構區分為5個創新領域：技術、經濟、法規、準則、文化。其中，技術創新有效改善社會的物質現實，經濟創新將技術創新轉化為剩余價值，這二者共同構成技術——經濟創新；而法規性創新改變明確的條例及批準條例的方式，準則性創新挑戰既定的價值承諾，文化創新轉變心理范式、認知框架和理解習慣，這三者共同構成作者所說的“制度”，這種制度結構的變革才是社會創新［21］。他還將權力（資源）的概念引入其中，強調社會創新能夠增加集體權力，社會創新就是“社會文化的、準則的和法規的結構變革，能提高社會的集體權力資源以及改善其經濟和社會績效。”［22］

加拿大學者Frances Westley等提出社會創新是一個引入新的產品、程序或項目的復雜過程，這一過程能夠深刻地改變創新得以發生的社會系統的基本程序、資源、權威流動或信念，并且必須具有持久和廣泛的社會影響。這里強調的是制度和社會系統的變化，以此提高社會的整體適應力［23］。

Michael D.Mumford認為，社會創新是為了實現共同目標而提出的社會關系和社會組織新理念的產生和實現，包括新社會制度的創造、政府新理念的形成、新社會運動的開展等。作者通過對富蘭克林創建紳士俱樂部、消防部門以及在大學、醫療、印刷等方面的創新，說明社會創新一直歷史地發生并發揮著重要作用［24］。

2.4 管理或組織視角：沃爾夫岡·查普夫

這一視角關注組織形式、新的方式方法對實現社會目標的價值，關注創新活動所帶來的實際效果。司徒·康格較早提出，社會創新是“創造那些改變人們相互關系方式的新的程序、法律或者組織。”［25］他所列舉的實例中，程序方面的有慈善、民主等，法律方面的有濟貧法、失業保險法等，組織方面的有工會、紅十字會等。這些都涉及非經濟非技術的社會組織、社會生活等廣泛領域的社會變革，都是為了更好地解決社會問題。

沃爾夫岡·查普夫通過與社會變遷、社會改革、社會革命的比較，把社會創新界定為“社會創新是達到目標的新的途徑，特別是那些改變社會變遷方向的新的組織形式、新的控制方法和新的生活方式，它們能比以往的實踐更好地解決問題，因此值得模仿，值得制度化”［26］。這是組織視角社會創新觀的典型表達。

荷蘭學者Frank Pot和Fietje Vaas提出，社會創新在荷蘭語的定義中是一個比組織創新更廣泛的概念，包括動態管理、柔性組織、聰明工作、技巧和能力開發、組織間網絡，它往往比技術創新更重要。那些成功的創新中有25%屬于技術創新，而75%屬于社會創新［27］。

2.5 資產或能力建設視角：斯蒂芬·紐梅爾

這一視角關注的不只是社會問題的解決，同時關注社會自我創新能力的可持續性。斯蒂芬·紐梅爾（Stefan Neumeier）把社會創新定義為“共同利益網絡中一個群體的人們在態度、行為和觀念上的改變，它們導致群體內外合作行動的新的和改進的方式”［28］。作為結果，社會創新中的行動者（特別是其態度、觀念和行為）必須發生某些實際的改進，他稱之為“資產建設”（Asseting building）。David Adams等則在實踐層次上把社會創新理解為通過創造應對變革的新的和可持續的能力、資產或機會來滿足未被滿足需求的一種突破性方式［29］。

澳大利亞學者Eduardo Pol和Simon Ville在比較社會創新（SI，social innovation）與商業創新（BI，business innovation）異同的基礎上提出，商業創新的范圍是可營利的新想法，社會創新的目標領域是生活品質和人的壽命，但二者有相當部分是交叉重合的，他稱為交疊創新（SI∩BI）。而社會創新集合里扣除交疊創新后剩余的小部分（SI-BI），屬于作者所定義的純粹社會創新，它們與人的生命、生活、發展密切相關［30］。

