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蘭+袁武振
【摘 要】習仲勛是從西北大地成長起來的無產階級革命家,領導土地改革貫穿他在西北地區的革命生涯。無論在革命戰爭時期領導根據地斗爭,還是在新中國成立后主政西北,習仲勛都始終把黨中央的方針、政策與西北實際情況有機結合,正確領導了當時當地的土地改革,調動了廣大農民生產的積極性,解放了農村生產力,為中國革命和建設做出了重要貢獻。
【關鍵詞】習仲勛;陜甘邊革命根據地;陜甘寧邊區;西北地區;土地革命;減租減息;土地改革
【中圖分類號】D231【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碼號】1674—0351(2016)05—0127—07
習仲勛是從西北大地成長起來的無產階級革命家,領導土地改革貫穿他在西北地區的革命生涯。無論在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抗日戰爭時期、解放戰爭時期領導革命根據地斗爭,還是在新中國成立后主政西北,習仲勛都從西北地區的實際出發,始終把黨中央的方針、政策與當時當地的實際有機結合,正確領導了西北地區的土地改革,調動了廣大農民生產的積極性,解放了農村生產力,從而為中國革命和建設做出了重要貢獻。
一、領導陜甘邊根據地的土地革命
1927年7月大革命失敗后,中國共產黨確定了開展土地革命和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總方針,從此中國革命進入了以土地革命為中心內容的新時期。習仲勛是陜甘邊革命根據地的主要創建者和領導人之一,領導根據地軍民打土豪、分田地,掀起了陜甘邊區土地革命斗爭的高潮。
1933年春,習仲勛和劉志丹、謝子長等開始領導創建陜甘邊革命根據地照金蘇區,任中共陜甘邊區特委委員、特委軍委書記、陜甘邊區革命委員會副主席兼黨團書記、陜甘邊區游擊隊總指揮部政委。他和陜甘邊區其他領導人經常深入山村,訪貧問苦,調查研究,發動和組織群眾,沒收地主、反動富農和祠堂寺廟的土地,分配給貧苦農民,在照金蘇區開展土地革命斗爭。土地分配的原則是按家庭勞動力和人口的混合標準分配,貧雇農享有優先權,對土地不足的中農予以適當補充[1]668,并以插木橛的方法區分地界。陜甘邊區革命委員會還明令宣布,廢除地主佃租和國民黨政府的一切苛捐雜稅。芋園鄉分配了耀縣學堂和香山寺的土地2000余畝,金盆鄉分配了耀縣平原大地主李卜客、陳家坡地主梅生玉的土地5000余畝。香山、秀房溝、陳家坡、黑田峪、大崖子、小崖子、北梁、韓家山、楊家山、老爺嶺、楊柳坪等十多個鄉、村的貧苦農民都分得了土地。
照金蘇區淪陷后,陜甘邊革命根據地從1933年11月起進入創建南梁蘇區的新時期。習仲勛先后擔任陜甘邊根據地革命委員會主席、陜甘邊根據地蘇維埃政府主席,主要精力由軍事工作轉到了地方政權建設和群眾工作方面。他在實踐中不斷積累經驗,在土地改革方面做了許多開創性的工作。
