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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泊中的罪與罰

2017-03-04 15:06:29朱振宇
同濟大學學報(社會科學) 2016年5期

朱振宇

摘要:在《地獄篇》第4歌中,雛吉爾將異教圣賢們的精神狀態描述為“只在向往中生活而沒有希望”。在地獄的旅程中,每當雛吉爾面臨具有啟示意義的時刻,這種靈泊的精神特征就不斷地體現在詩人的迷茫中。由于拒絕皈依,這位異教詩人在古代的記憶與對未來不確定的期待之間掙扎。雛吉爾的這種迷茫為地獄中的許多惡靈所共有,這些靈魂雖然具有預測未來的能力,卻對“當下”發生的事情缺乏知識。在奧古斯丁的《懺悔錄》中,時間的出現正是墮落的結果,人類心靈時間的三重結構(過去、現在與未來)是對上帝三位一體的拙劣模仿。只有理解“現在”,才能皈依上帝這“永遠的現在”。因此,在但丁的地獄中,消失的“現在”是對不信者充滿詩意的諷刺,而“只在向往中生活而沒有希望”既是靈泊之罪的體現,也是對這罪的懲罰。

關鍵詞:靈泊;雛吉爾;現在

中圖分類號:110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3060(2016)05-0092-08

一、地獄中的第五條河

按照但丁的記述,靈泊(Limbo)的中心地帶是一座被七道高墻環繞、有七道城門的“高貴的城堡”,“周圍有一條美麗的小河(bel fiumicello)防護著”,進入城堡后則是“青翠的草坪”(《地獄篇》4.106,108,111)。高貴城堡的象征含義是確定的。注釋家們根據《饗宴篇》中的一段文字指出,城堡象征著人的智慧,七道高墻象征七種美德(審慎、正義、堅忍、節制、理解、知識、智慧),七個城門代表七種技藝(語法、修辭、論辯、音樂、代數、幾何、占星);青翠的草地令人回憶起《埃涅阿斯紀》第六卷中的樂土,在那里,古代的圣賢在一片如茵的綠草上漫步。。然而《埃涅阿斯紀》中古代圣賢棲居的樂土沒有美麗的小河,有的評注者認為,這條小河代表為了獲得智慧必須克服的塵世誘惑,有的則認為,小河代表的是雄辯。然而評論者們似乎少有注意,相對于城堡和草地寓意的有典可尋,關于這條小河的解釋卻缺乏必要的來自《神曲》內外的文本支撐。

按照維吉爾在《地獄篇》第14歌中對朝圣者的解釋,地獄中有四條河流,它們都起源于克里特老人眼中流出的淚水。由于克里特一詞在但丁時代的拉丁語拼法(creta)同時意味著“陶土”,而“老人”(veglio)也可理解為“舊人”,因此,“克里特老人”實為“陶土做的舊人”——即有罪的始祖亞當的化身,源自“克里特老人”眼淚的河流流經的區域就可理解為罪的世界。在但丁筆下,四條河流構成了地獄不同部分的界河,它們的特征與以其為邊界的罪都存在著某種契合,阿刻隆(Acheron)是一片“鉛灰色的沼澤”(la livida palude)(4.98),象征著地獄的黑暗;斯提克斯河(Styx)是一個泥沼,犯暴怒和抑郁罪的惡靈在其中受罰,污濁的泥沼與由于情緒失控而喪失理性清明的內心世界有著想象上的相似;弗雷格通河是一條血河,火焰從上空降落到河上,河里以及周圍的地帶懲罰的是犯有暴力罪的人,沸騰的血河與惡靈心中涌動的血氣彼此呼應;科奇土斯湖是一個冰湖,犯有背叛罪的靈魂就凍結在其中,背叛意味著割裂上帝給予的愛的紐帶,愛由于背叛而止息,就如河水停止了流動,凍結在冷酷之中。