投入使用的節能技術應充分考慮其成本，不能為了追求節能、高效而一味加大投資，使得建筑的開發成本不斷增加。所以，電氣設計師在優化節能設計時，應著重考慮設備材料應用及節能方式選擇，以盡量實現成本控制及節能性能優化。

任何社會創新都包含著人的觀念變革或社會行動能力提高的內容。Mumford強調公共目標的實現導向人們態度或觀念的改變［31］，歐盟委員會強調“不僅對社會有益，而且也增強個體行動能力”［32］等等。這里的差別在于只關注某一方面還是二者兼而有之。

2.6 社會創新概念的分類總結

多元視角的概念界定構成了關于社會創新的“廣泛而不連續的意義領域——描述性、啟發式、意志論、規范性的”，似乎從中“很難分離出社會創新的本質。”［33］Eduardo Pol和Simon Ville梳理了已有的四個社會創新概念：制度變革論（海邁萊伊寧）、社會目的論（楊氏基金會）、公益論（斯坦福社會創新中心）、非市場滿足需求論（OECD社會創新論壇），它們涉及社會創新的對象、目的、手段等方面，各有其優缺點。作者據此提出的定義是可能改進生活的質與量的新想法，強調社會創新對社會整體的影響［34］。

斯蒂芬·紐梅爾從方法論角度把社會創新區分為以組織為中心的方法（企業組織及其外部關系）、社會學第一方法（整體社會變化）、社會學第二方法（特殊群體變化）三個方面［35］，這反映出社會創新對象域的差異性。

Andrea Bassi則從系統的（systematic）、實用的（pragmatic）和管理的（managerial）的比較中理解社會創新。這里，“系統的”定義強調的是系統的社會變革，“實用的”定義突出的是創新活動和方法，“管理的”定義凸顯出社會創新的管理特征［36］。

總之，與技術創新相比，“社會創新是一個幾乎每個人都喜歡但仍沒有一個精確而廣泛接受的定義的術語”［37］。杰夫·摩根、尤爾根·霍華德、詹姆斯·菲爾斯、歐盟委員會等都強調，通過不同領域和學科之間的“異化授粉”（cross-pollination）來尋找精確可行的概念對社會創新研究的重要性［38］。

3 社會創新價值的多維審視

如果說工業社會的主導創新范式是技術創新的話，那么后工業社會的主導創新范式將轉向社會創新，社會創新在應對當前和未來社會挑戰中將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39］。因為隨著社會發展，人們的社會需求日益多樣化，所面對的社會問題也日益復雜化，人類亟需新的思路、新的制度、新的方式方法來應對不斷涌現和變化著的社會挑戰。社會創新在促進技術創新、拓展創新領域、激發社會創新活力、提升社會自主變革能力等方面都具有獨特的價值。

社會創新是技術創新的前提和條件。沃爾夫岡·查普夫提出“社會創新可以是技術創新的前提、伴隨狀況或者結果”［43］，只是他沒有展開闡述。德魯克早就指出，在現代技術創新從“機械模式”轉向“有機模式”或“生物模式”以及信息、知識及人才成為“生產性資源”的情況下，社會創新不僅“對社會和經濟具有更為深遠的影響，實際上，它們對科學與技術本身也具有深遠的影響”［44］。如現代技術創新高度依賴于近代工業實驗室、專利保護制度、高等教育發展等社會創新。而企業要成為自主自覺的技術創新主體，也需要一系列的制度安排和政策設計，如公平的市場競爭秩序、規范的風險投資制度、有效的產學研合作機制、寬容失敗的文化氛圍以及基金會、非營利組織提供的社會支持等，這些都需要通過社會創新才能實現。根據荷蘭學者研究，對于當今成功的創新來說，技術創新可以解釋其中的25%，社會創新則可以解釋其中的75%，特別是對社區或區域層面的社會發展而言，社會創新因其更具針對性、靈活性、效果可評估性以及更能激發公民參與而成為許多國家推動社區建設或區域發展的重要模式［45］。因此，“社會創新不僅對社會整合和機會平等，而且對保護和擴展企業和社會整體創新能力，都越來越重要。”［46］