習仲勛領導陜甘邊區蘇維埃政府,按照中華蘇維埃中央政府頒布的《土地法》和陜甘邊區工農兵代表大會通過的《土地決議案》精神,參照他過去在渭北、照金根據地分配土地的經驗,確定了土地分配的基本方針和具體政策:“1.沒收地主和富農出租部分的土地,地主參加勞動的可以分地。2.分川地不分山地,因為山地很多沒有人種,川地也是種一年休息一年。3.中心地區分土地,邊沿地區不分,隨著蘇區的擴大,邊沿區變成中心蘇區后再分配土地。4.田、苗一齊分,因農民最需要的是青苗,如分田不分青苗就會降低農民積極性。5.沒收地主、富農的牛羊分給雇農、貧農和缺牛羊的中農。6.紅軍家屬分好田地,具有分地的優先權。7.階級劃分以主要生活資料的來源和剝削或被剝削的程度來決定。8.爭取與改造二流子參加生產。”[2]19-20
南梁蘇區的土地分配工作是在根據地的中心區域進行的,邊沿地區仍然執行打土豪分財物的政策。這與原來紅軍打到那里,在政權尚未建立的情況下就分配土地的做法有很大區別。從1934年春開始,南梁蘇區首先在華池縣玉皇廟川、白馬川、二將川、豹子川等地和慶北縣的柔遠、溫臺、城壕等地分配土地。全蘇區的土地分配工作從1935年秋全面展開,中心是解決土地所有制問題,確定農民的土地所有權。陜甘邊南區先在陽坡頭等村搞試點,隨后在正寧縣湫頭區的西頭、范家洼、南邑、呂家溝圈、洼坡峴、峴子等地開始分配土地。
習仲勛密切關注土地分配的進展情況,總結推廣經驗,糾正偏差,解決存在的問題。一些地方在土地分配中,對地主、富農執行了比較“左”的政策,不僅從經濟上消滅地主,而且從肉體上消滅地主,對地主的土地、財物全部沒收,什么也不留,攆上山去“吃草”。在習仲勛的努力下,這類“左”的做法都得以糾正。陜甘邊蘇維埃政府的土地委員會委員長開始是張少清,此人原來家境貧寒,后來家庭經濟發生變化,過上了富裕的生活,對土地革命就不熱心了。習仲勛和劉志丹商量,認為不換土地委員長土地革命就難以順利開展,決定由李生華接任土地委員長。
習仲勛等領導的陜甘邊根據地的土地革命,打破了這一地區數千年來的封建土地所有制,解決了農民最迫切的土地要求,極大地調動了貧苦農民的革命積極性,為發展紅軍和建立鞏固革命根據地奠定了扎實的群眾基礎。
二、領導關中分區和綏德分區的減租減息
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在敵后抗日根據地實行的土地政策,是適應抗日民族統一戰線要求的減租減息政策。習仲勛按照黨中央的統一部署,結合本地區實際,先后領導陜甘寧邊區關中分區和綏德地區開展了減租減息運動,為建設邊區、支援抗戰前線做出了重要貢獻。
1936年至1942年,習仲勛全面領導陜甘寧邊區關中分區工作。全面抗戰爆發時,關中分區半數以上人口的地區經過土地革命,消滅了封建剝削制度,滿足了無地或少地農民的土地要求。同時還有不足半數人口的地區,未經過土地革命,地主經濟在這些地區仍然占統治地位,農民依然忍受著封建主義的經濟剝削,政治上雖然翻了身,經濟上卻還未翻身。
在已經進行過土地革命的老根據地,習仲勛領導關中分區按照陜甘寧邊區政府的統一部署,開展了土地登記工作,切實保障農民地權。1937年9月,邊區政府決定頒發土地所有權證,并進行土地登記,以法制的形式,確保農民已經取得的土地所有權。9月20日,邊區政府制定了《陜甘寧邊區土地所有權證條例》,規定:凡農地、林地、牧地、房屋、荒地、水地及其他水陸天然富源,除公共性質的以外,所有人必須依本條例向當地縣政府領取土地所有權證,并以此作為“土地所有權之唯一憑證”,在該所有權證頒發后,原有關于土地所有權之各種契約一概無效。[3]9-12
