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說“舉案齊眉”

楊建民

“舉案齊眉”是一個著名成語，從現代人的釋義和運用來看，人們普遍認為這個成語概括了夫妻之間相互敬愛的動人故事。其實，這是一個極大的誤解。

“舉案齊眉”的故事出自《后漢書·逸民列傳》的“梁鴻傳”。梁鴻少小家貧，只得去為人家干活。但他為人處事很“誠”，因而受到人們的稱贊。當地人知道了梁鴻的“高節”之后，大多想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可梁鴻卻不愿意娶。

“同縣孟氏有女，狀肥丑而黑，力舉石臼，擇對不嫁，至年三十。父母問其故，女曰：‘欲得賢如梁伯鸞者。”這個肥胖黑丑而力能舉起石臼的大齡女子，便是孟光。她想嫁的人，必須“賢如”梁鴻。梁鴻知道后，大約感到合乎自己的選擇標準，便迎娶了孟光。娶親那天，孟光仔仔細細打扮了一番，嫁了過去。卻不料，梁鴻竟然七天不對新婚的妻子說一句話。逼得沒法，“妻乃跪床下”，問其原因。梁鴻這才說：你穿得這么好，如何與我過苦日子？孟光趕緊穿上粗布舊衣，梁鴻見了，大喜曰：“此真梁鴻妻也，能奉我矣！”

請注意這個“奉”字。原來梁鴻看中孟光的，并非其人品，更非其丑陋的長相，只是看中她能“侍奉”自己。

后來，梁鴻到京城去，作了一首讓皇帝很不滿意的《五噫之歌》：“陟彼北芒兮，噫！顧覽帝京兮，噫！宮室崔嵬兮，噫！人之劬勞兮，噫！遼遼未央兮，噫！”詩歌諷刺了皇宮的豪奢，惹得皇帝很不高興，漢章帝因此四下派人抓他。為逃命，梁鴻只好改名換姓，帶著孟光逃到了齊魯一帶。生活沒有著落，梁鴻便去給人家打工干活。在外干活為下人，但是，“每歸，妻為具食，不敢于鴻前仰視，舉案齊眉”。

這就是說，孟光把飯案齊眉舉起，并非出于尊敬，出于相互親和，而實是“不敢仰視”。只能低頭躬腰，奉若主子。

以上幾乎就是記載這對夫妻生活的全部材料，從我們現代人的角度看，實在很難體味出夫妻之間相敬互愛的氣息，看到的只是一個大男子主義非常嚴重、視妻子為下人奴婢的傲慢男人，還有一個對丈夫畢恭畢敬、卑怯的婦女形象。

“舉案齊眉”怎么就成了夫妻恩愛、相親相敬的代名詞了呢？想來大概是這個場面對于窮酸士子們來說很有吸引力吧。并不是每個人都有“紅袖添香夜讀書”的艷福，于是，“舉案齊眉”多少可以滿足這類男人的一點虛榮心吧。這其實也是舊時夫妻地位關系的一個反映，實在應該算作“男尊女卑”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