社會創新是應對社會問題挑戰的新途徑。國外研究普遍強調，政府和市場等現有的組織或模式無法單獨解決當今世界日益復雜棘手的社會問題，亟需通過多元主體的積極參與和相互合作，以社會創新模式來解決［47］，即“世界需要更多的社會創新”來解決“那些最惱人的問題”［48］。查普夫以大眾交通和瑞典個人健康服務為案例，分析了社會創新對社會發展的意義［49］。杰夫·摩根以醫療保健為例說明，藥物、醫療技術等技術創新在保障健康、提高壽命方面發揮著關鍵性作用，但是，公共衛生系統、生活習慣改變、食品安全規制、國家健康服務基金等社會創新在改進人類健康和提高生活質量方面同樣不可或缺。尤爾根·霍華德等結合當代全球面臨的發展困境，提出單純技術創新不僅不能完全解決當今世界面臨的突出社會問題，而且可能產生無法預知的社會負效應或新的社會問題，“21世紀最缺少且日益重要的是社會創新”［50］。以往歐盟國家的創新政策和投資集中在推動經濟增長的技術創新上，而忽視了社會創新不斷增長的重要性。未來的創新將越來越集中在醫療保健、就業、資源與環境保護、流動性和安全等現代社會的新挑戰上，原有的創新政策與投資應更多地轉向這類社會創新領域。所以，歐盟已經把社會創新看成是整合各種利益相關者來應對社會需求或社會挑戰的有效工具，成為“歐洲2020戰略的一部分”［51］。同樣，美國前總統奧巴馬第一任期內就在白宮設立社會創新和公民參與辦公室并提供專項扶持資金，英國政府設立第三部門內閣辦公室（也稱“公民社會辦公室”）并制定支持第三部門發展的行動計劃［52］，加拿大政府也已認識到社會創新的重要性［53］。總之，當今世界各地都日益認識到社會創新的重要價值，并從中獲取創造美好社會前景的信心。

4 社會創新機制的多樣探索

社會創新的實現機制或條件是國外社會創新研究的重要內容，其中既有對社會創新中不同主體作用的闡述，又有對社會創新多元主體合作關系的具體探討。杰夫·摩根認為，歷史地看，政府曾經在社會創新中起主導作用，但一些“英雄式個人”如羅伯特·歐文、奧太維婭·希爾等也是社會創新的積極推動者，他強調跨部門合作的重要性，“需要重新思考和建構政府、非營利和營利部門之間的關系”［54］。摩根結合自己的實踐經驗，提出一個形象的“蜜蜂”與“大樹”結盟的機制，前者代表行動迅速、想法新穎的個體或小型組織，后者代表有資源和有執行力的政府、企業和非營利組織等大型機構，他們之間的“結盟”才能確保社會創新之花不斷開放［55］。摩根具體說，這種社會創新機制包括堅強的領導力和組織結構、聚焦于創新的財政、激勵創新的公共政策框架、專門的社會創新加速器、國內與跨國的合作、研究和進一步學習等［56］。摩根特別強調社會創新需要適宜的環境和條件，如法律保障制度、開放的媒體和網絡、智庫、創新基金、參與者聯盟、公民社會組織等，而全球合作對任何一個領域的社會創新都發揮著積極作用［］。

詹姆斯·菲爾斯等認為，非營利組織、企業，甚至政府，都可以促成社會創新，但更多的創新發生在這三個部門的跨界合作中。為此，政府、企業和非營利組織這三個主體都必須走出孤立與對抗的舊模式，打破傳統的相互分立的組織界限，建立起跨部門合作的新機制，這包括理念與價值觀的交流、角色與關系的轉換、私人資本與公共部門和慈善支持的整合，以便發現創造社會價值的新方式［58］。

歐盟委員會強調發揮社會組織、企業、公共服務部門和公務員、公民等各主體的創造性，但是最有成效的社會創新是跨部門合作。而促進這些不同組織間的合作社會創新，對公共權力機構特別是公共政策提出更高的要求［59］。