在這一過程中,習仲勛和關中分區黨政機關領導人民群眾同國民黨頑固派和地主復辟勢力,進行了“有理、有利、有節”的斗爭,到1938年底基本上完成了關中分區的土地登記工作。但仍然有一些農民不懂得土地登記對保障地權的重要性,有許多土地未登記或漏登,加上國民黨頑固派在關中分區反復制造磨擦事件,許多地區局勢緊張,土地登記工作在一些地方沒有能夠順利開展,仍然存在著因土地租佃關系而引發的土地糾紛。習仲勛進行了深入的調查研究,并提出具體的解決辦法。1941年4月4日,在習仲勛的主持下,關中分區專員公署“根據邊區土地條例原則,保護耕者有其田,土地私有權和關中的實際情況”,制定并頒布了《關中分區調整土地糾紛暫行辦法》,規定:“凡土地革命時已分過土地,無論地主回來后有無土地耕種,概不得將已分土地再行收回,但當地政府可酌量撥予公荒或公田開種”;“分過之土地被原主收回者,仍歸分得者所有”;“凡土地革命以前在分配土地上所確定的權利義務關系無效”;“凡外來的難民及當地的貧民,近幾年所開公家荒地,一律歸開荒者所有;所開私人荒地有永佃權,3年內不交租子,地主不得藉此辭退佃戶”;“凡開公荒之土地應向當地政府登記,發給私有土地證”。該辦法實施后,進一步保護了關中分區農民的既得利益,鞏固了土地革命的成果。
從1937年開始至1938年,習仲勛領導關中分區在未經過土地革命的地區進行了減租減息的宣傳活動。由于國民黨政權機關的阻撓和磨擦事件的干擾,減租減息政策未能有效貫徹。反磨擦斗爭勝利后,結束了統一戰線區域內國共兩黨政權并存的格局,為減租減息運動提供了有利條件。1940年至1942年,習仲勛領導關中分區進行減租減息。根據關中分區的實際,習仲勛提出了對半減租的原則,即在原租額中減去50%。但因為國民黨頑固派對關中分區不斷進行騷擾破壞,關中分區的局面很不穩定,群眾沒有真正發動起來,僅用行政的辦法包辦代替,減租減息運動進行得很不平衡,各縣普遍存在明減暗不減的現象以及佃權不保障,甚至發生地主收回土地的問題。
1942年1月28日,中共中央作出《關于抗日根據地土地政策的決定》,強調“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土地政策,也就是一方面減租減息一方面交租交息的土地政策?!盵4]280此后,減租減息運動在關中分區未經分配土地的區域迅速開展。習仲勛和關中分區黨政組織發動群眾,成立農會、減租會等各種農民組織,引導群眾的減租減息斗爭不斷深人發展,使減租減息斗爭逐漸成為群眾運動。減租減息運動形成高潮后,習仲勛積極領導,分步實施,使這場運動扎實有效地在關中分區各縣廣泛開展。
第一階段,調查研究,了解情況。習仲勛積極組織農會等群眾組織,把租佃雙方的情況,即地主的土地占有狀況,租種、租額的狀況和收租、減租的狀況,以及農民土地典當、舊租、舊債的狀況和交租、欠租的情況了解清楚,把群眾組織起來調動起來。
第二階段,全面宣傳減租減息和交租交息政策,使群眾真正明白黨的政策是照顧“兩頭”,既保證農民得到減租減息的實惠,也顧及地主的必要利益;既使農民有減租的積極性和信心,也使地主不至于負隅頑抗。在一些斗爭形勢比較復雜的區鄉,針對農民怕變天,怕共產黨撤走,怕地主反攻倒算等思想顧慮,向佃戶進行保證佃權、保衛邊區的教育,打消了群眾的顧慮。廣大佃農認識到,減租必須靠共產黨,只有開展減租斗爭才能保證佃權。
