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小小說五題

奶奶

奶奶八十多歲了，腿腳不方便，很少出門，對于外面世界的變化還停留在過去。

一次，孫女小紅染著一頭黃發打奶奶眼前一過，嚇了奶奶一跳。接著她就數落小紅，好好的黑頭發干嘛要染黃？跟個黃毛狗似的。小紅就笑奶奶太落伍，腦筋要換換了。

周末，小紅的嬸嬸帶著女兒小青從城里回來看奶奶。小青穿了條有好幾個洞的牛仔褲。奶奶看見了直心疼。她拉著小青的手，找到小青媽說：“老二家的，是不是手里缺錢啊，怎么能讓小青穿這么破的褲子。娘這兒有二百塊錢，你拿去給小青買條新褲子。”轉頭又偷偷對小青說：“是不是你娘虐待你，讓你穿破褲子？”小青笑得前仰后合：“奶奶，這是時尚，現在流行穿乞丐服，我這褲子三百多呢。您老跟不上時代了。”

奶奶很生氣：“什么時尚不時尚，我就知道，現在又不是舊社會，我們那時想穿新衣服都沒有。現在到好，好好的衣服弄成洞，敗家啊。”后來小紅也穿了條帶洞的褲子，奶奶看習慣了也就不嘮叨了。

一天，一個頭發枯黃、身穿破洞褲子的乞丐到家門口乞討，奶奶看了半天，說了句：“這年頭，連要飯的都這么時尚。看來，我真是老嘍！”

輪回的“孝”

白二爺躺在醫院一個星期了，每天在病床前照顧他的，除了老伴再無他人。老兩口一個長吁短嘆，一個不停地念叨：“這都是報應啊！”

剛剛，醫院財務又在催他們繳費，白二爺實在是拿不出錢來，對老伴說：“給幾個孩子打電話吧，看他們有沒有良心。”于是，老伴就分別給三個孩子打電話：“你爹看病沒錢了，你們看能不能送些錢來。”沒兩天，女兒就來醫院看白二爺了。一見面就說：“爹，你知道我日子過得難，沒什么錢，你生病的錢本該我兩個哥哥出的，他們不管不問，我也不好說什么，這五百塊錢你先拿著吧。”說著，從包里掏出五張百元人民幣遞給白二爺，頭也不回地走了。白二爺接錢的手不住地在抖，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老伴在一旁不住地說：“這就是報應啊。”

白二爺因為沒錢治療，醫生給停了針和藥品，讓他回家。回到家的白二爺沒幾天竟病入膏肓。彌留之際，老伴再一次給三個孩子打電話，讓他們回家來，說他們爹快不行了。這一次，三個兒女反應迅速，不到半天工夫，就都拖家帶口聚集到白二爺的屋里。

大兒子說：“爹，你最疼老二，你看病的錢應該老二出才對。”

二兒子說：“爹，我知道你最疼我，可我忘不了我爺爺當年生病時你是怎么對他的。”

女兒說：“爹，我記得我爺爺活著時，你不管不問，現在……”

兒女們的一席話讓白二爺想張嘴說話卻怎么也說出來，頭一歪，就走了。兒女們看見白二爺的眼角有一滴眼淚。這時，老大老二的兒子一齊說：“爸爸，我知道以后怎么對你了。”

哭泣的玫瑰

女人有病住院，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積蓄，還借了許多債。女人知道自己的病是治不好的，與錢的多少無關，就想要回家不治了，可男人不愿意。男人說，哪怕有一線希望都不要放棄。

這幾天，女人感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病痛折磨得她死去活來，打了一針杜冷丁也難掩痛苦。女人就想著自己不如死了吧，這樣也省得身體痛苦，還能少借點債。