顯然,維吉爾從未提到過自己棲身的靈泊中的那條小河,而仔細思量,將這條小河看作四條河流中某一條的支流也不恰當,因為地獄中的每一條河流都根據其代表的罪而具有鮮明的特征,卻沒有一條像靈泊中的小河這般被形容為“美麗”(bed。有理由認為,這條地獄中的第五條河流,就像其他四條河一樣,與被它圍繞的地帶在精神狀態上息息相關,但要弄清它象征著什么、是否也應該象征著罪過,就必須要對靈泊中的罪與罰進行深入的探討。

二、在絕望中向往

靈泊中的靈魂有兩類,一類是未受洗就死去的嬰兒,另一類則是具有美德的古代圣賢,按照維吉爾自己的說法,在基督劫掠地獄之時,后一群人中的以色列祖先們由于具有信仰和愛被基督托舉上了天國,而像他這樣的異教智者則被永遠留在了靈泊。未受洗就死去的嬰兒應被送到靈泊、以色列祖先因信仰而得救——這些情節符合托馬斯《神學大全》中的描述,托馬斯還特別解釋了這些嬰兒與先祖們的不同,在他看來,猶太祖先因為有信仰和愛,才獲得恩典得救,未受洗的嬰兒沒有運用自由意志,沒有自覺的信仰和愛,所以不能得救。按照托馬斯的說法,靈泊由于可使其中的靈魂因信仰而得暫時的安寧而被稱作“亞伯拉罕的胸懷”,但將異教諸圣賢放入此地,的確是但丁的創舉,也正是這一點使但丁自15世紀以來便遭到“異端”的指控。。但這里更值得注意的,似乎是被但丁看作導師的維吉爾對自己所屬群體罪與罰的解釋:

他們并沒有犯罪;如果他們是有功德的,那也不夠,因為他們沒有領受洗禮,而洗禮是你所信

奉的宗教之門;如果他們是生在基督教以前的,他們未曾以應該采取的方式崇拜上帝:我自己就在

這種人之列。由于這兩種缺陷,并非由于其他罪過,我們就不能得救,我們所受的懲罰只是在向往

中生活而沒有希望。(《地獄篇》4.34-42)一些但丁注釋藉此認為:維吉爾此處的看法代表但丁自己的看法,作為人類智慧的最高代表,維吉爾和其他圣賢多少被無辜地封禁在了靈泊,雖然靈泊是地獄中的一個地方,但卻相對獨立,有著樂土般的美景;雖然維吉爾由于缺乏信仰而未能走進天國,但僅僅維吉爾充當了朝圣者但丁三分之二旅程向導的事實,就足以說明,但丁是一位“世俗世界的詩人”,古典智慧最終引導但丁在托馬斯式的宇宙中奏出了異教的不和之音,開啟了文藝復興的先聲。

不僅如此,第四歌接下來的一段關于四位古典詩人形象的描寫似乎有力地支撐著這種觀點,當朝圣者聽到對維吉爾的致敬聲時,他“看見四位偉大的靈魂向我們走來:他們的神情既不悲哀,也不喜悅”。(《地獄篇》4.83-84)向但丁走來的是荷馬、賀拉斯、盧侃、奧維德。他們“既不悲哀,也不喜悅”的神態很容易被當作斯多亞主義式的堅忍,因而成為但丁贊美古典詩人美德的又一鐵證。

然而果真如此嗎?但丁眼中的維吉爾諸圣賢真的“無罪”嗎?無論從但丁時代的思想背景還是從地獄篇的結構,都難以得出這樣的結論。首先,奧古斯丁以來的正統基督教思想拒絕“無罪的人”的存在,即使嬰兒,也帶有與生俱來的罪性,奧古斯丁說:“嬰兒的純潔不過是肢體的稚弱,而不是本心的無辜。”(《懺悔錄》1.7)托馬斯也認為,除了基督,沒有天生沒有罪的人。按照但丁筆下地獄的結構,阿喀隆河彼岸無往而不是罪的世界:“罪惡的靈魂們,你們該遭劫了!再也沒有希望見天日了!”(《地獄篇》3.84-85)冥河的擺渡者卡隆如是說。因此,將靈泊中的居民想象成罪惡之城中的無罪者、將靈泊想象成地獄中的樂土,無異于判定但丁寫作的自相矛盾,這樣的結論恐怕有欠謹慎。