第三階段,開展清算、減租和退租。清算就是將佃戶與地主之間的租佃關系搞得一清二楚,根據土地的租種和原租額,按照政府規定的減租率算出應減租額和應交租額。然后根據政府的規定,1939年以前的欠租予以廢除,即“勾欠”;1940年以后的租子應減租,凡是已按原租額交租的由地主退還應減的租子,即“退租”;尚未交租子的按應交租額作為欠債,由佃戶根據實際情況交足欠租。在這階段,習仲勛領導關中分區十分注意對地主實行又團結又斗爭的政策,使斗爭限制在法定的減租范圍內,避免采取消滅地主經濟的政策。
第四階段,勾賬,換約,保障佃權和租權。這是鞏固減租斗爭成果的最重要的措施。勾賬就是把一切老賬、舊賬和多年的陳賬和多年的欠租,有的甚至是祖祖輩輩留下的欠租,一律作廢、勾銷,不留后患,使佃戶心里踏實。換約就是把一切舊的契約作廢,按照《陜甘寧邊區土地租佃條例》 的規定簽定新的契約,把租佃雙方的土地數量、租種、租額和租佃期限,以合同的形式,由雙方和證明人共同簽署,租佃雙方各持一份保存。租佃雙方的這種合同,有效地保障了佃戶的佃權和地主的租權,使佃戶再無后顧之憂,對于佃農改善耕作、改善土壤、發展生產有積極作用。
1943年敵后抗日根據地進入恢復和發展時期,新的形勢要求減租減息運動更加普遍深入地發展。而隨著延安整風運動的開展,各級領導和廣大干部大興調查研究和群眾路線的工作方法,極大地推動了根據地減租減息運動的發展。1943年2月,習仲勛調任陜甘寧邊區綏德分區地委書記兼綏德警備區政委,根據西北局高干會議精神和毛澤東的指示并結合綏德實際,確定深入調查研究,加強用黨的宗旨、方針、政策宣傳教育干部群眾,同時做好整風、生產兩不誤,繼續在綏德分區開展減租減息運動。
綏德分區人多地少,大部分土地還被少數地主富農占有,廣大農民深受高租重稅和高利貸剝削。根據這一特殊情況,習仲勛十分注意在減租減息中將一般的號召變成一場有組織的普遍的群眾運動,在各鄉村普遍成立農會、減租會,組織發動農民減租減息。據1943年10月到12月統計,僅綏德縣6個區、米脂縣3個區、子洲縣5個區、清澗縣3個半鄉及佳縣個別村,除了按條例減租外,勾欠31732.82石,退租1842.73石,并抽約換約同時進行土地贖回。1943年之后,綏德地區地主將50%以上的土地賣給了農民。
減租減息打破了地主階級的專制統治,建立了貧、雇、中農基本群眾的政治優勢,緩解了地主階級和農民階級之間的矛盾,同時吸引了一切贊成抗日的開明士紳參加抗日民主政權工作,使“三三制”的抗日民主政權具有了廣泛而深厚的群眾基礎,從根本上鞏固了抗日民主政權。減租減息還減輕了地主對農民的封建剝削,改善了農民生活,提高了農民的覺悟,激發了農民的抗日積極性。
三、領導陜甘寧邊區的土地改革
解放戰爭前夕,中共中央于1946年5月4日發布《關于清算減租及土地問題的指示》 即“五四指示”,標志著中國共產黨的土地政策由削弱封建剝削的減租減息開始向消滅封建制度的分配土地階段轉變。隨后,土地改革運動在各個解放區迅速展開。時任中共中央西北局書記的習仲勛組織領導了陜甘寧邊區的土地改革,并根據邊區實際情況提出對新區和老區采取不同的土改政策,堅決抵制和糾正土改中出現的“左”傾錯誤,確保了陜甘寧邊區土地改革的順利進行。
1946年7月16日,陜甘寧邊區政府發布《關于減租和查租的指示》。這個指示從陜甘寧邊區的實際出發,提出“必須把減租和查租工作當成今年夏收和秋收后的中心工作”,“貫徹減租減息政策并研究妥善辦法,逐步達到‘耕者有其田”。要求在減租已較徹底的綏德分區和關中分區一帶,應以復查和保佃為主;在減租尚不徹底不普遍的隴東分區的慶陽、合水、鎮原一帶,應以減租、退租、勾欠、換約、保佃為主;在安邊除徹底按照租佃條例進行退租、勾欠、換約、保佃達到徹底減租外,同時應根據具體情況適當照顧各階層利益。[5]187