Michael D.Mumford以富蘭克林為歷史案例，揭示出成功社會創新的8個因素（作者稱為“假設性命題”（tentative hypotheses））：準確識別社會問題、重視已有的經驗、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短時期內產生效果的實踐活動、融資渠道的開辟、游說或自我推銷能力、重構現存社會關系的愿望等，作者也強調了社會精英的積極作用［60］。實際上，重視作為“社會行動者”的精英或公民（如羅伯特·歐文、邁克爾·楊、穆罕穆德·尤努斯等）在社會創新中的“催化”作用是當前國外研究中的共識。

David Adams等把社會創新當作一項新的公共行政戰略。因為從福利國家到福利外包，傳統公共行政在解決棘手的社會問題上已不再有效，公共政策新理念的首要問題是“如何組織社會創新”。作者就此提出促進社會創新的7項戰略：開發加速器使得新理念通過集中聚焦與投資被快速追蹤、對第三部門能力重建的投資、網絡特別是跨部門參與的網絡建設、社會創新普查以摸清創新類型和識別潛在成長領域、投資于學習能力、明確地方定位以及公共部門對社會創新的投資等。這意味著社會創新已經成為一個公共行政干預的新領域［61］。

Rachel Jupp從企業角度提出，成功的社會創新需要堅強的領導（高層領導）、共同的承諾和跨部門之間的相互信任，還需要來自政府、社會的支持網絡，特別是高質量的社會創新更需政府承擔積極角色。政府促進社會創新的公共政策包括稅收抵免、獎勵方案、獎勵員工參與的公司、對創新復制與擴散的投資、從創新中學習、為創新開發人力資本、支持區域和地方的中介組織、促進透明和誠實的交易等。“只有企業與政府選擇共同工作并挑戰他們自己或相互挑戰，才產生值得努力的結果”［62］。羅莎貝絲·坎特也把社會創新看成是企業通過與社會部門合作參與社會問題解決的新形式，關鍵機制是私人企業與公共利益之間雙方共贏的的伙伴關系，包括清晰的商業議程、合作伙伴對變革的高度擔當、公私雙方的投入、忠誠的用戶社區、與其它社區組織的聯系、持續的長期承諾和可復制的結果等［63］。

5 簡短的評述

由于社會創新的多學科性和概念的多義性，也由于全球范圍內的社會創新實踐正在興起，盡管社會創新的研究日益受到重視，研究領域不斷擴展，研究內容愈益深化，但在基本的概念內涵和價值定位上依然存在不同的認識，以致有學者提出社會創新是“一個時髦詞匯（buzz word）還是恒久術語（enduring term）”的疑問？［64］總體來看，社會創新內涵的闡釋既要體現主體（社會組織）、目的（社會價值）、手段或機制（伙伴關系）的“社會”特征，又要反映熊彼特所揭示出來的“創新”精神，但現有研究都把社會創新作為一個跨部門或多元主體合作推動的社會需求滿足或社會問題解決機制來認識，強調在政策制定者、創新實踐者和社會企業家之間建立合作伙伴關系。這種以政府、非政府組織與企業間伙伴關系的方式滿足社會需求、解決社會問題的社會行動，是社會創新最根本的特征。當然，這些研究也強調政府在改進社會創新環境、促進社會創新方面的重要作用，同時確認當前對社會創新的重要程度明顯不夠，應該以更積極的姿態參與到社會創新合作之中［65］。

借鑒國外社會創新理論成果，準確把握社會創新的概念內涵，厘清社會創新對應對多元社會需求和復雜社會矛盾挑戰的重要價值，探究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創新多元主體合作機制，才能有效地促進我國社會創新的理論研究和實踐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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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梅瑞祥

10.14180/j.cnki.1004-0544.2017.05.024

C19

A

1004-0544（2017）05-0132-06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15AZD036）；山東省軟科學研究計劃項目（2016RKE28016）。

紀光欣（1966-），男，山東臨沂人，哲學博士，中國石油大學（華東）經濟管理學院公共管理系教授、碩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