此外,這種向度的解釋似乎還忽視了構成地獄中罪與罰體系原則的“contrapasso”(報復刑)。在地獄的各個地方,我們時時可以看到,靈魂中的罪惡外化為刑罰,折磨著靈魂本身:在地獄第二層,生前犯有淫欲罪的靈魂們在象征著情欲的風暴中翻滾飄蕩,不得安寧,在陰謀詭計者的惡囊中,惡靈說出的話化為折磨他們的火焰,火焰隨著靈魂的語音跳動……在諸多這樣的段落里,到處可見“罪刑合一”的原則。那么,同樣作為地獄中一個處所的靈泊中是否也有同樣的現象呢?換言之,在未受洗禮、不敬上帝的“缺陷”與“既不悲哀,也不喜悅”的神態之間,是否存在著聯系呢?

按照圣托馬斯的神學,既不悲哀也不喜悅的狀態正是原罪懲罰給人的體驗。在托馬斯看來,初人的靈魂所具有的原始正義就在于人的意志(voluntas)完美地服從于上帝,而靈魂也是靠這種意志的力量推動靈魂的其他部分和諧地工作,隨著意志從上帝偏離,靈魂的原始正義失去,靈魂的低級部分不再服從于理性的控制,出現了自身的惡,而這些惡的統稱便是貪欲。在托馬斯看來,原罪就起源而論是亞當意志的過錯,但就亞當的子孫——原罪繼承者而言,原罪不是人格過錯(personal guilt),而是自然蒙上某種缺陷,與這種缺陷相應的懲罰就是神圣視野(divine vision)的丟失。

關于丟失神圣的視野會給人帶來怎樣的痛苦,托馬斯時代有著不同的解釋,一種意見認為這種缺失不會帶來什么痛苦,因為遭受者的理智陷落在黑暗中,根本不知道自己缺少什么;另一種意見認為犯有原罪的人對于自己缺乏的事物有完整的知識,他們知道上帝,但卻被剝奪了看到上帝的可能,因此感到某種悲傷,但由于這種缺失不是他們個人意志犯過錯的結果,這種悲哀能夠得到某種緩和;第一種意見的問題在于過分貶低了理性探索的能力,第二種意見則未考慮到,對于對自己的缺失擁有全知的人來說,這種欲得而不可得的痛苦是非常大的,由于原罪是沒有快樂的罪,用如此大的痛苦來懲罰沒有快樂的罪,有違罪刑相當的原則。于是,針對前兩種意見,出現了第三種意見,這種意見認為,繼承了原罪的人對自己缺失的東西有完整的知識,也知道他們被剝奪了永恒的生命和遭受這種剝奪的原因,但這種知識卻不會給他們帶來任何痛苦。

對于以上意見,托馬斯的看法是:如果人受到的是正確的理性的指引,那么他就不會為被剝奪了超出自己能力的東西而感到悲哀,他只會為自己能夠得到但卻缺失的東西而悲哀,比如,一個明智的人不會因為自己不能像鳥一樣飛而感到悲哀。托馬斯認為,每個運用自由意志的人都具備獲得永恒生命的能力,因為他可以為恩典做準備,因此,如果他未能成功,他就會感到非常悲痛,因為他失去了他能夠獲得的東西。未受洗的嬰兒不具備獲得永恒生命的可能性。他們雖然本來可以因為接受別人給予的洗禮而得到永生,但受洗并不是他們憑自己的意志就能夠得到的,所以這些嬰兒不會感到痛苦。而其他未被給予這些恩惠的有智慧的人也同樣不會為自己的缺失感到痛苦。