在習仲勛和西北局的正確領導下,陜甘寧邊區的土地改革進展順利。以前從未分配過土地的370多個鄉,經過發動群眾深入查租減租,在清算的基礎上用地主土地清償對農民的欠債,共有120萬畝土地轉移到農民手中。榆橫新區普遍實行了減租、退租、勾欠、換約、促佃,對個別群眾憎恨的惡霸地主進行了清算。中共中央對習仲勛和西北局土改做法和成績給予了充分的肯定,1947年2月8日向各解放區通報了陜甘寧邊區土地改革的經驗,指出:“陜甘寧邊區若干地方試辦土地公債結果,證明這是徹底解決土地問題——最后取消封建土地關系與更多滿足無地少地農民土地要求的最好辦法之一”。
1947年10月10日,中共中央批準了全國土地會議通過的《中國土地法大綱》,規定“廢除封建性及半封建性剝削的土地制度,實行耕者有其田的制度”,其核心就是平分土地。11月,習仲勛在綏德縣義合鎮主持召開陜甘寧邊區干部會議,傳達全國土地工作會議精神,作出了在邊區徹底完成土地改革和開展整黨工作的決議。西北局義合會議結束后,陜甘寧邊區的老解放區陸續開始了土地改革。廣大貧苦農民積極行動起來,堅決同封建剝削階級作斗爭,取得了很大的成績。
在此過程中,習仲勛極力糾正各地土改中出現的“左”傾偏差。1948年1月2日,習仲勛召集綏德分區黨、政、軍干部和土改工作團員200余人參加的會議,特別提出要在土地改革中注意劃分階級:“我們一方面要放手發動群眾,徹底消滅地主階級,平分土地,滿足貧雇農要求,以貧雇農為骨干,堅決團結中農,才能勝利完成土改。但同時我們應當注意糾正在劃分階級時把中農定成富農的過‘左偏向”,“隨時發現偏向,隨時糾正,使土改運動正確前進。”[6] 1月17日,習仲勛在陜甘寧邊區黨員干部大會上再次強調:“在統一戰線中要防止右,同時要反對‘左,在我們快勝利的時候或者勝利以后最容易犯‘左的錯誤”; 對“左” 的偏向,“這次土改如果不糾正,再過半個月就會搞得一塌糊涂。這樣‘左下去,會把自己孤立起來,一定會失敗?!盵7]6-8
習仲勛經過詳細調研全面了解情況,還將帶有普遍性、規律性的問題歸納整理,在1948年1月4日至2月8日的1個多月內,就“老解放區的土地改革問題”、“要注意克服土地改革中‘左的情緒”和“按三類地區有區別地進行土地改革”等重大問題,向黨中央、毛澤東3次函電,直言不諱地提出反對“左”傾情緒。1月4日,習仲勛給黨中央毛澤東寫信,如實報告了邊區各地在土改中普遍發生的“左”傾偏差問題及其造成的危害。習仲勛提出:“如以一般概念進行老區土改,必犯原則錯誤”;“地主、富農占中國農村百分之八左右的觀念,在老區必須改變。如果老區的地主、富農定得和新區一樣,勢必犯嚴重錯誤”;“在老區發動群眾運動,要堅決反對小資產階級的‘左傾形式主義”。他列舉了陜甘寧邊區綏德等分區發生的違犯政策的現象,認為“這種‘左的情緒,不是群眾原來就有的,而是干部帶去的。”1月9日,毛澤東回復賀龍、習仲勛及西北局:“完全同意仲勛同志所提各項意見,望照這些意見密切指導各分區及各縣的土改工作,務使邊區土改工作循正軌進行,少犯錯誤?!盵8]66-68
