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蔬飲水細講究

張佳瑋

我從小就被媽媽訓導：不挑食、不嫌貧。但我爸不干，所謂“吃東西還要玩花樣兒”。比如說，晚飯隨便配碗醬油湯，我爸也不肯胡亂熬過，一定要特意切點蔥葉放進去，香。類似這種時候，我媽就抱怨“窮講究”，我爸就笑著答：“窮歸窮，還就是要窮講究。”

后來漸大，才發現自己不小心被爸耳濡目染了不少“壞習慣”。比如，吃蒸魚必要蔥絲才襯得蒸魚體格纖細，一看見蔥葉就覺得不合身，辜負了魚的好身段。比如，上好香菇菜蒸包，配紅茶、清豆漿和湯都可以，但配牛奶就滿心疙瘩。比如，蒜泥白切肉如果買的凈是瘦肉，興致就會跟肉一樣干瘦下來。

安貧樂道食蔬飲水。追求趣味講究細節偶爾散發點文藝腔的講究，其實是隨時隨地適用的，窮人和非窮人都有講究的權利。日子要過出滋味來，就得講究。生活里大大小小微妙動人的小可愛，都是講究出來的。

所以說，窮講究不是壞事，是對現有事物——不管是多是少——的珍惜和欣賞。日子的滋味，也就是搶個頭湯面、琢磨個勾澆鹵、嚼口飯是否燜熟、咂吧一口湯咸淡是否適度，這么些細講究累積起來的。