托馬斯的解釋似乎很好地解釋了古典詩人外表的平靜與懲罰之間的關系,但我們卻仍無法理解,何謂“只在向往中生活而沒有希望”?難道這僅僅意味著出生在基督之前的維吉爾被上帝粗暴地剝奪了得救的可能?《煉獄篇》第一歌和《天國篇》二十歌的兩個段落否定了這種推測,在煉獄的入口處,但丁遇到了羅馬史中以公正嚴厲著稱的小加圖;這位古羅馬的異教英雄此刻已經成為煉獄的守門人。在代表正義的木星天,在組成鷹眼的五個正義的靈魂中,但丁看到了里佩烏斯的靈魂。里佩烏斯是維吉爾《埃涅阿斯紀》中的人物,他戰死于特洛亞滅亡之際,被維吉爾稱作“特洛亞最公正的人,從來是走正路的”(《埃涅阿斯紀》2.426-427)。根據《地獄篇》第四歌的敘述,《埃涅阿斯紀》中的諸多古代英雄(包括埃涅阿斯本人)死后都被判往靈泊,里佩烏斯卻能得到恩典進入天國。從文本的細節不難看出,兩位異教徒得以進入天國的原因,是由于他們心靈中有某種品質,使得上帝愿意對其施行恩典。在煉獄入口處,當維吉爾試圖以自己與加圖的塵世妻子同住靈泊為理由,懇請加圖放他和朝圣者前行時,加圖說:

我在世上時,瑪爾齊亞在我的眼里是那樣可愛,無論她要求什么,我都照辦。如今她既然住在那條惡河的彼岸,根據我從那里出來時制定的法律,她再也不能使我動心了。但是,如果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是一位天上的圣女感動了你,指引你來的,那就無須說什么恭維的話:你以她的名義來要求我就夠了。(《煉獄篇》1.85-93)

加圖以這樣的方式對維吉爾進行了修正,他告訴古羅馬詩人:自己已經不再恪守塵世的律法,能讓他動心的,只有神圣的正義。在木星天上,在讀者與朝圣者同樣為異教徒里佩烏斯的出現驚異時,貝雅特麗齊解釋道:“那另一個靈魂由于任何創造物用盡目力下視都不見其底的深泉涌出的神的恩澤,在世上時把他全部的愛放到正義上,因此,上帝恩上加恩,使他睜眼看到我們未來的得救……”(《天國篇/)20.118-123)。這兩個段落足以說明,在《神曲》的世界里,只有內心存有能被神認可的美德,即使是出生在基督之前的異教徒,也是有可能得救的,因此,維吉爾等古代圣賢之所以不能得救,原因在他們心中的某種謬誤,而“只在向往中生活而沒有希望”這樣的狀態,既是這種謬誤的體現,也是對這種謬誤的懲罰。

三、消失的“現在”

縱觀維吉爾在朝圣者旅途之中的表現,所謂的“只在向往中生活而沒有希望”首先體現為面對一系列啟示時刻的迷茫。

在初遇朝圣者之時,維吉爾不無正確地預言了意大利未來的救星:一只誕生在菲爾特羅和蒙特菲爾特羅之間的獵犬,將把代表貪欲的母狼“趕出各個城市,最后把它重新放進地獄……”(《地獄篇》1.101-110),但在朝圣者的旅程中,受貝雅特麗齊囑托,得到其承諾的維吉爾卻屢屢體現出信心的挫敗,在深層地獄入口處發生的一幕最具代表性,那時,朝圣者和維吉爾來到狄斯城下,被守城的群魔拒之門外,接著,三位兇惡的復仇女神現身城頭,叫囂著要讓美杜莎來將朝圣者變成石頭(《地獄篇》9.52)。

對但丁時代的中世紀讀者而言,朝圣者進入深層地獄的場景與其說讓人想起古典神話中的冥府,。不如說令人想起基督劫掠冥府的故事,根據《尼哥底姆福音》的記述,基督在殉難后闖入地獄,將拘禁在那里的以色列祖先拉拔擢上了天國,面對基督的大能,魔鬼們束手無策,只能蜷縮在角落中瑟瑟發抖。。然而這啟示的一幕卻將維吉爾拉回到對古代神話的回憶中:那是在《埃涅阿斯紀》里,當埃涅阿斯在女先知西比爾的引領下來到封禁與懲罰罪大惡極的靈魂的塔爾塔魯斯門口時,埃涅阿斯對里邊發出的巨大喧囂聲感到驚駭,西比爾告訴他:“任何心地純潔的人都是不準邁進這罪惡的門檻的”(《埃涅阿斯紀》6.563)。于是以“虔敬”(pietas)著稱的特洛亞領袖止步于此,在聽過西比爾對塔爾塔魯斯口頭的介紹之后,他們離開了塔爾塔魯斯,路過狄斯城,到達樂土。