1月19日,習仲勛再次給黨中央毛澤東去電,報告說:“由于義合會議潛伏一種‘左的情緒,由于晉綏的直接影響,土改一到農村,就發生極左偏向。”“我看一有‘左的偏向,不要半月,就可把一切破壞得精光?!绷曋賱追治隽死蠀^階級狀況:“在老區,有些鄉村貧雇農很少。其中,有因偶然災禍貧窮下來的,有是地、富成分下降未轉化好的,有因好吃懶做、抽煙浪蕩致貧的。故這些地區組織起的貧農團在群眾中無威信,由他們起來領導土改,就等于把領導權交給壞人?!闭J為“老區就不要怕中農當道,真正的、基本的好群眾在中農階層及一部分貧農中?!眑月20日,毛澤東批示轉發習仲勛的來電:“完全同意習仲勛同志這些意見。華北、華中各老解放區有同樣情形者,務須密切注意糾正‘左的錯誤,凡犯有‘左的錯誤的地方,只要領導機關處理得法,幾個星期即可糾正過來,不要拖延很久才去糾正。同時注意,不要使下面因為糾正‘左而誤解為不要動?!盵8]70-72
2月6日,毛澤東將老解放區、半老解放區及新解放區三種不同情況的地區,在實行土地法的內容、步驟及農會的組織形式方面應有所不同的初步意見電告李井泉、習仲勛,征求他們的意見。2月8日,習仲勛第三次給黨中央和毛澤東去電,認為“此種分法,非常切合實際。因而在實行土改的方法與步驟上,應有所不同”,表示“完全同意在老解放區的土改方針,是調劑平補,再不能實行平分”[8]76-77。
習仲勛根據毛澤東的意見,注意總結和推廣典型經驗指導土改工作。綏德縣義合區黃家川村屬于老解放區,土改工作組從實際出發,采取以抽肥補瘦、填平補齊方式調劑土地,既滿足了貧雇農的要求,又鞏固地團結了中農,促進了生產發展。習仲勛將黃家川村土改經驗材料,以西北局名義上報中央并轉發各分區。毛澤東充分肯定了黃家川經驗對全國老解放區土地改革普遍的指導意義,新華社于1948年2月28日全文播發了這條電訊。3月12日,毛澤東將《陜甘寧邊區綏德縣老區黃家川調整土地的經驗》,與晉察冀平山縣、晉綏區崞縣兩個典型在全國推廣,并親筆批示:“這三個經驗,值得印成一個小冊子,發給每個鄉村的工作干部。這種敘述典型經驗的小冊子,比我們領導機關發的決議案和指示文件,要生動豐富得多,能夠使缺乏經驗的同志們得到下手的方法,能夠有力地擊破在黨內嚴重存在著的反馬列主義的命令主義和尾巴主義。”[9]
習仲勛和西北局經過調查研究,決定將“抽肥調劑”作為陜甘寧邊區今后土地改革的指導方針。至1948年4月,在老區、半老區總人口一半(約60萬人口)的地區中,調劑土地90萬畝,消滅了當地的封建土地制度,極大的解放和發展了農村生產力,促進了邊區的經濟建設,調動了廣大人民群眾支援解放戰爭的積極性。
四、領導西北地區的土地改革
新中國成立后頭三年,習仲勛主政西北地區。這里有著復雜的民族、宗教問題,大量的牧區、半農半牧區與農耕區差別很大。面對這種復雜的局面,習仲勛把黨中央的決策和西北地區實際相結合,防“左”糾偏,堅持正確方向,按計劃分批完成了西北地區的土地改革。
1950年7月中旬,西北軍政委員會第二次會議著重討論土地改革問題。習仲勛在關于土地改革計劃的報告中提出,1950年秋后在陜西省關中41個縣、榆林部分新解放區、西安郊區、甘肅省慶陽新解放區和寧夏省鹽池等地,計731萬人口的漢族地區實行土地改革。他強調:“在新區農村中消滅封建剝削制度,是一場系統的激烈的斗爭”,“發動群眾反封建斗爭是一個整體的過程,這個斗爭從解放那天起,就已經開始了”,“由低級發展到高級,中間經過剿匪、反特務、反惡霸、減租直到土地改革,都是屬于發動群眾開展反封建斗爭的互相銜接的這個整體發展過程的一部分”,“因此,許多事要在土改前逐步做好,土改時便不會拖時過長。”會議決定成立習仲勛任主任的西北土地改革委員會,負責領導西北地區土地改革工作。