在女人生日那天，男人破天荒地拿著兩朵玫瑰進到病房：“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跟我一輩子受盡了苦。你是最愛玫瑰的，可你卻從來沒擁有過自己的玫瑰花。今天，這兩朵玫瑰花就是你專屬的。”女人看看花，眼角略微濕潤，又看看男人：“你是傻子嗎？現在錢這么緊張，你還有閑錢買花。”男人趕緊賠著笑臉說：“不是買的，是花店老板給的。”女人不說話了，捧著花在鼻子上貪婪地嗅著，她知道男人肯定在騙她。但女人不會想到，這兩朵花是男人用一個早上的時間幫花店老板卸貨換來的。

女人抱著花睡著了，帶著滿足的微笑。

第二天，男人醒來四處尋找也找不見女人。他找到樓下，看見許多人圍成一圈，嘰嘰喳喳地議論著。男人擠進去一看，他看見女人手里緊緊地攥著玫瑰花，血肉模糊地躺在草坪上，花瓣散落一地，格外地紅。

魚去哪兒了

自從父母去世之后，強子已經很多年沒有回過老家了。今年清明節強子帶上了四歲的兒子和妻子一起回家給父母上墳。

兒子從出生到現在還是第一次回老家。車子剛進村口，強子就看見了那條熟悉的小河，思緒的閘門一下子打開了。強子向兒子講述著小時候自己在河里玩耍的事兒，心里充滿了美好的回憶。強子說，小時候，自己常常和小伙伴們光著屁股在河里洗澡，逮魚摸蝦。那河水清清地、緩緩地流淌著，像母親的手一樣，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小腿。小魚兒調皮地在水中穿來游去，戲弄著自己的腳丫，酥酥地、癢癢地，強子開心極了。最讓強子難忘的還是小伙伴們在水里追逐著打水仗，快樂地玩著，天黑了也全然不顧，最后還是被各自的爹娘揪著耳朵押著回家。兒子聽著強子的敘述，顯然是被他說的動心了，嚷嚷著要下去抓魚。

“不行，現在已經沒有魚了，你沒看水都是黑的嗎？”強子阻止著兒子，打開車門，拉著他來到小河邊。河水果然是黑黑的，不時還散發著臭味，河變成了死河，水變成了死水。強子的心隱隱作痛。“爸爸，爸爸，魚去哪兒了？水為什么變黑了呀？”兒子睜著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盯著強子問。

是啊，魚去哪兒了？水為什么變黑了？才十幾年的光陰，那條清澈的小河已蕩然無存。強子望著不遠處冒著黑煙的煙囪，陷入了沉思。強子自己也想知道答案。

自食其果

阿福剛把菜賣完，準備收攤兒，就接到老婆讓他快到鎮醫院的電話，說兒子食物中毒在急診室搶救。阿福騎上電動三輪車飛一般地往醫院趕，路邊的樹颼颼地往后閃。

來到醫院，阿福直奔急診室。只見老婆阿華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著，說兒子正在進行灌腸手術。阿強一把拉著老婆，急切地問到底是怎么回事。阿華說：“上午，你賣菜走后，我去大棚里弄菜，兒子非要跟著去，我就帶上了他。到那兒后，我光顧著做事了，讓他自己在大棚里玩。誰知要回家時，喊他沒答應，就看見他倒在地里。后來，我就打120送醫院了。”

“醫生怎么說？”阿強急切地問。“醫生說，孩子是食物中毒，再來晚一會兒就沒命了。”阿華哭著說。“誰讓你帶兒子去菜地的，兒子要有個好歹，我和你沒完！”阿強氣哼哼地說。這時，醫生走出來說：“孩子是吃了含有農藥的西紅柿中的毒，目前已經脫離了危險。你們家長是怎么看孩子的啊。”

有毒西紅柿？阿福猛拍一下腦袋，記起來了。昨天他去賣菜，看見西紅柿的價錢很高，就想著自家地里的西紅柿如果抹上催熟劑，就能長得快些，賣個好價錢。于是，下午下地時，就往西紅柿上多抹了些催熟劑，晚上忘了告訴老婆，誰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