或許是帶著對自己史詩中塔爾塔魯斯的回憶,聽到威脅的維吉爾驚慌不已,他立刻吩咐朝圣者閉上眼睛,由于不相信朝圣者的自覺,他甚至用自己的手捂上了朝圣者的眼睛。(《地獄篇》9.49-60)接著,維吉爾上前與惡魔們進行交涉,魔鬼們卻關上了城門,此時的維吉爾“眼睛瞅著地,眉梢上自信的喜氣已經完全消失,嘆息著說:‘誰拒絕我進入這些愁苦的房子!”(《地獄篇》9.120)他雖然安慰朝圣者說自己一定會獲勝,但卻充滿了猶疑:“除非……答應給我們幫助的是那樣的一位嘛。啊,我望眼欲穿,怎么另一位還遲遲沒來到這里呀!”(《地獄篇》9.8-9)后來的事實證明,維吉爾的擔心是多余的,一位天使應聲而至,用一根小杖輕松打開了深層地獄之門(《地獄篇》9.89-90)。

在這一幕中,天使的大能與維吉爾的猶疑形成了強大的對比,而對未來的不確定恰恰來自其對當下時刻的不理解,游移于回憶與對將來的期待而無法得到確信,正是“只在向往中生活而沒有希望”的寫照,或換言之,是靈泊的懲罰的體現。而這種無法得到確信的關鍵,恰恰在于對發生于當下的神的啟示視而不見。

在《地獄篇》中,經常能夠發現這種過去、將來與當下的分離,那就是地獄中的靈魂能夠正確地預知將來發生的事情,卻對當下發生的事情無法辨認:在《地獄篇》第十歌中,石棺中的卡瓦爾坎泰在辨認出朝圣者時,從受刑的火棺中探出頭來問:“如果你是憑著崇高的天才來游歷這黑暗的牢獄的話,那我的兒子在哪里?他為什么不和你在一起?”(《地獄篇》10.58-60)卡瓦爾坎泰的兒子圭多·卡瓦爾坎蒂(Guido Cavalcanti)是“溫柔新體派”(Il Dolce Stil Nuovo)最杰出的詩人之一,與但丁師出同門,在《地獄篇》設定的精神之旅發生的年月,他尚在人世。面對故友父親的詰問,朝圣者回答:“我不是憑自己來的,在那邊等著的那個人引導我走過這里,或許能到達您的圭多曾不屑于去見的人面前(forse cui Gui-do vostro ebbe a disdegno,10.61-63)。”朝圣者回答中的“曾”所指的,是具有阿維洛伊主義傾向的卡瓦爾坎泰曾經有過的異教徒時代,“不屑于去見的人”便是基督,但這個“曾”卻激起了卡瓦爾坎泰的疑懼,他認為但丁想要說的是,卡瓦爾坎蒂生前不信上帝,但現在已經死了,于是一躍而起,喊道:“怎么?你說‘他曾?他已經不再人世嗎?甜蜜的陽光不照射他的眼睛了嗎?(10.67-69)”而后,不等朝圣者回答,這位情緒敏感的父親就絕望地推斷出卡瓦爾坎蒂已死,于是重新倒在火窟中不再現身。

類似的例子在《地獄篇》中屢見不鮮。在第十歌中,法里納塔正確地預言了但丁的放逐,卻無法理解自己的家族受到迫害的原因;第十五歌中,以光復古羅馬文學為傲的拉蒂尼正確預言了但丁作為詩人的成就,卻對與朝圣者同行的羅馬詩人維吉爾視而不見……這些情節與維吉爾面對未來與當下時的自我分裂一樣,都是不信的懲罰,原罪的影子在地獄的每時每刻浮現著,正如法里納塔解釋的:

我們就像遠視眼一樣,看得見距離我們遠的事情;至高的主宰仍然給我們這點光明。當事情臨近或者已經發生時,我們的智力就完全無用了;如果別人不給我們帶來消息,我們對于人世間的情況就一無所知。所以,你就可以想見,未來之門一旦關閉,我們的知識就完全滅絕了。(《地獄篇》10.100-109)

在這些例子中,惡靈們正確的預言與他們對當下知識的缺乏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構成了一種巨大的詩學諷刺。

在思想史上,首先將時間維度中的過去、現在、未來與信仰問題聯系在一起的,是奧古斯丁,早在對《創世記》進行的寓意解讀中,奧古斯丁就曾用心靈意義上的時間解釋《舊約》中記載的創世七日。在《懺悔錄》第10與11卷中,時問的起源被定義為心靈的延展和運動。按照奧古斯丁的看法,人的心靈具有與神相似的三位一體結構,即過去現在未來三元結構,其中,過去體現為心靈的回憶,現在體現為心靈的注意是現在,未來體現為心靈的期待。由于過去已經不在,將來尚未來到(11.14),因此,只能將過去和將來統攝于引起心靈注意的當下,才能談論過去與將來的存在,因此,過去得以通過記憶浮現于心靈的當下,而心靈也可以通過事物已經存在的原因或征兆對未來加以預言。塵世的“現在”轉瞬即逝,但神卻是永遠的現在。如果初入不犯罪,那么有信仰的心靈將緊緊依附于神這“永遠的現在”而將自身收束為一,享受永福,但由于人的意志背離上帝迷失于更低的存在、拋棄了神的“一”而流連于外物的“雜多”,心靈也便經歷了由“一”到“多”的蛻變,于是在人的心靈中,記憶遺忘了上帝而去尋求充滿罪感的快樂,期待也應失去了正確的指引過去而變成了面對未來的不安,現在與未來彼此分裂,二者時刻撕扯著心靈的當下,使其無法凝定于對神的追隨。就這樣,產生了作為墮落標志的時間。相應地,追隨基督的榜樣就是通過重拾信仰,讓迷失于雜多的心靈重新收束為一,實現自我救贖。

將文本細細比對,不難發現,奧古斯丁關于時間的分析恰恰是《地獄篇》中“消失的現在”這一現象最終的思想來源。相對而言,這種“現在”的缺失在深層地獄的靈魂中表現得更為突出,他們由于自己的不信,而遭受著對當下知識的剝奪,維吉爾在深層地獄門前的表現已足以說明,由于沒有信仰,他只能掙扎在古代世界的回憶(《埃涅阿斯紀》中的冥府)和對未來游移不定的期待之間。在此,維吉爾作為導師的缺陷恰恰彰顯了地獄中靈魂的某種共同性。

我們不僅是在地獄的旅程中看到了維吉爾面對“啟示”的當下表現出的迷惑與蒙昧,即使是在他的回憶中,我們也能推測出,在作為朝圣者導師之前,他是如何面對這些“當下”的啟示的,其中最顯著的,是《地獄篇》中維吉爾對“基督征服地獄”事件的兩次回憶:

我處于這種境地不久,就看見一位戴著有勝利象征的冠冕的強有力者來臨。他從這里帶走了我們的始祖和他兒子亞伯的靈魂,挪亞以及立法者和惟神命是從的摩西的靈魂,族長亞伯拉罕和國王大衛,以色列和他的父親、兒子們以及他服務多年才娶到的拉結,還有許多別的人,都使他們得享天國之福。我還想讓你知道,在他們以前,人類的靈魂沒有得救的。(《地獄篇》4.52-63)正如霍金斯(Peter S.Hawkins)指出的,《尼哥底母福音》等次經文本對基督劫掠地獄的故事的敘事充滿了栩栩如生的激情,但在《地獄篇》第四歌中,維吉爾不僅無法叫出基督的名字,他對這一事件枯澀無味的敘述也突顯了他作為那場救贖喜劇的“局外人”的悲哀。在《地獄篇》第十二歌中,當他再次回憶起這一事件時,更顯示出了他對基督之愛的不解:

但是,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確實他來到這里,從狄斯手中奪去最上面的一個圈子里的大批獵物以前不久,這個又深又污穢的峽谷四面八方震動得那樣厲害,我以為宇宙感覺到愛了,有人認為,由于愛,世界常常變成混沌;(《地獄篇》12.37-43)

在這個片段中,他用恩培多克勒斯哲學中關于愛的學說來解釋基督的愛。在恩培多克勒斯的學說中,“愛”與“恨”被解釋成水、土、火、風自然元素之間和諧或不和諧的狀態,這些元素沒有靈性,只是做著機械的運動,正是愛與恨漫無目的的輪回構成了宇宙循環的動力。從兩個段落中,不難看出,無法將自己的意志收束于啟示的當下,才是維吉爾在漫長的死后歲月中被幽禁于地獄的原因。

四、預言:從地獄到天國

與地獄中的靈魂充滿自信的預言不同,在《煉獄篇》中,來自靈魂們的預言銷聲匿跡,取而代之的是虔敬的懺悔與祈禱,靈魂們開始意識到,與預知變化莫測的塵世命運相比,轉向內心,審問自己意志的正直或邪惡才是更為要緊的:在為生前的憤怒罪而懺悔的那一層上,一個靈魂告誡世人:

你們還賦有可以辨別善惡的光和自由意志;如果自由意志在對諸天的最初的戰斗中遇到困

難,若是有良好的修養,最后就能戰勝一切。你們是自由的,同時又受一種更大的力量和更善的本

性支配;這種力量和本性創造你們的心靈,心靈是諸天不能影響的;因此,如果現在世界離開了正

路,原因就在你們,要在你們自己身上去尋找。(《煉獄篇》16.75-83)而進入煉獄的維吉爾,也似乎受到了某種洗禮,開始認識到人類理智的局限。他說:“誰希望我們的理性能探索三位一體的神所走的無限的道路,誰就是癡狂。”(《煉獄篇》3.34-36)他甚至領會到,企圖用理性探索神意,恰恰構成了靈泊中的懲罰:

你們曾見過那樣的人物,他們希望知道一切而毫無結果,假若人能知道一切的話,他們的愿望

是會得到滿足的,而這種愿望卻成為永遠施加給他們的懲罰;我所說的是亞里士多德和柏拉圖,還

有許多別的人。(《煉獄篇》3.40-45)在《天國篇》中,預言再次出現,但與地獄中的預言不同的是,天國中的預言背后,有著更為完整的神圣視野,從上帝的角度看,在機運女神(Fortuna)對世人反復無常的折磨之后,是不變的天意對塵世生活的安排:將此世的苦難作為跟隨基督,證成信仰的手段;把“地上之城”的羈旅看作通往“上帝之城”的必由之路。于是,朝圣者將要遭遇的一切不再是一個個孤立的事件,相反,它們都成了神意主宰下從受苦到救贖的世界歷史的再現。在火星天上,高祖卡恰圭達說:

超不出你們的物質世界這卷書之外的偶然事件都一一顯現在那永恒的心目中;但并不從那里

獲得必然性,正如順急流而下的船不從它映入的眼簾獲得動力一樣。那等待著你的未來的生活遭

遇從那里映現在我眼前,猶如美好的和聲從管風琴傳入我耳中一般。(《天國篇》17.37-45)卡恰圭達與地獄中的一些靈魂一樣,告訴但丁即將等待他的放逐生涯:“像希波呂圖斯由于殘酷、奸詐的繼母的誣陷離開雅典那樣,你將被迫離開佛羅倫薩。”(《天國篇》17.46-48)

在維吉爾和奧維德等古典詩人筆下,都不難找到希波呂圖斯的故事,根據《埃涅阿斯記》第七卷和《變形記》第15卷的記述,雅典王忒修斯的兒子希波呂圖斯無辜遭到繼母誣陷,被父王逐出雅典,他來到特洛曾(Troezen)城時,一只從海里冒出來的怪獸驚嚇了駕車的馬,他從車上摔下來,被馬車活活拖著走,撕碎了身體死去。后來,阿波羅的靈藥救了他,為了避免天父震怒,狄安娜把他安排到意大利森林中一個隱秘的地方,《變形記》中還說,狄安娜為了讓他不叫人認出來報復他,把他變成了老人的模樣,就這樣,他成了樹林中的一個神,新的名字叫維爾比烏斯(vir bius)。