陜甘寧部分地區700多萬人口首批土地改革工作,1950年秋后按計劃展開。習仲勛深入各地了解情況,把當時土地改革的狀況歸納為三種類型,即做得好的、中間狀態的和很不好的。好的和很不好的占少數,中間狀態的占多數。他認為,第一類群眾發動得比較充分,擴大了農會組織,樹立了貧雇農核心骨干地位,中貧農團結一致,地主的威風被徹底打垮,農民階級覺悟大大提高,有了當主人翁的態度,能夠按照政策自己辦自己的事,生產積極性也增強了,農村確實有了新的氣象和面貌。第二類基本發動了群眾,也一般完成了各項工作,沒有大的偏差,但對地主階級和反革命分子鎮壓得不夠徹底,部分群眾尚站在運動外面,農村領導核心初步形成,某些問題尚待繼續解決。第三類群眾還沒有發動起來,干部包辦代替多,地主階級威風沒有打垮,農會和政權不純,群眾不滿意。為了推動工作,鞏固土改成果,習仲勛與西北土地改革委員會成員分頭下基層開展調查研究,幫助各地干部“在發動群眾進行春耕生產中,鞏固與提高第一二類型地區與重新做好第三類型地區”的土改工作。
習仲勛密切關注西北地區土改動態,隨時糾正工作中出現的偏差。他對此有個形象的說法:“群眾運動開展起來,就好像一渠河水放下來,必須緊張地注意著兩旁堤岸,隨時隨地堵塞漏洞,勿使決口,才能保證河水向著正確的方向奔流。”[8]240 1950年底,他在甘肅檢查土地改革時,發現這里過分強調深入發動貧雇農,放松了中農的工作,使中農一時在情緒上受到了某些影響。在閱讀慶陽地區的土地改革減租報告時,他感到其中所說的“農會領導權掌握在中農手中,貧雇農沒有當家”的說法不對。他認為:“這種看法是片面的,會在實際工作中產生忽視團結中農的毛病,應該是農民當家,而不是貧雇農當家。至于農會領導成分,應以貧雇農為骨干,同時必須吸收三分之一至二分之一中農參加是對的;僅強調‘貧雇農當家是不對的”,“否則會使人誤解為貧雇農要發動,中農不須發動”。習仲勛發現這是一個帶有普遍性的問題,在西北軍政委員會第三、四次會議上講到土地改革時都分析說明了這個問題,指出“必須用大力把貧雇農發動起來,但同時不能放棄對中農的團結”。[10]習仲勛的這一思想,是根據西北地區地廣人稀,中農比例高于全國其他地區的實際情況提出來的,對全面發動群眾,順利推進土地改革發揮了重要作用。
針對一些地方土改中出現的亂打、亂捆地主的現象,習仲勛在弄清情況后要求各地認真對待,用法律和政策來處理。他指示,所有土地改革干部要認真說服農民,不要隨意對地主采用變相的肉刑,要把人民法庭這一重要武器拿起來,“對于地主階級中罪行的大小、多少,歷史罪與現行罪,違法者與守法者,必須加以區別對待,不加區別是不對的。”[11]他要求向地主講明人民政府的政策,說明“消滅地主階級,不是消滅地主中每一個人,只要他們回心向善,有重新做人的決心,經過勞動改造滿五年者,地主階級成份是可以改變的。”[10]在習仲勛和西北局的精心組織領導下,陜甘寧部分地區首批土地改革工作,于1950年冬季順利完成。
進入1951年秋季,習仲勛和西北局開始把土地改革工作力量集中到甘肅和青海部分地區。這里少數民族較多,民族問題比較復雜,土地改革的難度比第一批更大。習仲勛對少數民族雜居區或聚居區的土地改革格外謹慎,進行了周密的思考和精心的部署,指出:“在這些地區進行土改,必須要以民族團結為基礎,以當地民族大多數群眾的自覺為前提,要有當地民族干部參加工作,要以少數民族群眾為主去向本民族的地主進行斗爭”,“必須首先爭取和團結各民族各方面的人士贊助土地改革,只有團結各族各界民主人士,聯合一切可能聯合的各族上層領袖人物和各教派中的一切贊成土改的人士,才能使農民聲勢更加壯大,地主階級更加孤立。”他特別指出,甘肅臨夏地區是“歷史上回、漢沖突最尖銳的地區”,“一定要和其他地區的做法有所區別”,即在工作的步驟和方法上要更加謹慎,更加細致,耐心地做好教育群眾的工作,一切都要按群眾的覺悟程度辦事,反對簡單急躁和包辦代替的做法。在他的精心安排下,西北軍政委員會機關派出100多人的土地改革工作隊,專程前往臨夏地區幫助工作。
1951年4月10日,習仲勛在給中共中央和毛澤東的報告中,對甘肅臨夏地區的土地改革特別提出建議:“辦法上可組織回民中上層人物回去參加領導;政策上可以對民主人士和進步分子妥善加以照顧。凡不抗拒土地改革的地主,一律放寬對待,把打擊面縮小到最小限度,甚至不妨帶點和平分地的味道。這樣分地時,似乎和平一點,而農民分得土地之后,地主階級就孤立了,農民勢力也就盛了,就會斗爭了,而且一定能勝利?!盵12]中共中央肯定了這一做法,批復給習仲勛:“你四月十日送來三月份綜合報告,很好。其中所提三個問題的方針,都是對的”,“均可照你所擬定的計劃辦理”。 臨夏地區按照習仲勛提出的方針和政策開展工作,取得很好成果。習仲勛還要求進行土地改革的各省對各民族、各教派的領袖人物排出名單,在土地改革中予以適當保護。甘肅省保護了馬全欽等人,青海省保護了馬輔臣等人,使少數民族地區的土地改革得以穩妥推進。
在習仲勛的精心指導下,1951年冬到1952年5月,甘肅、青海、寧夏省的106個縣、8個市,1600萬人口的廣大地區完成了第二批土地改革。1952年冬到1953年春,新疆的62個縣,400萬人口的農耕區順利完成第三批土地改革。到1953年底,西北地區的土地改革全部完成,從而實現了千百年來廣大農民擁有土地的夢想,解放和發展了農村生產力,促進了西北地區的經濟建設和社會進步。
1952年4月29日,習仲勛在西北軍政委員會第五次會議上總結了西北地區土地改革的經驗:只要依靠當地民族人民群眾的要求,取得各方面人士的贊同,有共產黨的正確領導,有當地民族干部參加工作,并采取完全適合當地環境的工作方法,少數民族地區的土地改革,是可以辦好的。特別重要的,是尊重當地人民群眾的宗教信仰和保護畜牧業。我們規定:清真寺、拱北的土地,喇嘛寺的土地,一律不征收分配;半農半牧區不進行土地改革,農業區一般地主分子在牧區的畜群亦不征收分配;游牧區當然不進行土地改革。這些,都是切合實際情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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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人民日報[N].1948-03-24.
[10]習仲勛.關于目前土地改革工作與減租工作的報告[R].1951-11.
[11]習仲勛.為繼續開展土地改革運動而斗爭[R].1951-03-24.
[12]習仲勛.關于中共中央西北局三月份工作的綜合報告[R].1951-04-10.
【責任編輯 張海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