卡恰圭達接下來的預言證明了希波呂圖斯譬喻的精確,由于“輿論傳聞將把罪過歸咎于受傷害的一方”,但丁就像希波里圖斯一樣無辜獲罪,被迫離開自己珍愛的故鄉佛羅倫薩,“感到別人家的面包味道多么咸,走上、走下別人家的樓梯,路多么艱難。”(《天國篇》17.58-60)而后,也像希波呂圖斯獲得阿波羅和狄安娜的幫助一樣,獲得斯卡拉大親王的收留。但個體的苦難并非沒有意義,在神圣的視野中,與罪惡的塵世伙伴分道揚鑣,“獨自成為一派對你來說將是光榮的。”(《天國篇》17.69)卡恰圭達鼓勵自己的子孫,去做一個傳達上帝福音的詩人:“你要拋棄一切謊言,把你所見到的一切全部揭露出來,就讓有疥瘡的人自搔癢處吧……”(《天國篇》17.127-129)

就這樣,希波呂圖斯式的古代悲劇被賦予了新的救贖意義:但丁在無辜受難、經歷了某種意義上的死亡后,又由于神的恩典得到幫助與庇護,最后成就某種神圣,就像希波呂圖斯變成的維爾比烏斯的名字象征的那樣:成了一位“新人”。在這里,卡恰圭達誠然肯定了地獄的預言中關于但丁將經歷磨難的事實,但在此之后,高祖憑借對更高的天意的理解,消解了這些地獄中預言與古代神話的悲劇性,成就了詩人命運的“喜劇”(commedia)。

從地獄、煉獄到天國,這種從不完滿的預言,到以愛和信仰取代預言,再到預言與愛的合一——這一“正-反-合”的過程恰恰體現了奧古斯丁在《上帝之城》中關于對鬼怪與天使預言能力差別的思考。奧古斯丁指出,“在某種程度上,鬼怪們被允許通過塵世中可變的原因,推測出塵世中可變的事物”,但由于缺乏真正的信仰與愛,“鬼怪們不會從上帝的智慧中思考出塵世事物的這永恒的、核心的原因”,因此“在好的天使看來,鬼怪們自夸的,關于物理和塵世事物的知識,都是廉價的”,好的天使也知道這些知識,但由于他們在對上帝的愛中將自己與神緊緊地維系在一起,他們就可以在上帝的言中看到塵世變化的根本原因,“因為世界就是用圣言創造的。這言就是一切被肯定、否定、安排的原因”。這些圣天使“享受著對上帝無休止的分參和沉思”(《天國篇》9.21-22)。

奧古斯丁的這段話可以被看作地獄中的預言與天國中預言的真正區別所在,那就是,天國中的靈魂由于能夠緊緊依靠著上帝這“永遠的現在”,將一個個孤立個體的過去與未來連結成一個整體。

由此看來,靈泊中的罪與罰,恰恰就是那里居民面對自己罪的無知,圍繞著靈泊高大城堡的那條“無名之河”,實為映襯他們心靈之迷茫的“無明之河”。與這小河的無名相映成趣的是維吉爾對它的遺忘,在貫穿地獄的旅程中,他始終沒有認識到自己的罪,始終不曾理解神的啟示,也始終未能想起這條河。于是,這條小河就與靈泊中無名的高貴城堡一樣,與靈泊中棲居的那些“偉大的名字”形成強烈的反差,如果靈泊中的古代圣賢因他們的名字令人感到古典美德的偉大,那么,便無比諷刺地給古典的偉大畫上了問號,這時刻提醒著讀者,阿克隆河彼岸的世界無往而不帶有罪的烙印,而在靈泊中,這罪的懲罰就是對“現在”的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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